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街的入口藏在西四牌楼的阴影里。朱棣用铁尺划破食指,将血滴在第七块砖缝中——这是航海日志上记载的密文。砖墙无声滑开,露出条向下延伸的阶梯,两侧墙壁镶嵌着无数铜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倒影。
第一面镜子里,沈知意正在训练浣衣局女兵;第二面镜中,赵瑗在葛岭道观焚香;第三面......朱棣猛然驻足——镜中的"自己"穿着建文朝服饰,正在批阅奏折。
【警告!时空记忆污染指数上升至79%】光幕剧烈闪烁,【建议宿主立即封闭视觉】
朱棣扯下衣带蒙住双眼,仅凭铁尺传来的微弱震动前行。阶梯尽头是座圆形石室,十二面等人高的铜镜围成圈,中央跪坐着个熟悉的身影——郑和!但这位三宝太监的装束极为古怪:右衽汉服外罩着西洋软甲,腰间既别着罗盘又挂着绣春刀。
"陛下终于来了。"郑和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回音,"微臣等了......七个世界。"
朱棣扯下蒙眼布,发现每面铜镜都映出不同的郑和: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英姿勃发的青年,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模样......但他们的眼神如出一辙,都是那种跨越时空的疲惫。
"解释。"
郑和从怀中取出半块虎符:"永乐七年,船队在龙涎屿遭遇风暴。我们看见海市蜃楼里......"他忽然改用阿拉伯语说了几个词,又切换回官话:"有个和您长得一样的商人,在临安城卖硝石。"
朱棣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是他在南宋世界为掩人耳目假扮的角色!
"我们捞起面铜镜。"郑和指向地面,砖石缝隙里渗出海水,组成了模糊的星图,"镜中人说,只要集齐十二个世界的'锚点',就能......"
"阻止时空崩塌。"朱棣接话,突然明白了一切。铁尺上的星图、航海日志的密文、甚至姚广孝的佛珠,全是不同世界传递的讯息!
郑和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竟是金箔碎片:"每个世界都有'修补者'。南宋是青竹,这里是......"他艰难地指向朱棣身后。
铜镜中缓缓走出个人影——是穿着飞鱼服的纪纲!但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手中牵着个五六岁的孩童,那孩子抬头瞬间,朱棣如遭雷击:分明是幼年版的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种子'。"纪纲的声音像隔着水幕,"金国萨满要窃取的,从来不是疆土......"他掀开孩童衣领,锁骨位置赫然是传国玉玺的刺青!
【终极任务更新:选择】光幕展开血色文字:
【选项一:摧毁所有锚点,回归真实历史(成功率37%)】
【选项二:成为新时空枢纽,永镇镜像世界(稳定性91%)】
【选项三:......】
朱棣的目光掠过铜镜。在其中一面镜子里,他看见青竹正率领女兵死守临安城门;另一面镜中,年迈的姚广孝在风雪中绘制星图;最后一面镜......是乾清宫,龙椅上坐着个与他九分相似的皇帝,正在批阅《女诫》修订奏章。
"系统。"朱棣突然笑了,"朕选第四条路。"
他抡起铁尺砸向中央铜镜。镜面碎裂的刹那,十二个世界的影像如洪流般涌入——建文四年的大火、永乐七年的海图、宣德元年的诏书......所有记忆在脑海中爆炸。
当强光散去,朱棣发现自己站在乾清宫前。朝阳初升,三宝太监捧着《郑和航海图》疾步而来:"皇爷,第七次下西洋的船队已到占城......"
朱棣抬手打断他:"传旨,召回所有出海船队。"他指向图纸上龙涎屿的位置,"在这里建观星台,由你亲自督造。"
转身时,袖中掉出半片铜镜残片。镜面上最后闪过的,是青竹在另一个时空被封为"护国夫人"的典礼画面。
【世界线收束完成】光幕最后一次浮现,【实验编号007,最终结论:封建君主制度下个体意志对历史的影响阈值为......】
文字未显完便消散在风中。朱棣拾起残镜,对着阳光看了看,随手扔进了金水河。
临安城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青竹踩着薄雪走进枢密院时,守门的老兵下意识要行礼,又在看到她腰间金鱼袋时缩回了手——这是朝廷新规,五品以上女官可佩男子制式鱼袋。
"大人。"书吏捧着文书迎上来,"福建路又递了抗议折子,说女子水师不该占用战船名额......"
青竹解下狐裘抖落雪粒,露出里面绯色官服上绣的海浪纹:"告诉曹转运使,若三日内不拨齐战船,本官就请旨查查他私卖军粮给琉球的旧账。"
文书房炭火烧得太旺,熏得案头那盆水仙蔫头耷脑。青竹刚推开窗,就看见校场上一队女兵正在操练新式阵法——那是她从大小姐遗留的笔记里复原的鸳鸯阵变阵,只是将长矛换成了火铳。
"大人!"亲兵急匆匆跑来,"葛岭道观出事了!"
玄机真人的丹房被雪压塌了半间,工匠们清理废墟时,在炼丹炉下发现个铁匣。青竹赶到时,临安府尹正对着匣子里的东西擦汗——那是十二枚铜铃,每枚铃舌都刻着不同年号,最早的是"建炎",最晚的......赫然是"永乐"。
"都退下。"青竹突然说。等众人离开,她从袖中取出块铜镜残片——三年前大小姐消失那晚,她在金明池畔捡到的。镜片贴上"永乐"铜铃时,竟浮现出几行小字:
"郑和第七次航行坐标......北纬25°......"
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青竹迅速将铜铃藏入袖中,转身时已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府尹大人,此事涉及金国奸细,本官要亲自呈报御前。"
雪夜归途,青竹的马车特意绕道涌金门。三年前那场大战后,这里立了块无字碑,碑前常年有人供奉新鲜茉莉——浣衣局旧部都知道,这是大小姐最爱的香。
"大人,到了。"
车帘掀开,青竹却愣住了。无字碑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道袍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铁尺若隐若现。
"真人......"她刚开口,道人已转身离去,只在雪地上留下串奇怪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嵌着粒硝石。
回到府衙,青竹连夜绘制了张海图。当她把铜铃坐标标上去时,手指突然刺痛——铃舌里藏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沾着暗绿色液体。
【三年后·泉州港】
"护国夫人"的船队启航时,港口的说书人正讲到精彩处:"......那青竹夫人率女子水师大破倭寇,官家亲赐'海疆不靖,卿可专断'八个大字......"
没人注意到,领航的宝船桅杆上绑着面特殊旗帜——海浪纹中藏着十二星宿图案。而在船舱最底层的密室里,十二枚铜铃正悬在郑和航海图上方,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铜镜残片被镶嵌在罗盘中央,指针始终指向东北方。那里,有座未标注在任何官图上的岛屿。
紫禁城的初雪刚落,朱棣就命人在乾清宫暖阁支起了茶炉。三宝太监捧着个雕漆食盒进来时,正听见皇帝对着《永乐大典》的校样本发笑。
"皇爷,这是杭州新贡的龙井......"
"放着吧。"朱棣指了指案头空着的茶盏,"今日有客。"
三宝顺着皇帝视线望去,窗棂上不知何时停了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爪子上系着个寸许长的竹筒。那猛禽见人也不飞走,反而歪头盯着三宝腰间玉佩——上面刻着"御用监造"四个小字。
朱棣取下竹筒时,海东青突然开口:"酉时三刻。"声音嘶哑如老妪,说完便振翅飞向西北方——正是观星台所在。
竹筒里是张薄如蝉翼的绢画:临安城楼上,青竹绯袍玉带,正在检阅手持火铳的女兵。画角题着行小字:"海疆安,茶马通,旧港司岁入增三成。"
"这画师该赏。"朱棣将画凑近烛火,绢布遇热显出暗纹——是幅微缩的《倭寇布防图》,笔迹与当年沈知意留下的盐务笔记如出一辙。
三宝突然"咦"了一声:"画上女兵的火铳,怎和神机营新造的三眼铳这般像?"
朱棣笑而不答,从抽屉取出个锦囊倒出十二枚铜钱,每枚钱孔都穿着不同颜色的丝线。当他将铜钱按特定顺序排列时,丝线竟在案几上组成了大运河的轮廓。
"报!"小太监慌慌张张闯进来,"观星台监正求见,说是星象有异!"
朱棣慢条斯理收起铜钱:"让他进来。"
监正捧着星盘的手在发抖:"陛下,紫微垣东南突现异星,其行迹与三年前郑和大人奏报的'龙涎屿妖星'一般无二......"
"知道了。"朱棣打断他,随手将星盘倒扣,"传旨,明年开春增设泉州、明州两市舶司,主事官......"他瞥了眼绢画,"就用画上那位绯袍大人举荐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