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人们很容易遇见，也很容易走散。
遇见既是缘。
还是态度好点吧，栗嘉。她对自己说。
三秒后。
凌彦月问：“这个是贴哪里的？”他摊开手给她看，“还挺可爱的。”
栗嘉抬起脑袋，盯着他：“谁会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她不认账了。
凌彦月不敢多说，他万一多说一句：幼稚的你当然会喜欢这种幼稚的玩意。那他可算是完了，今晚回家只能用“飘”的方式了。
她随手拿起挂在墙上的一个大蒜形状的卡通抱枕，笑得奸诈：“这个适合你！”说着就把抱枕塞进他的怀里，“快拿着！我要给你拍照！”
凌彦月乖乖听话，抱着那个在他看来丑到爆炸的抱枕。在栗嘉倒数“3,2,1”之后，勉强自己露出了一个假笑。
栗嘉对照片非常满意，表扬他。
“你真上镜。”
凌彦月点头，有点开心：“我做什么都好。”
栗嘉把大蒜抱枕一起拿去前台付账。后来发现，凌彦月还跟着在。
“你在跟踪我？”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栗嘉把大蒜抱枕丢他身上，凌彦月不得不再次伸手抱住了。
“不是跟踪。”
看凌彦月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栗嘉充分怀疑：“你该不会是从学校一路跟着我来这里的吧！”
凌彦月的视线垂落，点了点头。他总算有正常人的反应了。
栗嘉欲言又止。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直冲他说：“这个抱枕，我送你了！”明明是送东西，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一件无比羞耻的事。
凌彦月：“啊？”还以为栗嘉会质问一番，自己为什么跟着她。
栗嘉一转身，脸就别谈了，耳朵都红透了。她深呼吸，调整状态。思绪越发凌乱。
这太刺激了！第一次有帅哥跟踪她耶！看来，跟踪这档子事，时有发生。
转而。
凌彦月开口，说出他的目的。
“我……”
“等等！”栗嘉出言制止，她还得再缓缓。
“好。”
等到脸上的绯红褪去了。栗嘉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转回身。
“你为什么跟踪我！”她其实想表现的再熟练一点。既要装出早已习以为常了，也要演出一丝丝的崩溃。换做是谁，被异性跟踪了，不安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没想到，她远没有夏梦容的演技。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撒泼。
这一刻，行人们纷纷放缓了脚步，朝他们侧目张望。
他们就像是世界的主角，时间为之停留于此分此秒。
凌彦月打起精神了。他默默地想：回来了，熟悉的栗嘉回来了。就是这种感觉。没错。
“抱歉了，”凌彦月朝栗嘉点了下头，“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栗嘉从凌彦月的举动之中嗅出了一丝非比寻常的味道。
“你先说，我听听。”她现在想尽快得知，他是为何一而再的找上她。
凌彦月似乎有些不好开口，特意压低了声音：“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这下子，栗嘉一口气提起来了。她不经意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他跟踪我！还要约我吃饭！那下一步是……看电影！
快停止，你绝对想多了！
快拒绝他！你刚吃过炸鸡了。别忘了，那一份全是你干完的！难不成，你还嫌自己不够胖吗？
不能让他得逞！他会得意，还会看不起你！
栗嘉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心里主意已定，她一字一顿地说：“好。”嘴巴擅自做主，替她改变了主意。
凌彦月笑了：“那走吧。”他转身，慢慢地吐了一口气。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在听见栗嘉说出“好”之后，甚至感到了如同成功告白一般的畅快。而后，转眼一想，但愿有生之年，这是最后一次拜托她。
一前一后，朝一个方向走，各有所思。
栗嘉察觉，自己被视线包围。于是，向前一大步，追上凌彦月。
“去哪？”
凌彦月悠哉地说：“餐厅。”
“人多吗？”
凌彦月瞥了她一眼：“不多。”
“好吃吗？辣吗？”
凌彦月有问必答，耐心地回：“还行。不太辣。你想吃辣，说一声就是了。”
“还有多远？”
“在街里面。十来分钟吧。”这意味着，还得尬聊十来分钟。吃不消的人，自然是他。
“呃……我口渴了。”
他无情地打断了那些没完没了、鸡毛蒜皮的问题。
栗嘉尬笑两声，这才闭嘴了。期间，夏梦容找过她一次，还说：那个杀人便利贴的楼主出现了，第二个故事太精彩了。让她赶紧去看。
她哪有空，忙回了句：在忙，别吵。这下子，手机更是响个不停。
凌彦月好奇地问：“你在跟朋友道平安吗？”
栗嘉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把手机丢进双肩包里，恶狠狠地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要小心点！”
前行了一阵子。
只见凌彦月停下来，说了一句：“到了。”
栗嘉这才抬头细：“啊，这里？”
“嗯。”凌彦月点头，“你要相信我。”他生怕遭受质疑。
栗嘉咂舌。
凌彦月领她走进这家做私房菜的餐厅，现下提醒她：“你可以发定位了。”
栗嘉哭笑不得。这凌彦月究竟有没有把她这个不良少女的威严放在眼里啊。
眼前，一位温婉的姐姐正优雅地走来。凌彦月跟她闲聊了几句。
看来是老熟人。
栗嘉闲来无事，四处打量。
推开门时，眼界大开。清幽的风阵阵袭来，扰乱发丝与衣裳。耳边有流水之音，就像院子里头藏着一条潺潺测测的水畔。思绪豁然开阔，好奇心引人入胜，想要一探究竟。
栗嘉少见的稳住心性了。她感到，眼前的一切有点奇怪。
……是没人的原因吗？她问自己。
栗嘉重新拿出手机，当着凌彦月的面，给夏梦容发送了定位。
栗嘉：我要是没声了，就是遇上危险了，你千万要来救我！我有你的丑照，还不止一张！
这下子，可就尴尬了。
凌彦月对此，本就毫不在意，谁料到这没点眼见的栗嘉居然当着人家老板的面发送求救信息，还给小声念出来了。音量真是刚刚好，能让人听清。他深表无奈。立即反其道而行之，对她直言：“你真能想。”
栗嘉骤然紧张，发现自己暴露了心迹，十分意外。也不好意思与其对视。她只想马上收起手机。
凌彦月跟那位姐姐介绍：“这是我同学，栗嘉。”他想告诉对方，这就是我同学，就只是我同学，仅此而已。
姐姐穿着一身白旗袍，如墨的长发用发簪盘起，露出洁净的额头。她的眉眼娟丽，嘴角莞尔。
她问：“上去？”
凌彦月点头。
三人向侧边楼梯走去。没几步，栗嘉停立，回头张望正门。只见，这会儿门已掩上，不见光。顺势，大厅暗下去几分，视线搁浅于此，再无去处。
栗嘉心生忐忑。
台阶之上的凌彦月全然捕捉到栗嘉的反应。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多虑，还是对方多疑。
二楼没开灯。
眼前一片黑。
他们走进去。
栗嘉揣着一颗心，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她想：我要是让凌彦月带沟里去了，非得拉上他做垫背的。
倏然。
栗嘉撞上了凌彦月的后背，只听自己发出一声闷响，鼻子好痛。
凌彦月问：“怎么了？”
栗嘉刚准备开骂，随即明白一件事——
此话不是对她说的。
他正视前方，十有八九是对那位姐姐说的。
只听，姐姐轻悠悠地回应：“啊，灯坏掉了。”接着，有个拉线的动静，反复几次。
栗嘉许久没见过这种拉线的灯了。她安静地站着，等待前面的人得出结论。
姐姐试了几次，总算放弃，叹气：“算了，我先带你们过去。”
“好。”凌彦月应声。
后来，栗嘉又急又燥，再次撞上凌彦月，且这次是没刹住，撞得彻底。人都要摔地上了，手自然乱抓。
待栗嘉冷静下来，这抓住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凌彦月的手。
完了……
栗嘉默叹。
随后，凌彦月抽出自己的手。
前方闯进来许多光。
彼此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因为他抽手的举动，她的手缓缓落下，像树叶落地。
顿时，他深锁眉头，愁烦不已。
他盯着她。
这一刻。
他从她眼里读取到一些倍感意外的东西。所以，他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快来。”
前方，姐姐推开那头的门，呼唤他们。
门外又是另一个世界。
刚才的画面从记忆里分离出来，变成无数张会动的片段，在眼前闪闪烁烁，挥之不去。
“栗嘉……”
黑暗里，附着点全靠向了“感觉”。不经意间，手指的触碰，连着心跳。
“你在想什么？”
“啊？”栗嘉恍然清醒。面前的凌彦月已入座多时，正看着她。
凌彦月推开窗。窗外对向中庭，低头是石山流水，抬头是白云长空。
菜单摆放在栗嘉的面前，她尚未打量，出声让凌彦月跟自己换座位。换了后，她背向窗户，他正对光源。她这才稍感放松。
“小番茄。”
“啊？”栗嘉一怔。
凌彦月靠近桌面，用手指点了下菜单：“这个，我喜欢。”
栗嘉无语：“你不用跟我说你的爱好，我又不会记下来。”
“哦。”凌彦月。
栗嘉索性拿起笔，在菜单上点菜。点完了递给凌彦月，她抱怨：“扫码点菜方便多了。”
凌彦月自言自语：“今天也没什么人来。这里为什么还能开下去……”
姐姐放下一壶茶，对他们说：“稍等一下，我们上菜挺快的。”
栗嘉差点想问：你们是不是预制菜？随即一想，就一桌，能不快嘛。
凌彦月指明要的蜜汁番茄成了最先端上来的菜。
哇。这一看就很甜。栗嘉疯狂打量对面人的表情。
此时的画面便是这般的。凌彦月盯着小番茄。栗嘉盯着凌彦月。谁也没动筷子。
她故意使坏：“等菜上齐了，我要先拍照。”这意思是，你别动筷子了，拍照更重要。
凌彦月：“好。”他抬头看向她，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问题，“最近有遇上奇怪的事吗？”
话锋稍转，危机四伏。
她正襟危坐：“你指的什么？”
凌彦月想了片刻，回答她的问题：“恐怕你不会相信，我弟弟对你很感兴趣。”
栗嘉双眼放光：“他暗恋我！”
凌彦月坚定地说：“不可能！”
凌彦月倒了两杯水，递给她一杯。
栗嘉的注意力转移到水杯上，对话衔接的比以往更加自然。她怀疑这是他在作祟，他也怕她有所顾虑。
回去时，凌彦月跟栗嘉说：“我送你。”
栗嘉果断地说：“不用了。”嘴上说着要送我，其实是虚情假意。
凌彦月有点心不在焉：“那你路上小心。”
看吧，改口真快。栗嘉懒得点明，跟着虚情假意起来：“你也是哦。”
等她走到斑马线前，后头的凌彦月喊住她。她回头。
凌彦月朝她大步跑过来。
街对面的红灯变成了绿灯。
凌彦月边喘气边说话：“刚忘记说了。最近，你别接陌生电话，还有，”他看着她，语气尤为严肃，“要有陌生人加你好友，也别同意。”
栗嘉愣住了。
绿灯重新跳回来。
她指向马路：“那我过去了。”
“好。”凌彦月对她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