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一下你的玻璃。”纪竹不慌不忙走到窗户前,还真发现几条裂缝,江宁在旁边有点愧疚,小声问:“怎么办?”
纪竹平常道:“换一个新的就行。”
“我付钱吗?”江宁指着自己,她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兴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纪竹勾起唇角,“不用,家属赔。”
江宁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走吧。”
两人穿过长廊抵达治疗室,纪竹打开门让她先进去,这回江宁熟悉多了,自觉躺在仪器上戴头盔,时不时去看纪竹的脸色,“医生,我这次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那怎么办?”
纪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焦虑的事情?”
江宁想了想,“好像没有。”
“住院之前呢?”仪器对面的纪竹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江宁还是回答:“没有。”
一阵沉默后,纪竹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口罩遮住他半张脸,深邃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但江宁却看不出来,小心翼翼说:“真的没有......”
“你哥哥说,你从联邦军校回来之后,晚上经常在花园里乱砍植物,你有印象吗?”
纪竹找了个椅子坐到旁边,看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江宁眨了眨眼,“有,但我是因为睡不着,想着在花园里溜达溜达。”
纪竹抬手替她把头盔取下来,“为什么睡不着呢?是因为学校里的事吗?”
时间好漫长,江宁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视线看向别处:“刚回来还不太适应,之前在学校里总是跟不上,经常会在晚上给自己加训。”
“你的问题就在这里。”纪竹手里拿着一个看不懂的单子,“长期神经紧绷,导致你的精神力虽然不断增强,但很不稳定,有时候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白天的画面,越想越兴奋,对不对?”
“是的......”江宁看着他,莫名觉得亲切了许多。
纪竹察觉到她的视线,对视的那一瞬间迅速别开,轻声说:“我建议你先暂时忘掉在学校里的那段记忆,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江宁微微皱眉,“我感觉自己忘不掉。”
“没关系,慢慢来,你可以试着跟其他病人交朋友,多聊聊天,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说出来会好一点,这样就不会一直去想它了。”
温柔帅气的医生,舒服的躺椅,还有空气里淡淡的茉莉清香,江宁的情绪开始发生转变,她感到心里有一团压不下去的火,忽然开口问:“医生你单身吗?”
纪竹明显一愣,面对江宁这般炙热的眼神,他起身把单子放到抽屉里,背对着说:“以后请不要问这种私人问题。”
看来是单身,江宁深吸一口气,疑惑道:“医生你今天是不是喷了茉莉花味的香水?挺好闻的。”
“不是,你说的应该是这个。”纪竹指了指桌子上的安神香薰,今天刚放上来的。
江宁不算老实人,没进军校改头换面前甚至还有一段风流史,她盯着那个香薰,直言不讳道:“我感觉有催情的成分。”
气氛顿时变得奇怪起来,纪竹依然背对着她,良久才开口:“你可以出去了。”
这话里听不出来什么,江宁推测他应该没生气,开个玩笑嘛,她觉得纪竹还挺有意思的,好奇口罩下的那张脸会是什么表情,总不会还是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吧?
她走到纪竹旁边,瞧对方要把香薰收起来,连忙说:“别啊,这个很好闻,我刚才乱讲的。”
纪竹被她吓一跳,后退几步之后蹙眉道:“出去,不然......”
“好的好的,别叫安保过来,我马上走。”江宁见好就收,一溜烟没了影。
好巧不巧碰上韩鹤从催眠室出来,他的肢体动作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那种拘谨的感觉又回来了,江宁走过去挡住他的路,试探道:“你是韩鹤?”
韩鹤没理她,低着头加快步子想逃,江宁只好给他让道,追过去说:“是我啊,之前那个找你请教游戏经验的那个。”
燕灵不知何时冒出来,对她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先不要打扰他,这个人格很胆小,容易受激。”
“好吧。”江宁停下步子,看着韩鹤逃回病房,她对这个人格并不讨厌,还有话要对他说呢。
燕灵看起来有些疲惫,正要走开,江宁却叫住她,“医生,双重人格的记忆是互通的吗?”
“一般不会记忆共享。”
“那为什么他的另一个人格也认识我?我只跟这个胆小的人格说过话。”
燕灵笑了笑,“可能是告诉对方了,这个情况也是存在的。”
江宁似懂非懂,也就是说这个胆小的韩鹤藏不住话,把和她的事给另一个人格也说了说?
“哎纪医生,你脸怎么红了?”
不远处,燕灵正在跟纪竹说话,两人刚忙完工作,正要往办公室那边去。
江宁忍不住竖起耳朵,回头再一看,已经没影了,好可惜。
等等,她在可惜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路过韩鹤的房间,江宁先是透过中间那块小窗去看里面的情况,可惜没有权限,只能看到一层厚厚的磨砂,只有治疗师才有权限控制那层磨砂消失。
接着她敲敲门,等待回应。
过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反应,看来韩鹤还在自闭中,她正打算回自己房间,却听到门开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韩鹤小声问,从他背后能看到屋子里暗暗的,窗帘估计被他合上了。
江宁下意识也小声说:“我有个问题,能不能进去说?”
韩鹤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刚才说的话超乎了他的接受范围。
“行不行?”江宁看他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弯下腰去看他的脸,后者慌忙后退,抖着嗓子说:“行,行......”
韩鹤让她先进去,自己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关上门,生怕外面有人突然抓包一样,然后扭头问:“要拉开窗帘吗?”
“不用,我就想问一件事。”江宁坐在椅子上,瞧对方发丝还在滴水,又随口问:“你刚才洗澡了?”
韩鹤点点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紧张到拽衣角,更别说抬头了。
江宁直接问:“你的另一个人格是怎么知道我也在玩那个调解游戏的?”
对方没有隐瞒的意思,老老实实回答:“是我告诉他的......”
江宁走到他面前,非常严肃道:“你不在的这些天,他经常在我面前找存在感,你以后不要再跟他说我跟你的事了,听到没?不然我连你也......”
话还没说完,韩鹤两腿发软坐在地上,本能想往后躲,可后面却是冰冷紧闭的门,他快要哭了,点头如捣蒜般说:“听到了,我以后不会跟他说了,我保证。”
这么害怕啊?江宁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下一秒还真掉起眼泪,这可不行,万一被燕灵发现了,肯定要找她说事,瞧韩鹤跟泪失禁一样快喘不过气,情急之下捂住他的嘴,道:“别哭啊,我没怪你的意思。”
“唔,对不起,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吧。”韩鹤还在自责中,眼泪汪汪道。
“我原谅你了,深呼吸,给你吃个糖。”
江宁从口袋里掏出纪竹曾送给她的糖,还剩一颗,慌忙塞到韩鹤嘴里,一边帮人擦眼泪一边注意外面的动静,这中午还得出去吃饭呢,可不能被别人看到这些可疑的痕迹。
“那个,谢谢你,你在看什么?”韩鹤渐渐平静下来,跟她一起看门缝。
“我怕你的治疗师过来。”
“应该不会过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江宁不再往外看,而是盯着他那张秀气的脸,冷不丁来了一句:“我觉得你刘海放下来比较好看,比那个抹发胶的顺眼多了。”
忽然被夸,韩鹤不好意思低下头,耳朵红了。
真是个小屁孩,一夸就受不了,江宁又想起之前另一个人格提到过自己是媒体从业者,于是问:“你知道另一个人格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
“他多大了也不知道?”
“不知道......”
江宁瞧他那迷茫的样子,只好无奈起身,顺手把他也拉起来,说:“我走了啊。”
“好,我不会乱说的。”韩鹤向她乖巧保证。
快到饭点了,江宁感到有点饿,开门准备去食堂吃饭,可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暗念不好!
燕灵和纪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还都沉着脸。
江宁故作镇定,迈开腿想溜走,被纪竹一把抓住胳膊:“你等一下。”
“我俩真没事,我就是问了他一点事而已。”
燕灵先是进屋单独跟韩鹤待了一会儿,然后出来对江宁说:“以后有什么事在外面说,不要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明白吗?”
江宁虽然不服,但还是应着:“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