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霄被两名水兵押解着穿过总督府长廊时,廊柱上的烛台正渗出蜡油,在石板地上凝成蜿蜒的泪痕。
黄昏的光透过彩绘玻璃,将他的影子切割成碎块,肩颈处未消的红痕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海风从敞开的侧窗灌入,带着咸腥气无一处不提醒他自己是在该死的18世纪扮演一个海盗。
总督办公室的门是厚重的桃花心木,雕花门板上烫金的皇家徽章边缘已泛起铜绿。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龙涎香、雪茄与旧墨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沈墨霄下意识皱了皱眉——这味道让他想起《影帝的甜心娇妻》世界里程煜办公室的熏香,同样带着一种刻意堆砌的奢华感。
坐在橡木办公桌后的男人身着锦缎睡袍,头戴高耸的白色假发,发髻上别着一枚豌豆大小的珍珠发卡。
【……还挺会打扮】沈墨霄在内心跟系统小声逼逼着。
总督指尖的宝石戒指在烛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正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的镀金怀表。
沈墨霄的目光落在怀表盖边缘——那里刻着半圈海藻纹路,和黑市上贩卖的人鱼饰品如出一辙。
这里的人为什么对于人鱼这么执着?
“德雷克?冯?施耐德。”总督的声音低沉沙哑,像被海水浸泡过的麻绳,“我的副官说,你拒绝了追捕海妖的提案?”
“我拒绝的是跟连六分仪都调不准的蠢货合作。”
沈墨霄扯了扯被卸下铁链的手腕,红痕在烛光下泛着淡粉色。
他故意向前半步,靴底的泥巴蹭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系统实时提醒:【宿主目前人设非常稳定。】
……非常稳定的嘴贱。
总督的指节骤然发白,怀表链在掌心绷成一条直线。
壁炉里的松木突然爆裂,火星溅在沈墨霄靴筒上,他却毫不在意地继续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摩梅得号、我原来的炮手班、二十桶加勒比产的朗姆酒——要 1700年沉船里捞出来的那种。”
他顿了顿,用脏靴尖轻点总督的假发,“还有,别让任何穿白手套的人靠近我的甲板。”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总督的语气冷得像冰,袖口的蕾丝花边剧烈颤抖着。
“凭只有我能穿越什库岛尔岛的那片海域。”
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里若有若无地响着,像远处的潮水。
沈墨霄没理会那声音,而是盯着总督领口里滑出的银质吊坠——那是枚不规则的白色硬物,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系统提醒他是人鱼的牙齿。
总督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他终于拉开抽屉,取出一卷羊皮纸,火漆印上的皇家印章与船锚图案边缘已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泡过多次。
“签字吧。”总督将羽毛笔推过来,墨水在砚台里泛着诡异的蓝光。
沈墨霄接过笔,笔尖触到羊皮纸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不动声色地在签名处写下 “德雷克?冯?施耐德”,墨水渗入纸纹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契约背面用银粉画着个模糊的法阵,圆心位置恰好是个船锚与玫瑰交织的图案。
玫瑰?英国佬放玫瑰干啥,下咒啊?
“还有一件事。”
总督突然按下桌上的银铃,两名膀大腰圆的水兵抬着个黑漆木箱走进来。
箱子打开的刹那,一股烧红铁器的焦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枚烙铁,顶端是皇家海军的锚形徽章,正烧得通红。
“按照海军条例,” 总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所有戴罪立功的海盗,都需在左胸烙印皇家徽章。”
【……系统,你们能申请痛觉屏蔽吗。】
【……由于宿主上个世界的负分表现,系统暂无权限。】
沈墨霄头皮发麻,他几乎是立刻扯开衬衫前襟,露出锁骨处交错的旧鞭痕,每一道都深可见骨:“这还不够吗?”
他的手指划过一道狰狞的疤痕,“我宁可被绞死,也不会让英国佬的臭徽章玷污我的皮肤。”
“这由不得你。”
总督打了个响指,两名水兵立刻上前,一人抓住沈墨霄的胳膊,另一人举起烙铁,通红的徽章在空气中发出 “滋滋”的声响。
灼热的气息烤得沈墨霄皮肤发疼,他甚至能闻到自己汗毛被烤焦的味道。
死嘴!!快说点什么啊!!
“等等——你们有没有别的好看一点的图案?”
沈墨霄福灵心至的突然开口。
总督和士官同时愣住,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总督:?
士官:?
总督率先反应过来,眼神中满是不悦:
“你以为这是在讨价还价?海军条例岂容你随意更改!”
沈墨霄却不慌不忙,强忍着手臂被攥住的疼痛,晃了晃脑袋:
“总督大人,您看看我这一身的疤痕,再烙个丑丑的徽章上去,多影响我在海上的威名。以后那些商船见了我,不害怕,反而笑死过去怎么办?”
士官皱着眉头,烙铁微微下垂:“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海军徽章代表着威严,哪由得你评头论足!”
“威严可不只靠一个徽章。”
沈墨霄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契约,然后落在那朵玫瑰纹路上。
“您看契约上这朵玫瑰,多别致。”
“这玫瑰配上海盗,多有故事性,谁看了都得夸总督大人您有创意!”
非常正常的一段话,但是从沈墨霄的嘴里过一遍,就带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威名赫赫的狡猾海盗,竟然有如此吹毛求疵的“审美”的怪癖,这或许是一个切入点。
想明白的总督冷哼一声:“花言巧语!玫瑰算什么,海军的荣耀岂能用这种东西替代。”
“□□耀也得讲究个美观不是?”沈墨霄继续说道,“您同意用玫瑰,既能让我乖乖去追捕海妖,又能成就一段佳话,何乐而不为呢?”
总督的脸色阴晴不定,手指紧紧攥着桌角:“那也不能刺在胸口,太便宜你了。”
“那刺哪儿?”沈墨霄警惕地问。
“脸上。”总督眼神阴鸷,“让所有人都看清你戴罪之身的标志。”
“?不行,不是说好胸口吗。脸上太显眼了,以后我还怎么在海上混?我这张脸可是要用来吓唬敌人的。”沈墨霄急忙反驳。
【检测到宿主人设偏离,请尽快回归剧情。】
“那脖子上。”总督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既不遮挡你的脸,又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我拒绝。脖子太敏感了,这要是不小心感染了,我死了,谁去帮您追捕海妖?”
沈墨霄皱着眉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来人给我按住他!!”
总督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墨水都溅了出来。
水兵们用力按住沈墨霄,他挣扎了几下,装作无奈地喊道:“……脖子就脖子吧,给我找个手艺好的!!”
“可以,不过你出去我得派个人跟着你。”
……?刚才谁说英国佬不会讨价还价来着?
在询问了系统这英国佬跟着自己会不会影响剧情后,沈墨霄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总督再次重重按下桌边的铜铃,刺耳的声响在房间内回荡。
这让沈墨霄好奇这个铜铃到底是怎么操控的,外面的人怎么知道按下去叫的是谁呢???
片刻后,一名佝偻着背的老者被带了进来,他手中的木盒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盒内摆放着粗细不一的骨针与颜色深浅各异的染料。
老者浑浊的眼球转动着打量沈墨霄,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刺哪儿?”
“左侧脖颈。”总督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相应位置,戒指折射的幽蓝光芒映在沈墨霄脸上,
“要让他转头说话时,所有人都能看清这标记。”
沈墨霄:……太小心眼了也。
沈墨霄被水兵按在雕花扶手椅上,左肩被迫抵着椅背,左侧脖颈完全暴露在烛光下。
他能感受到老者布满老茧的手指沿着下颌骨滑动,粗糙的触感像砂纸磨过皮肤。
“这玫瑰的藤蔓得顺着血管纹路走。”老者突然用沾着靛蓝染料的骨针挑起他下巴,针尖几乎要戳进皮肤。
“少废话。”总督敲了敲桌面,“日落前必须完工。”
第一针落在喉结左侧时,沈墨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骨针如同冰锥刺入皮肉,每一次挑动都扯动着神经。
他死死攥住扶手,指节发白,听着老者哼唱着古怪歌谣,歌词含混不清却透着寒意。
染料渗入伤口的瞬间,灼烧感顺着血管蔓延,仿佛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
【林予白程煜祁寒我要杀了你们啊啊啊如果不是你们惹的老子任务失败!!!我怎么会来这里受苦!!!】
系统:……
“别动。”
老者枯瘦的手掌按住他抽搐的肩膀,骨针在皮肤上来回穿梭,勾勒出玫瑰的轮廓,“刺歪了你就要死了。”
沈墨霄能感觉到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斑点。
【请宿主注意维持毒舌倨傲人设。】
“总督大人...”
他突然笑出声,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意,“您这是给海盗刺青,还是在雕刻艺术品?”
话音未落,骨针猛地刺入血管旁的皮肤,剧痛让他眼前炸开白光,
“嘶——!你这老东西是故意的?!”
“再动就往喉结上扎。”
老者面无表情地转动骨针,将玫瑰的藤蔓缠绕上凸起的青筋,“我给三百个海盗纹过身,最不听话的那个,现在泡在港口的防腐液里。”
随着时间推移,刺痛渐渐化作麻木的钝痛。
沈墨霄盯着对面墙上的航海图,数着图上标记的岛屿来分散注意力。
当老者开始勾勒玫瑰花瓣时,他突然感觉到脖颈处泛起奇异的凉意——那些靛蓝色的染料不知何时竟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深海里的磷火。
“完工。”
老者往伤口上撒了把带着腥气的草药,“海水会让颜色更牢固,但发炎了可别找我。”
沈墨霄摸向左侧脖颈,指尖触到微微隆起的针脚,形状恰好是朵绽放的玫瑰。
总督绕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刺青,假发上的珍珠发卡几乎擦过沈墨霄鼻尖:
“记住,这玫瑰不是装饰。”
他突然掐住沈墨霄下巴,强迫他转头露出刺青,“只要你敢违背约定,我会让你看着这朵花,一点点爬满全身。”
沈墨霄扯开对方的手,起身时故意撞翻老者的染料盒。靛蓝色在地毯上蔓延,如同一片被撕碎的海洋:
他还不忘继续嘴硬道:“希望总督大人的眼线,能跟您的威胁一样管用。”
他大步走向门口,海风卷着咸湿空气扑在后颈,左侧脖颈的刺青却泛着诡异的凉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肤下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