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叶辰心感觉床垫一沉又一轻,好像是身边人起来了。她没在意,往那还带着暖意的一侧贴近些,等人回来。
房间门紧闭着,一片漆黑,只有清冷月光透过阳台玻璃洒进来。
叶辰心翻身醒来,眼皮沉得很,禁不住地又阖上。片刻后伸出一根手臂,半死不活地在身边摸索两下。
没扒拉到人,叶辰心睡成浆糊的脑子里在想,她老婆会不会被厕所里的水怪吃了。
出于这个担心,她在重逾千斤的睡意下,也咬牙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半梦半醒着,脚步虚浮地出去找。
“哈……”
出了房间门后,叶辰心困得一步也不想走了,双手堪堪扶着门框,打了个惊天大哈欠。分不清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她闭上眼睛,恍惚间差点站着睡着。
现在的书房里,只开了最小的灯。豆大的灯光连于亭澜的身影都照不亮,顶多照到了那高耸的鼻梁。
昏暗环境中,她神色亦是晦涩难明,没看书,也没在看灯,只是身子靠在椅背上,头颅微扬在看窗外。
明月已经攀上了窗沿,又慢慢高悬,现正在她视角的尽头。
于亭澜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她本要把电脑开机,调出游戏停在熟悉的那张地图,看那上面永远不变的时刻。
但心里又止不住的烦闷,让她连按一下按键的力气都不想出,所以在这黑黝黝的地方坐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想到存档中,那间房子,还有里里外外的装饰摆件,于亭澜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眼神逐渐空洞,思绪已然飘到了远方。
但总有烦人的东西跳出来打断她的思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大脑这么不听使唤。
于亭澜告诉自己别想了,老实坐在这等心绪沉静。另一个声音却总急匆匆催着,让她赶快回到隔壁,温暖的被窝里。
一个温热的,柔软的,如果醒着会汪汪叫着找人的小狗,还在那等她。
说真的,这想法一冒出头就迅速膨胀,很快充斥在于亭澜脑子里,让她眼神都不禁发痴了,开始乱想叶辰心醒了看不到自己,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哭……
没空想什么游戏什么房子了。她简直火急火燎地想回去,想得口干舌燥;但一边又脚下生根,木在原地。
于亭澜左右为难,强忍着没站起来走回去,撑着不想放自己这么沉溺。
“姐姐?”叶辰心在门口站了好久,也没发现哪里亮着灯光,就小声问。
这声音没大到能传进书房,但叶辰心误打误撞,直接摸索了进去。因为书房离主卧最近。
书房门没关,只是轻掩着。叶辰心睡眼迷蒙地探进半个身子,才发现里面桌子上开了一盏灯。她清醒点,缓步走过去。
等叶辰心离得近了,于亭澜才听到点细碎的声音。她本来要去拿放在书桌抽屉里的戒指盒,一惊之下瞪大了眼,迅速收回手,忍过了下意识的动作,没扭头看身后来人。
叶辰心从看到她后就没说话,这会儿屋里也很安静。
像是铁了心,于亭澜还维持着眼看窗外的姿势,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放松,带上了点僵硬不自在。
过了有一分钟吧,于亭澜忍不住了,想回头看看。
然后叶辰心闷声不吭地坐进了她的怀里。
还是之前那个,能把两人稳稳挤进凳子里的姿势。叶辰心倒十分自觉,把脸往人脖子上一埋,就不再动了。
于亭澜缓过一阵心脏乱跳,想说点什么,比如让她起来。但嘴张了张也没吐出一个字。
手还无意识环到了怀里人的腰后,就这样搂上了。
感觉叶辰心在自己颈间蹭了蹭,于亭澜双眼又睁大了些,木楞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反应过来时,窗外哪还有月亮的影子。
于亭澜到底作何感想叶辰心不得而知,总之她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舒舒服服趴在于亭澜身上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刚才起床到现在都是连环梦?叶辰心想着,伸手掐了一把身上的肉。
不疼。
叶辰心慢悠悠抬起头,就望进了一双眼睛。
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于亭澜明明已经在她身边了,却还总出现在她梦里。
只是呆滞地盯着这张脸。
好看……
叶辰心卡在了脑子不会转、眼睛跟着脑子一起不会转的状态。
如果她头顶有加载条,现在也卡在了九十九。
叶辰心手上又掐了一下,有点韧性的肉捏在指尖,手感真不错。她满意了,还是不疼,就是在做梦!
然后毫不犹豫地闭眼撅嘴,往那张俊俏脸蛋上亲。
“嗷嗷,真的疼姐姐,我醒了我醒了!”叶辰心爪子这才从另一个人腰间抬起来,等于亭澜放过了自己的脸颊肉后,可怜巴巴地揉揉。
怪不得刚才不疼,原来掐的不是自己的肉。
叶辰心眼泪都出来了,觉得姐姐明显是报复,她刚才绝对没有这么用力。再说就算亲一下又怎么啦,情侣!热恋期!亲一口判十年啊?
越想越不服,她开了省电模式的脑子没好气地转,思考着“为什么有床不睡两人要跑来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这个问题。
想不出答案,委屈地汪出声:“我不起了!”
随后,更是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缠在了于亭澜身上。半响,还是觉得不舒服。刚醒的时候,她明明感觉姐姐搂着自己,现在怎么不搂了?
一抬头,对方无所谓的表情看得叶辰心牙痒痒,耷拉在一边也不抱她的手更是可恶。
叶辰心简直想咬人,恶狠狠地扒拉,直到于亭澜认命,重新环抱住她,才又一头扎了回去。
这周叶辰心为了赶论文,连着两天都只睡了四个小时。现在又舒服又满意,没一会儿就又睡了。
于亭澜睡不着,怀里沉甸甸的,如同她的心。
她骗不了自己。她清醒地看着叶辰心找过来,清醒地任由叶辰心亲近,也清醒地抱着人不推开。
于亭澜再没心思再去想那些陈年旧账。真的过了很久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把脸贴上了对方的头顶。
“心心……”轻声的话语,很快消散在夜色中。
她现在唯一有点后悔的,就是刚才没让叶辰心亲。
所以做一个梦到底需要多久呢?
叶辰心浑身一个激灵,从要掉下楼梯的梦里醒来时,感觉才过去了一分钟。眼皮仍像挤胶水了一般睁不开,她动了一下,想重新睡了算了。
于亭澜在她动的时候就移开了贴近的脑袋,坐正坐好,然后听见趴她身上的人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叶辰心也恍惚听见了,但没发现是自己饿。
慢了半拍地抬起头,眼睛睁不开,还是身残志坚地问:“姐姐,你饿了……”没说到头就栽了回去,困得不省人事。
于亭澜被她这,困成死狗还有功夫关心自己的样子逗得轻笑。
这时候,叶辰心又挣扎着直起身子,眼睛还闭着,但顽强地面朝于亭澜,哄小孩似的低声道:
“……么?没事、我给你做饭…”接上了上半句,后半句又断了好几片。说着说着,叶辰心头也越来越低,终于搭上了身下人的肩。
她嘴巴吃进了于亭澜发尾的头发丝,又紧贴着于亭澜睡衣领口的布料,所以最后几个字含混不清。声音细小还没蚊子大,于亭澜却一字不落听清了,被话里的真挚意味砸得笑僵在了脸上。
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事。于亭澜确定,以前得到最多的关心,是关于她的成绩,她的能力,她的任务计划,还有她的研究成果。从没人如此在意她的饱暖。
晃神间,于亭澜又想到了那锅可怜的汤圆,更是心血翻涌,勒紧了手臂,同时问:
“…你说什么?”
“嗯……”叶辰心没听清,只觉得被勒难受,动了动后,齿间衔上了这人的衣领角,磨牙。
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她饿不饿?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感受?为什么又不回答?道不明的情感在于亭澜心头汹涌,翻起的热浪蒸得她忍不住微微发起抖。
于亭澜松了手劲,闭紧双眼,强忍住想让她再说一遍的冲动。
“别怕……”呓语般,叶辰心又含糊吐出一句安慰。
这声呢喃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于亭澜再忍不住,扳着叶辰心的肩膀,提起一只猫一样,把她抱着坐直在自己腿上。
叶辰心勉强坐稳,眼睛刚睁起一条缝就又闭上。姐姐在亲她的眼睛,她睁不开。
满脸都被轻柔又细密地啄吻,叶辰心从意想不到的惊喜中回过神,才反应迟钝地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只会煮泡面,怎么好意思说给姐姐做饭的?而且这个点谁会饿,刚才是谁肚子叫,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难得脸红,她乖乖被亲,甚至没反应过来趁机亲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疾风骤雨才变成清风白露。等地皮都干了,叶辰心才想起来,开始叽叽嚷嚷:
“姐姐,还要亲!”说着噘嘴。
然后脑袋又被按进了于亭澜的颈窝。
叶辰心:“?”什、什么意思,只准你亲吗?
好久没人说话,她闷在衣料间长吸一口气,没等蹦出半个字呢,又被拎猫一样举起来。
叶辰心:“?”
睡过了脑子确实清醒点,她表情在看清于亭澜脸色的一瞬间,就从呆傻变成了惊恐。
环境太暗了,旁边开着的灯只起到了原则上的作用。
于亭澜神情看着十分以及十二分的不对劲,眼神幽深像海沟,半分笑影也没有,仿佛是刚才亲了叶辰心半天的不是她。
坚定唯物主义的叶辰心被盯着,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姐姐是鬼上身了?这头发披着落在脸上……眼睛看起来像是要吃了她……嘴巴也红红的……
好看,想亲。但叶辰心的第六感让她没真亲上去,只是咽了下口水,然后露出个十足乖巧的笑。
不吃她这一套,于亭澜说:
“心心,再说一遍。”
说之前,于亭澜很有心机地挂起一个笑在嘴角,她知道叶辰心喜欢。
这次听清了,但叶辰心实在脸皮再重复一遍她给姐姐做饭的话了。
而且现在这表情更恐怖了!怎么皮笑肉不笑的?!
叶辰心只觉得她是在记仇,自己把汤圆煮破。所以咬紧牙关打死不说。
然后就涨红着脸又说了一遍:“我给你……”咕哝得简直敷衍。
为什么没打死就说了?因为于亭澜又亲她。
叶辰心一以贯之的原则是:只要姐姐亲她一下,她是顿顿山珍海味也愿意的。不对,是上火海下刀山也愿意的。
因为声音太小,故而被逼着重说一边,叶辰心摔破罐子,“嗷”一嗓子就开始喊:
“我!给!你!做!饭——”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落地,就被掂西瓜似的囫囵抱走了。
“不是,姐姐我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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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你在这啊?”
早上,叶辰心嘴角显眼地红着一块,从书桌下找回了自己的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