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在小夭的医治和照料下,很快地好了起来,可是涂山璟也非常明白。之所以小夭还愿意收他的礼物,还愿意时常来看望他,全是因为他开始帮助玱玹打理重建辰荣山旧殿的财务事宜。而他眼中的小夭,皓翎玖瑶,从未落下过一次与贵族建立联谊的宴会,可是和她走得最近的,不再只是防风邶,还有玱玹的另一个重要政治伙伴,赤水丰隆。
可比起那个名扬大荒的浪荡子防风邶,赤水丰隆对涂山璟而言,才是他已知的最大对手,他与小夭的相处虽说不如普通男女那般痴情缠绵,却也可以像家人和朋友一样相处自在,少了那份与他在一起时的拘束,并且,丰隆也是中原四大家族的轵邑城主之子,而他也是最靠近玱玹权利中心且身世最贵重的青年才俊,若说有朝一日,玱玹真的要为小夭挑选夫婿,也该是赤水丰隆这样的男子。
尽管涂山璟满腹的心事,却也没有耽误他在回归后,在玱玹政治团队中的工作事宜。随着玱玹在中原逐渐站稳了脚跟,他政治上的宿敌,也从未放弃对他的角逐和击杀。不久之后,玱玹负责监督的旧殿,大明殿已然修葺完成,就在中原各方势力前来,为大殿开启祭祀仪式的时候,大明殿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塌!一时间,成堆的折子像雪花片一样被递到了西炎王的桌子上,有参奏玱玹办事不利,用人不当的,但这些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但是有人竟然参奏玱玹贪污西炎与中原氏族同出的项目资金上,如果坐实了罪名,那对玱玹来说简直是极大的政治污点,可能玱玹就此,不得翻身……
然后,涂山璟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交出最后一份工程账本时,让派来审查的西炎政要和中原其他世家,无话可说,更是让玱玹在西炎的政敌,五王、七王气得消停了很久。但玱玹也没有赢得很圆满,他不仅从紫金宫被迫让贤到了小月顶,一时间,见风使舵的大世家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权衡利弊,而此时,玱玹更是得到了一个让他难堪的消息,曾经公然表示对玱玹青睐有加的辰荣馨悦,却在此时表示她无法与玱玹联姻。辰荣馨悦作为代表中原势力的第一贵女,她没有在玱玹最难的时候选择雪中送炭,那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玱玹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于是出于各方面的考量,玱玹打算娶瞫氏的嫡女为妃,并上书老西炎王。老西炎王收到奏折,鉴于大明殿事务并无财政问题为由,为安抚玱玹,准奏了他的请求,并给予丰厚的赏赐作为婚庆时的用度。
然而命运的坎坷,不仅对玱玹格外垂青,对涂山璟更是如此,就在涂山璟以为一切会继续好转的情况下,一场针对他的阴谋也开始了。
先是青丘传来消息,说老夫人病重不治,最后的大限可能就在半年之内,而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涂山璟成为青丘的族长,然后娶防风意映,为青丘诞下子嗣,为青丘的万代基业传承香火。为此,涂山璟虽回到青丘,长跪于老夫人的床榻之前,不愿接任族长之位,然而闻言,老夫人的一口鲜血,终于让涂山璟认清了现实,因为即便他再不羁,再不屑功名利禄,但是一顶不忠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依旧是他不能承受的重量。
然而,就连馨悦和丰隆都看出来,防风意映并非真正爱慕涂山璟,在他继承族长之位后,防风意映就更不会放弃嫁给他,所以在此不久之后,涂山璟就被老夫人设计与防风意映同房,然后就生了下一个儿子,名为“瑱”,当老夫人抱起这个重孙的时候,这个为涂山家操劳一生的女人,终于含恨而终。涂山家在操办了老夫人的葬礼之后,也变得低调起来。
涂山璟因此而变得郁郁寡欢,他再也不积极地给小夭送礼,也不主动参加王室贵胄的宴会,就连在与玱玹和丰隆议事的时候,也变得沉默起来了,甚至也不再向玱玹提及小夭或者与他当面打探她的消息。因为他已婚并育有子嗣的身份,已经失去了成为王姬夫婿的资格。
而小夭这边,也差人将“鱼丹紫”送还给了涂山璟,当他收到这个装有鱼丹紫的锦盒之后,因悲愤而痛哭不已,只一夜之间,曾经犹如墨色瀑布一般丝滑的长发,竟在额间鬓角里,生出了许多的白发丝,人也显得憔悴了许多。
尽管小夭在平日里依旧和涂山璟相遇时,依旧会体面地和他见礼,可是小夭的态度却明显冷淡很多。就在这一系列变故中,小夭也非常巧妙地向外界传达出一种情深被辜负的落寞形象。尤其是那一日涂山家的儿子周岁宴上,小夭居然也去了,她不仅去了,还给涂山璟带去了很多礼物,在这许多的礼物中。还夹带一个让涂山璟一定不会拒绝的礼物。
听说小夭也来了,他原本也是无颜以对,不敢与她见面的,准可是当他听到礼官宣读礼单的时候说道,“青丘桃木梳一对”的时候!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一把小夭曾经为他绾发的桃木梳!小夭这是在暗示他,他没有出局,他仍旧是她珍视的青丘公子!可是小夭到底需要他做什么呢?
热闹的午宴散去,紫藤花的花期已过,入了深秋之后,好像就没有什么植物会开紫色的花了……而当她目光所及之处,刚有一棵打着花骨朵的白梅树,零星开始绽放白色的梅花,小夭看着那莹白如雪的颜色,征征地在发呆时,心口剧烈的疼痛又忽而将她拉回现实……她的情人蛊又发作了……脑中也是一片晕眩,就在小夭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抚着额头,就快要撑不下去,向后栽倒的时候,有一个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衫的男子比涂山璟更快一步地扶住了小夭。而涂山璟只能默默地掩在不远处的凉亭之后,远远地听着看着。
却只见那防风邶将小夭扶稳之后,却并没有与小夭有过多的拉扯,只是他说的话很奇怪,他对小夭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连自己的心也守护不好。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蛊是相通的吗?你真要作践自己,那也别带上我呀。”
小夭气极,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相柳那个毒舌的本事,岂是那换了一身防风邶的衣衫就能改得掉的。小夭,故作镇定地说,“我心疼,你也会心痛?”
“自然……不过很可惜,我只能痛到你的九分之一。”防风邶故作自负地说道。
“是吗?”小夭也不敢示弱地回敬道,“你是有九个脑袋,你可以感受到我身上轻微的外伤痛。可你的心只有一颗,我痛,你也会痛。”
“呵~你这点心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别想着用这点痛就能打击到我。”防风邶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夭,“涂山家的男狐狸,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人家的亲儿子都满周岁了……整个大荒的男人这么多,你就……”
“丰隆与我定亲了。”小夭打断了防风邶没有说下去的话,“现在的玱玹已是孤立无援,除了瞫氏、涂山氏和赤水氏,没有大氏族的人会继续支持哥哥了。若现在我能嫁给丰隆,这个局势就会扭转,我就能用最快的方法帮到玱玹哥哥。”
“可丰隆不适合你……你也不爱丰隆。”防风邶却斩钉截铁地否定她,神色明暗不定。
“那你说,我该嫁谁?”小夭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既是防风邶也是相柳,小夭仿佛觉得自己能要到一个答案,可惜她错了。
“呵呵呵~”只见防风邶状似倜傥地仰天一笑,仿佛是在掩盖什么,再回头的时候,却又不敢看向小夭,只用防风邶的口吻,接着和她说,“你自己的事,你问我做什么?你问我,我去问谁?”
“你……”小夭气结,脚下一个踉跄,流云髻上的簪子亦是一副要滑落的样子,防风邶看到了小夭头上戴的还是那支粉晶芙蕖发簪时,让他的心蓦然漏跳了一下……
于是下一刻,他又揽过小夭的肩头将她扶稳之后,又牵起了小夭的袖袍,故意朝远处的阴影说道,“既然你不开心,那我带去好玩的地方散散心。”
在俩人经过凉亭的时候,防风邶隐约看到凉亭的一处石柱子上还有几道被指甲抓过的印子。心中只是自嘲,如今就连青丘公子,也只是敢远远地看着皓翎王姬,而他这个人人唾弃但却不敢多言的纨绔公子,却能时常陪伴在王姬的左右。是不是很招人恨?
恨就对了,涂山璟,希望你这一次能像个男人一样果断。
防风邶故意牵着小夭任由她胡乱拉扯挣扎,他也乐得和她嬉戏玩闹,为的就是要激躲在暗处的涂山璟来看。应是离得近了,虽然小夭没有看到涂山璟,可是防风邶却看得真切,他又拉过小夭凑近自己,语气漫不经心地说,“王姬啊王姬,幸好,你戴的是簪子,这要是步摇,就你这动静,那长长的流苏可不得甩到自己脸上啊,就算我不心疼,那丰隆公子,总不能不心疼吧。”说话间,防风邶的手又探向小夭发髻间的那支粉晶芙蕖发簪……而他那双命犯桃花的星眸,在流转之间又看向了阴影出那个呼之欲出的身影。
而躲在阴影里的涂山璟正一脸怒气地看着防风邶,还有他手里的发簪,手里的桃木梳,那梳齿狠狠地扎进了他握紧的手掌心里,真往外溢出丝丝血珠……
于是,都是习惯刀口舔血的人,怎会不熟悉血腥之气,防风邶冷笑一声,拉着小夭满意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