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猫在石窟岭入口处,等待着最佳的偷袭时机。
斐从徵此次任务,是探查无妄海的凶兽封印。
无妄海虽曰海,却是茫茫一片黄沙地。此地位于西境最西最偏僻处,烈日灼热,毒虫遍地。
八只万年凶兽关押在无妄海北界的岩石裂谷处。裂谷名为十方谷,形状犹如被天神一斧劈开的地缝,深至万里。
且周边阵法重重,位置隐秘,除各峰主外,很少有人能找到。
十方谷外围着一圈乱石,名曰石窟岭。怪石嶙峋,连绵起伏,内里阴凉黑暗,是沙漠毒虫最合适的栖息地。
原书里,斐从徵路过石窟岭时不慎被一只五千年的蜈蚣精拖入洞窟重伤。
路云此刻就窝在离案发现场十里远的黑石后。斐从徵已经进去了,但她不敢靠太近。
她在集市上五块中品灵石买的劣质隐息符只配让她远远的跟在后头。
她不由想起以前肆无忌惮盯梢玉春风的时候,你还别说,当医修是真好,想要什么自己炼,太省钱了。
要不是她记性太差记不住方子,她也想当。
路云被烤得口干舌燥,周围不断有密密麻麻的沙蚁撞到她的防护罩上,灼烧出难闻的气味。她手中紧抓着装着偌累兽的袋子,默默在心里计算时间。
再怎么样,一个时辰,总该打完了吧。
洞口一片漆黑,路云身上背着偌累兽,像小偷一样垫脚摸了进去。多亏她这一个月日日跟着黑曜锻炼,要不然还真背不动背上这头野猪。
她凝神细听,不远处有很轻的喘息声。应当是斐从徵的,看来蜈蚣精已经被他杀死了。
路云摸了摸袖子里那瓶波心荡,想着斐要倒大霉了,不由心情大好。她向前疾驰而去。走到一半,想到什么,突然停住了。
虽知他重伤,但不知伤到何种地步。谨慎起见,还是先以妖形先去看一下。
月出蝶的妖形目标小,动作轻,且此种蝶类习惯夜间捕食,在黑暗中视物距离远,用来查探再适合不过。
路云放下偌累兽,又紧了紧袋子上的绳子。白蛇半月前有事出去了,她只能买了这条缚妖带捆着这头野猪。
出来这一趟,为了报复斐从徵,她可真是花了大价钱了。
路云啧了一声,变成蝴蝶,轻巧向前飞去。
血腥味越来越浓,她身体小心贴着洞顶,向前看去。
只看见前方有一只巨大的蜈蚣精尸体,但原本该重伤倒地的斐从徵却不见踪影。
她心中一跳,暗道不好。
下一瞬,只听“唰”地一声破空声,一柄沾血的剑向路云劈来。
剑气磅礴,丝毫感受不到用剑之人受了很重的伤。
路云偏身斜斜下坠,险险一避。
洞窟狭窄,若是人身,怕是难避开这道要命的剑招。
她以蝶形乘着剑风向后急撤一段,向前看去。只见斐从徵虽直直矗立,但气息不稳,手中剑也插在地上,用以支撑。
此人怕是强弓之末。
“难闻的妖味,隔老远就闻到了,啧”,斐从徵捂着流血的肩膀,扯了扯嘴角,“我说你,好不容易从秘境活下来,何必再来送死呢,温如絮。”
少年声音桀骜,笑容恶劣。
路云不答,索性变作人身。
她未避免被发现,不止贴了隐息符,还准备了面具,不过现在也没必要戴了。
她的蝶形又没被人看过,他到底怎么认出来的?
靠闻?属狗的?
既然都被认出来了,路云也不急着给他下药了。既然要报复,当然是要先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才爽。
路云拔出了腰间的剑。
她右肘握着剑柄回收,调动内府灵气,左手推着剑尖向前一挥,一道锐利的金光顿时向斐从徵面门射去。
秘境后这一个月,她上午和黑曜练体,下午和玉迟晓练剑,虽修为受制于灵气没有增加,但武力提升不少。
眼下这招便是师兄传授她的千重山。
不过路云改变了出手势,使得剑招更慢,但威力更大些。
她管这招叫做,金光大道。
没办法,就喜欢这么抽象的名字。
只见金光所到之处窟顶石块“咔咔”碎裂,乱石迸溅,到处都尘土飞扬。
一阵乌烟瘴气中,隐约看到斐从徵的身形。只见他不闪不避,单膝下跪,蹲在原地,虚弱地喘着气。
路云猜他也许没力气接这剑了。
一道粗壮金光贯穿他的肩膀,将那道被蜈蚣精咬伤的伤口捅得更大了些,他脸色苍白,要不是用剑撑着,几乎要跪在地上。
头顶的碎石接连砸到他的身上,片刻将他埋在原地。
路云持剑靠近,小心试探,“喂,死了没?”
“砰”,中间的碎石突然向四周炸开。
她挥出剑气,将碎石震碎。
“别挣扎了,要想活命,就给我跪地道歉吧。”路云把初见时他的话原封不动回敬给了他。
她说完,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浑身汗毛一瞬间竖起来。
斐从徵微微起身,路云看到他身下那把剑下插半寸,一条粗壮的紫色的雷电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她袭来。
遭了,她站的太近,来不及躲了!
路云只能持剑抵挡,那雷电威力满满,直接将她的琉璃剑劈成了碎片!
蓝紫色的雷霆从剑上蹿上她的指尖,一瞬间游走四肢百骸,路云感觉自己的肺腑被狠狠击穿,麻痹之后是钻心的痛,宛如在油锅里被反复炙烤。
她痛得浑身颤抖,倒在地上,瞬间吐了一大滩血。
“哈!”斐从徵跪在不远处,畅快大笑起来。
我真服了!
路云握着只剩一小截的剑靠着石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感觉自己被劈得浑身发麻,动弹不得。
不是说重伤吗?怎么还能用出这么厉害的剑招?刚才那么虚弱跪地上是在干嘛,等cd?
现在有外人在场,她也不敢召出小蓝疗伤。
“咳咳咳”,路云又吐出一大滩血,想了想,慢慢掏出了袖子中的波心荡。
斐从徵浑身仿佛被血浸透,连指尖都在滴血,饶是如此,他还是撑着剑站了起来,抬起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慢慢朝路云走近。
“你很走运,中了毒没死,秘境里也没死,还在我面前顽强地蹦了这么久。”
他咧嘴笑得更欢,红衣如火,被血浸润的黑发一缕一缕黏在苍白的脸上,额头的丹红圣印如火焰般灼灼发光。
“但是,我最讨厌幸运的人了。”他眼神一瞬间狰狞,手指虽颤抖,但狠狠地握着剑,直向路云心口刺去。
“我知道杀害你们全家的凶手是谁!”路云靠在墙壁上,吓得睁大眼睛,连忙喊出这句。
斐从徵瞳孔紧缩,因右手刺得太急,只能用左手抓握剑身收住。
锋利的剑身将他的手割伤,鲜血一滴一滴落到路云的耳侧。
他心里虽十分怀疑,但尤抱了两分期望,于是慢吞吞地将手挪到了路云的肩上,用她的衣服拭了两下剑上的血。
“你如果说得通,我可以饶你一命。”
路云哪里信他的鬼话,怕是自己一说出来就没命了。不过她本来也不打算说,因为她,根本不知道。
“是¥,咳咳咳”,她喉间不断溢出鲜血,整个人气若游丝,发音含糊不清。
“什么?”
斐从徵什么都没听清,没办法,只能倾身靠在她身旁。
他贴的很近,直接将左耳贴在了她的唇边。
斐从徵的紫极雷霆有麻痹效果,他现在很放心,觉得路云没办法做什么。
路云心如擂鼓,她紧张的喘了两口气,咬牙抬手,利索地将手中的药水尽数泼在了他的耳朵里。
波心荡的原液,药效更为强劲,甚至不用内服,外用即可。
斐从徵愣了一秒,意识到耍了,顿时气得双目赤红。
“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
“我杀了你!”
路云使出了积蓄半天的力气,赶紧卧倒,在地上滚了三圈,拉远和他的距离。
斐从徵踉跄着想追过来,但药效发作很快,他一下腿软跪在了地上。
他捂着耳朵,只觉得大脑一片昏沉,全身滚烫不已。
路云等了一会,爬到他的旁边,费劲踢了他一脚。
脚下触感很解压,如同踢了一团又软又热的棉花糖。
斐从徵双目无神,下意识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如同引颈就戮的丹鹤。
路云终于放下心,她爬起来,解开了他的腰带,系在了他的眼睛上。
她要把小蓝放出来疗伤,不能给他看到。
碧水兽口吐蓝色冰雾,路云立刻感觉身上的灼烧痛好了一半。
“好了,能走就行。”
治了一半,她又把它收进了内府。
最近用碧水兽用得太频繁,路云怕给它用废了。
身上的伤,回去再慢慢养好了。
路云缓缓站起来,看向斐从徵。
额顶丹印的少年黑发凌乱,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再没了往日桀骜不驯的样子。
年轻气盛的漂亮脸蛋染着绯色,浸透了血的红衣紧紧贴在身上,模糊地透出健壮又漂亮的肌肉。
“真是便宜那头野猪了。”
路云拄着半截剑,一步一步把偌累兽拖来。
这头獠牙似猪的妖兽只开了神智,并不能化形。
路云特意买的这种,因为她实在不想看到两个人肉身交合的恶心场面,所以只打算让它入梦去和他嗯嗯。
她解开缚妖绳,偌累兽钻了出来。
“你在梦里和他那啥一次之后,我就可以放你自由,去吧。”路云拍了拍它身上坚硬无比的棕色鬃毛。
偌累兽很上道地点头。
“温如絮,你要做这种事,好歹找个雌的来!”
斐从徵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他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呼吸急促,眼中一片愠怒,牙齿狠狠咬着嫣红的薄唇。
“还想要雌的?你也配?”路云被他突然的清醒吓了一跳,直到看到他肩上伤口处插了一把剑才放心。
这人想必只是在勉强用疼痛维持清醒,不过是无谓的挣扎。
“哼”,斐从徵冷哼一声,刚要说什么,突然眼神恍惚,胸膛不断起伏,似是又要被情热控制。
路云回头对偌累兽喊道,“好机会!”
浑身插满棕色钢叉一般锐利鬃毛的野猪妖仰头长嚎一声,想要开始入梦。
斐从徵被这声惊醒,手指紧紧抓着右肩上的剑柄,狠狠旋转了半圈。
“啊”,他痛得抑制不住声音,脖子上青筋毕露,仰着头喊了出来。
“只当一个春梦就好,不必如此抵触吧,况且偌累兽可以如你所愿,变成你喜欢的男人样貌。”
路云双手抱胸,冷冷地对他说。
“我不喜欢男人!”斐从徵从牙缝间蹦出这几个字。
“屈就一下啦,天策,你知道的,这种事情也没办法。”
路云贱嗖嗖地挑眉。
“什么没办法,解药给我!”
路云直接转身背对着他,懒得搭理。
“你到底想要什么,可以和我说!哈啊。”他说着说着又叫了出来,臊地耳朵滴血,为保清醒又咬牙把剑向里捅了几寸。
肩上原本被蜈蚣精咬伤的地方此刻被捅得深可见骨,斐从徵脸上的薄红极速褪去,嘴唇惨白一片。
磨蹭这么久,路云早就没了耐心。
“你多次想要我的命,甚至还牵扯到我师兄,我现下只是恶心一下你,已经很仁慈了。”
她走到他面前,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敲,好疼,牵到她自己的伤口了。
路云心疼地吹了吹自己手上的伤,换了一幅面孔,继续劝他。
“入梦而已,又不是真的会做,说不定这段回忆你过不了多久就忘了,别挣扎了。”
她边说边利落地拔出了他身上的剑,斐从徵一瞬间疼得眼神失焦。
“要我说,我还是太磊落了,换一些恶心的人,此刻绝对比我下作一万倍。”
路云说着肯定地点了点头,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对旁边等了半天的偌累兽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