先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到底为何找上她？
栗嘉思忖着。
进屋后，换好拖鞋，随手将包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她这等大胆的举动，但凡被抓个正着，铁定要吃拳头。好在父母较忙，只要不是玩到凌晨才回，难以碰到人。
有时，妈妈担心留她一人在家，怕她寂寞。
栗嘉通常会表现得无所谓，说：“怎么会，你们赚钱不也是给我花的嘛。”然后就被爸爸数落。
爸爸毫不客气的口吻，总能把问题抛回给她。
“要花钱，就自己去赚。”
爸爸最担心的事，莫过于她会变成一个只会啃老本的废物。她觉得这事他白担心了，因为早晚会发生。
栗嘉洗漱完，躺床上玩手机。她决定了：今天一定要守到“等”上线！
这位“等”每次回复她的时间集中在晚上十点左右。冥冥之中，她会因为这些细节而感到害怕。
如果“等”当真没欺骗她。
那意味着——
凌彦月就是真正意义的混蛋！
这个结论，令她毛骨悚然。
栗嘉对凌彦月是有那么丁点意思的，这个“意思”指的是在意。她可不是喜欢上凌彦月了！
“要冷静啊。”
不能轻举妄动。
必须要向“等”验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好不容易挨到十点，迫不及待给“等”发信息，一连发了三条“在吗”。其实她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
越等，越磨人。
屋里的电风扇被她踢坏了，现在手心直冒热汗。才六月份，她就打开空调了。要让爸爸知道，绝对会指着她的脑袋大骂：赶着送着就是想给医院花钱！
走神之际，手机响了。
栗嘉像个猴子，从床头爬到床尾，伸手捞手机。这次她抓得很紧，是手机和人一起滚下去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时隔几日，终于抓住活的“等”了。
等：在。
栗嘉：你被凌彦月关起来了？
等：对。你相信我吗？
栗嘉：他根本没有妹妹！你骗我！
等：你问他了？
栗嘉愣住。
栗嘉：没，以前听他说过。
等：他厌恶我，当然不会承认我和他的关系！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一定会说关你什么事，或者会告诉你没这回事。压根不把我放在心上，他从未认为我是家人！
接着，“等”发送了一条很长很长的乱码消息，似乎正处于崩溃边缘。
栗嘉：我会帮你的，只要你说的是真话。坏小孩才骗人，你知道的。
栗嘉：况且，我也不会随便相信人。
等：我没时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救我，姐姐！
等：你还不相信我，对吧。
等：得快点，他简直比恶魔还可怕，我撑不下去了……如果我死了，很有可能会被伪装成自杀，毕竟像他那样的好学生，怎么看都不会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我实在是不甘心啊，凭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对待。明明我和他流着相同的血液，他却是好学生好哥哥，而我只配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等”打字非常快，速度有点惊到栗嘉了。
栗嘉：你先冷静！我该怎么称呼你？你究竟多大？
等：姐姐，我十三岁了，你可以叫我小新。
小新狂躁起来，不间断地发消息，全是“救我救救我”和“我要死了死了”的这种令人感到害怕的重复短句。
屏幕上，画面飞快地刷新。
栗嘉的手指根本不用动，就能看到消息自动往上走。不知持续多久了，久到她发现眼睛有点酸，也不敢眨一下。
一双眼睛光是看着聊天对话框，都感到了那怪异扭曲的恨意。
正如小新所说：他厌恶我。
栗嘉想：小新也厌恶凌彦月。
这种感情，她从未遇见过，以至于当下，她像个只会哆嗦的木偶，连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小新：我已经不能去学校了，我被他关起来了。我十分想念我的老师跟同学，还有班上的那颗由我照看的仙人掌……该怎么办呐，我好想摆脱他！他是黑夜里的恶魔，我始终找不到太阳！请救救我，我可以等，我会很听话的。还有，你要小心点，别让他知道了，不然他会报复你的！
小新：求你了，姐姐。或者我可以雇佣你，像小说里的私家侦探那样。
栗嘉：你说的都是真的？
栗嘉努力打出这句完整的话，发送给小新。她没想明白，为什么凌彦月会变成别人口中的恶魔。
小新：姐姐，我听见脚步声了……下次再说！
栗嘉：等等！
过了三分钟。
栗嘉：在吗?
过了五分钟。
栗嘉：小新？
小新没再回复了。
栗嘉狂揉头发。
往上翻聊天记录。
今天得到的线索够多了。可还远远不够。
文字和声音不同，前者代表的寓意要深远很多。你无法弄清，对方打下这句话时，是笑还是哭，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事态没有朝她设想的那般展开。
无处发泄的烦躁，使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再等看手机，已隔了半小时有余。
没想到，小新会留消息给她。
小新：他身上有胎记，在腰那。他特别讨厌这个胎记，绝对不会在外面脱衣服的。这是秘密。
栗嘉回了一排问号。小新是打算让她去扒凌彦月的衣服嘛。哭笑不得。
总算迎来休息日，可以放松一下。
栗嘉玩了一晚上的射击手游。手指头不停地动，偏偏脑子里始终记挂着小新说过的每一句话。每击中一个敌人，不知怎的，她感觉不到之前的热血澎湃，只觉发泄的还不够彻底。想要把小新从手机里拖出来质问清楚，难以抑制这股冲动。她快疯了。
这位十三岁的小新同学消失一整天了。盼星星，盼月亮，还是没盼来她。栗嘉甚至为此推掉了父母请客的饭局，一门心思等她。
新的一周来临。
小新还在玩消失。
她一度觉得，这果然是恶作剧。
心有所思，目之所及。她正死盯着凌彦月不放。下课了，都没察觉。还被目睹到这一幕的好友调戏。
在她眼前摇晃着手指的谢语诺，见她回神了，笑得前仰后翻：“你完了！你刚刚在偷看凌彦月！”
栗嘉可不会认为，这就是被人抓住把柄了。她反其道而行之，立刻朝凌彦月喊了一句：“凌彦月，谢语诺有话要跟你说——”
谢语诺惊慌失措，马上向迷迷糊糊刚睡醒的凌彦月摆摆手：“她胡说的。你接着睡哈。”
凌彦月打了个哈欠，跟他的同桌王弈说：“要是老师来了，记得叫醒我。”
王弈笑笑：“你也就是随便一说，上课睡得比下课还香。”
谢语诺捶了一下栗嘉的肩膀：“我又没瞎说什么！”
栗嘉生生将这个黑锅甩出去了：“就算凌彦月误会了，他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好像是哦。凌彦月对待喜欢自己的人和讨厌自己的人，态度完全没差。”
“就是。他不太像……活人，没点活人气。”
“但是帅，在吸引女孩子方面，只要帅就可以了。”
“人真的很肤浅。凌彦月以后可以靠脸吃饭。”
“可是，他那种脾气，不太会讨好人。”
“所以咧？”
“他还是做学霸比较有前途。”
不知不觉中，话题跑偏了。
夏梦容和栗嘉有着超越友谊的交情。不仅因为夏梦容是全校唯一一个知道她曾被某某公司的星探搭讪的人，更因为她们曾打过一架，她还被按在地上摩擦。
夏梦容比栗嘉矮一点，根据高一的体检报告，是矮四厘米。近段时间，她前后猥琐打量，最多就只有一厘米的差距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得知这点，她相当不爽，敢情两年下来大米白吃了！
栗嘉喜欢和夏梦容较量，不光是比比身高。当初她带夏梦容入门美妆，推了一系列自己珍藏的美妆博主给她。然后，夏梦容也在网站上发布美妆视频，现在的粉丝数量居然有一万多呢。
跟风学样的她也试着去做，却被一群黑粉喷得体无完肤，只好注销账号，含泪离开。栗嘉没敢跟夏梦容说。这事得跟她藏进棺材里，实在太丢人了！
栗嘉唯一能跟夏梦容切磋得有来有回的场合，就只剩下追星了。她是KIKN的骨灰级粉丝，打入了内部粉群。按照辈分说话，夏梦容就是刚被她拉入教的小萌新，当然得听她这个“前辈”的。这次见面会，得亏按照群里的大佬指示，才早早抢到票。
白天忙着上课，晚上回家还要忙着联系本地的广告公司，赶紧把应援手幅做出来。忙来忙去，黑眼圈更黑了。夏梦容这心狠的女人，竟然能早上五点半爬起床，出门前还能画上精致的妆容，让她羡慕大于嫉妒。
“你最近在网恋？”
“没。”
“一天到晚盯着手机看。”
“要按你这么说，大家都在网恋。连咱们的刘老师都是下课就抱着手机。”
“他那是研究彩票。”
“我就不能有事嘛。”
“快告诉我，是不是网恋了？”
栗嘉觉得夏梦容有点不可理喻，她放下手机，无比严肃地告诉她：“我们在图书馆里，请你注意一下。”
“那你还在图书馆里玩手机，浪费学校资源。”
夏梦容说完此话，一张长桌上的七八位男男女女皆抬头，看向她们。也就是这时，她才从自我意识里脱离出来，意识到原来大家都在。
夏梦容讪笑两声，跑去楼上，随便拿了一本小说。再是肯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书。
栗嘉翻了个白眼，继续研究：为什么小新还不出现！
今天周四，明天要去接机。再往后，她的注意力就全在偶像身上了。
为此，十分烦躁。能理解强迫症患者为何犯病了。事就这样搁在心里，想尽快处理干净，现阶段却只能——等。
小新会不会出事了？
思及这点，反复回忆，这几日凌彦月的情况。
他没什么异常啊。正常到校，正常睡觉，放学了就正常回家。
好烦呐！
栗嘉轻轻地捶打大腿。
就好比知道一个惨剧会发生，自己是唯一的知情者。如果不做点什么，当惨剧发生了，她就是除凶手之外的帮凶！
栗嘉合上手中的推理小说。决心还是早点把小新的事情弄清楚。她站起身。
即时，夏梦容弹跳起立。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要走了？”
夏梦容的脸上难以掩饰喜悦之色，简直把“我是被绑架来图书馆的，不然我怎么会来这个破地方”这句话顶在脑袋上。
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投向过来许多目光，全是充满鄙夷意味的。
走出图书馆。
栗嘉挽起好友的手，抱怨道：“你这样弄，我们很可能被封杀，进不了图书馆。”
“这是好事。”
“这就意味着，我们会失去、失去……”栗嘉努力想了下，憋出一个最荒唐的理由，“失去全校最凉快的地方了。”
夏梦容开心地说：“我就说你怎么没事喜欢泡图书馆，原来是跑去吹空调。”她很满意栗嘉有自知之明。
“你好像在看不起我。”
“没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