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爱尚文学 > 千秋岁引【明穿】 >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皇帝出寝!”五更时分,乾清宫内响起了值班内侍叫起的声音。

这个时辰皇帝就该起床了。朱翊钧眼皮沉沉、头脑昏昏,与周公依依惜别、难舍难分。正值伏月,乾清宫内却感觉不到一丝酷热难耐,在室内两角落放着冰山,丝丝凉意透过来,御榻上的小皇帝翻了翻身,将盖着的薄纱披盖顺手拉上来蒙住头,不再理会旁边的叫喊。

“天子起驾!”值班内侍再次提醒。

“万岁爷,该起了。”孙海上前距离御榻三尺处低唤。

朱翊钧索性蜷了蜷身子,脸朝下躺着,玉枕早已被主人嫌弃地推到御榻内侧,本是枕头的地方胡乱将布料折了折,全当垫头。

内侍见叫不起皇帝,也不敢径自上去推攮,只得向李氏行了一礼,静候在旁等李氏的吩咐。

李氏身为小皇帝生母,为了看顾儿子,一起搬来乾清宫居住,每日卯正时分,她已经收拾好了妆发,赶到乾清宫正殿,见儿子还没起床,忙示意左右宦官上去将皇帝架起来,穿衣的穿衣,净面的净面。

朱翊钧被这一通从上至下的收拾,由不得不清醒过来。

这都过得什么日子?堂堂一国之君,一年到头想睡个懒觉都做不到,少年人睡眠不足会长不高的。

可是没法子,后宫主人不是他这个皇帝,而是李氏这个母亲,而实际的掌控者也不是他这个一国之君,而是冯保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

自己徒有名分大义,手上没有人,手里没有权,公堂钱库田产,皆是司礼监掌管,一出一入,彼方是亮里,己方是暗里,加之年纪幼小没有精力,在成年前这两人能有效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忖度下来,不能早早分析。

大明的后宫可一点儿不太平,失火、下毒、落水、廷击、勒脖子,死法多种多样、极具想象力,任君择点!

从原来的脉络历史来看,万历皇帝能安安全全地活到成年,这两人的保护是切实有效的。就是因为有效,却越发令朱翊钧不敢轻易破坏这个平衡,唯恐缜密的保护网出现差池。

受别人保护自然受别人管教,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活到成年掌权。

捻指已是隆庆六年六月丁卯,也就是十三日,逢三六九是常朝时间。

乳母金氏和小宦官孙海上前伺候小皇帝穿衣,一身黄色盘领窄袖袍,系好领口右侧有纽襻扣,整理大襟的系带,一件袍子的前胸、后背、左肩与右肩处皆饰有彩织彩绣的团龙纹样,精美绝伦到朱翊钧看了咋舌。九边军费都快拿不出来了,一件龙袍却如此奢靡,戴上纱翼善冠。

穿戴完毕后朱翊钧并不用金氏领着,径自走到李氏面前行礼。

李氏深感欣慰,见儿子锵锵如迎风的松柏、自然端正,也有几分骄傲得意,“先去给陈母后请安,然后再去上朝。”

“我要让冯大伴陪我去!”

朱翊钧这话一出,着实令冯保松了一口气,前一阵子因感觉小皇帝逐渐失控而升起的压力被一扫而空。他心里想着:小皇帝再聪明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遇到难事上就知道依靠大人了。

冯保拿余光望着李氏,李氏点头微笑道:“自无不可,冯大珰陪你去,我也放心。”

冯保自然乖觉,随即跪下向小皇帝扣了一个头,然后敏捷的抢出一步道:“皇上起驾,乘舆伺候!”

李氏与朱翊钧一同去给陈氏请过安,坐着肩舆向文华殿驶去。

此时的文华殿内重臣正等得不耐烦,吏科都给事韩揖悄悄地移位到前排,欲与刚回朝廷的张四维交谈。

前些日子殷士儋与高拱在内阁大打出手,明面上是因为殷士儋听到风声,韩揖要弹劾自己,所以才在会揖日发难,实际上根本原因是高拱欲促成张四维入阁,殷士儋不免就挪占了位置。

这一场拳脚较量,最后落得一个内阁重臣被驱逐。

张四维迫于风宪清议,在家歇息了一段时间,也是因新皇登基,才刚刚回朝。

韩揖悄悄挪上前来,舌头在口里饶了两圈才开口:“子维!”

刚说了一句,后排的王锡爵两眉挑起,眼光从韩揖身上转了一圈,又挪到了张四维身上打量。王锡爵一张嵚崎磊落的脸上绷得紧紧地,厉声道:“这里不是权相的私邸,你韩揖是什么身份也敢站到前面来!”

好一张利口!王锡爵出生于嘉靖十三年,今年也是将近四十岁的人,进士中得是嘉靖四十一年徐时行榜,第二名榜眼。现今也是属于朝廷青壮派的中流砥柱,可是这脾气还是如年轻时一样火爆。

他出身于江南仕宦之家,祖宗可以追溯到北宋真宗时宰相王旦。元代时,王锡爵的祖辈避战乱而南下,其中一支迁徙至今太仓浏河。王锡爵为太仓王氏第十一世孙。据说,其出生时还有一典,那日正巧有一群喜雀飞集其家院宅,遂起名锡爵,图个音似的好彩头。

而众所周知,韩揖是高拱的得力干将,王锡爵嘴中的权相自然是指高拱了,言语中寓规讽之意。

王锡爵素来刚直负气,鄙视韩揖为人,同样也不齿张四维之行止,又看不惯高拱的刚愎,三五下里交火,忍不住发作出来。

韩揖正欲分辩一二,“啪!”鸣鞭之声响起,这是圣驾到了。

顿时韩揖不再言语,随着众人一起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地站好,群臣冕服佩绶、分列文武,皆回班列朝等候。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踏入文华殿。

在迈入一瞬间,鸿胪寺的官员唱和:“圣上升殿!”

大汉将军持刀着甲、侍从扈行,分列穿行,严整地守在要冲位置。

又有两名执事官员引导朱翊钧行至台阶前,他深深地吐纳,郑重地一步一步走上去,来至御座前。

这是天下的顶位,这一步跨入,不止握有整个大明王朝的命脉,还要承担天下亿兆民生的责任。

朱翊钧心里想着:不知自己此生不遗余力、全力以赴,将来能否握有打开真理至高殿堂的钥匙,执掌改变世界规则的权杖?

朱翊钧静立在龙椅前,暗暗下定决心,缓慢又执着地做上它。

我能!朕能!这皇位我坐了,这天下我扛了,必战战兢兢、克己奉公,勤俭、容忍、克己、修身、敬天,令大明王朝在有生之年天下乂安、万民乐业,朝有梧凤之鸣,野无谷驹之叹。

只见文武百官朱红在先,青绿依从,从殿内延伸至殿外。众人一齐跪下,堂上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绶环绶珮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接着黄钟大吕之礼乐声盘亘而起,带着天地悠悠的苍然韵味。

殿内众僚五拜三叩,异口同声,“臣等,恭迎圣上临朝!”

朱翊钧恍惚坐在龙椅上,眼前似乎遍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广袤疆域,北达阴山,西至哈密卫,南至安南,东北抵日本海,千万疆域、一朝民生。社稷之重,重逾千斤!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众卿平身!”

众臣行礼毕,文华殿议事开始了。朱翊钧见内阁只有高拱在朝,次辅张居正去了天寿山,群辅高仪在家养病,于是先道:“高先生为国朝事体,早起夜眠、辛苦劳心。多承先生提领日讲,教以礼让之节,成人之道。国家事重,凡事要先生尽心辅佐。”

高拱感激涕零,伏奏道:“臣叨受先帝厚恩,亲承顾命,敢不竭力尽忠,已图报称!”

朱翊钧抬手,示意平身,遂端正做好,示意廷议开始,并不发一言。还未亲政前,政务不明白,人员不认识,此时只能带着眼睛、带着耳朵认真看、认真听,就当自己没有嘴巴,并不对朝政点评议论。

先是内阁首辅高拱连上两疏,一封请大行皇帝尊谥大礼,一封请两宫尊号。朱翊钧翻开看,第一封没什么好说的,先皇尊谥,礼部因典制而议,而后一封奏疏就耐人寻味了。

【仰稽祖宗旧典,唯天顺八年,宪宗皇帝尊嫡母皇后为慈懿皇太后,生母皇贵妃为皇太后,则与今日事体,正为相同,则尊尊亲亲之别也。】

朱翊钧看了不禁一叹,高拱啊高拱,让人说什么好的!他倒是引古证今,议论悉中窾要。

按照祖宗成法,皇后陈氏是要比皇贵妃李氏更加尊贵,太后的封号有别也是惯例。只是李氏是新皇生母,又掌内宫大权,多加两字能让她开怀,何必吝啬?此于国朝又没有什么损失。

主少国疑,艰难之会,身为内阁首辅的高拱,正宜内积悃诚,调和宫壶,外事延接,收揽物情,乃可以扶危定倾。结果外官与内宦闹成不死不休的局势,这时候的首辅却不会讨李妃的喜欢,真令人扼腕!

可是观高拱施政,其人绝不是胶柱鼓瑟、死守祖宗成法不放的顽固之徒,否则也不会和张居正、谭纶、王崇古一道促成俺答和议了。北宋以羸弱妥协而亡国,前朝的伤疤是今朝的障碍,大明一朝不敢轻易再言和谈,只有当时一小撮警敏之辈力排众议,促成了俺答封贡局面,结束了明朝与蒙古二百年的敌对状态,四境稍得喘息。耻辱么?还不是因为大明实在是打不起了。

于大事上,高拱是会审时度势的。于私事上反而刚直粗疏。而张居正待人却正好互补,他自言:别无他长,但性耐烦耳。那真是处处体谅人情,只要张太岳想,就能时时妥帖,若是你认为他咯牙了,纯粹是他不想在你身上用心思了。这首辅、次辅的性格真是南辕北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