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这位宫先生,雪白龙胆清苦的香气扩散开来,从未如此浓烈。她翕动了一下薄薄的鼻翼,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在发苦。
不过,她虽然讨厌苦味,却意外地一点儿都不讨厌这缕雪白龙胆的苦香。
宫寻阙掀起睫羽,眸光掠了过来,喉结上下一滚。
夏之荧感觉对方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但应是错觉。因为男人很快便垂下眼帘,默默逗起了那只白猫。
风吹过宽阔的草地,荡起轻浅的绿色涟漪,树叶摇晃的沙沙声很清晰。
“猫缺一个名字。”宫寻阙打破了安静,“你想为它取一个吗?”
夏之荧摇摇头,指了指他,意思是白猫的名字应该由他来取。
“那,就叫棉花糖。”宫寻阙眸底光动,“你觉得怎么样?”
夏之荧一怔,没想到他竟能脱口而出,跟早就想好了似的。
不过,这只猫白白胖胖,和棉花糖有异曲同工之妙,还真的很适合这个名字。
她点了下头,表示认可。
黄昏降临,漫天薄暮像蛋黄搅碎了拌进云层,庭院里的景观灯也渐次亮起。
夏之荧看见,孔义带着两个“黑王蛇”从车上下来,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吧?
自己和宫先生非亲非故,他能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收留自己,提供这么好的住处,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幸运。
最后,还让自己能再抱抱棉花糖,足够了。
夏之荧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郑重其事地向宫寻阙鞠了个躬,自觉地朝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袖口传来牵扯的感觉。
她回过头,看见宫寻阙那只骨节锐利的大手,准确地抓住了她袖口边那圈膨开来的荷叶边。
男人指骨突出,棱棱耸立,显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仿佛她是一尾滑溜溜的小金鱼,下一秒就会游走。
“你要去哪里?”
宫寻阙低沉的嗓音在暮色里扩散开来。
夏之荧紧张地看着他,孔义他们不是来带自己走的吗?宫先生好心救自己一次,自己总不能一辈子都赖着他吧?
现在,自己没有一丝遗憾地主动离开,这样做……哪里不对吗?
“你哪儿都不许去。”
宫寻阙声线沉如金石,震得她胸口都微微发麻。
恍惚间,夏之荧生出一种错觉,那个斯文端严的宫先生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生出一点富有侵略性的可怕。
意识到自己泄露了本该一直隐匿于黑暗的情绪,宫寻阙松开了紧攥夏之荧衣袖的手,语气和缓道:“我的意思是,你就是玻璃宫的主人。”
顿了顿,“从今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夏之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家所有人都巴不得能离她远远的,谁会希望家里有一个随时招来不幸的灾星。可宫先生却告诉她,自己可以留下,甚至语气郑重到生怕自己会离开一样。
“不过,玻璃宫也不能白住。”男人严肃起来,“有件麻烦事儿得请你帮忙。”
夏之荧一听,立刻诚惶诚恐地竖起耳朵。
“宫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把东西送过来了。”
孔义示意两个“黑王蛇”把手中的箱子放下,里面都是猫粮、猫砂和猫爬架等养猫的必需品。
“我平时工作很忙,能不能拜托你照顾棉花糖?”男人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
夏之荧愣了愣,头顶那缕不听话的头发都兴奋得翘了起来。
她当然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没办法,比起我,棉花糖更喜欢你。”宫寻阙一瞬不错地凝望着她,“和你在一起,它一定会获得幸福。”
夕阳洒落在棉花糖的身上,散发出暖烘烘的味道。夏之荧把它抱在怀里,喉咙痒痒的,像喝下一大口冒着气泡的苏打水。
她有话想说,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