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饱了吗?”
程赤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江尘的目光便透了进来,温柔而专注。
江尘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着程赤。
程赤还是有点儿烧,不自然的发汗,全身黏糊糊的还热。江尘就去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把温度放的刚刚好后去给他擦身体。
那人毕竟肠胃太弱,能不吃退烧药就不吃,到时候胃再闹起来更遭罪。物理降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江尘如是想。
按理来说,他们都还是热血方刚的年轻。江尘就这么看着程赤的身体……应该很难没有反应。
高中的时候就是,他当时吻上程赤其实完全没有计划,只是想吻了,气氛也烘托到那个程度,于是就吻上去了。
而程赤也完全不排斥这个吻,只是笨拙的应和着,甚至还有人隐隐反攻的架势。这像钓小鱼儿似的就把江尘的胜负欲给激起来了,他幼稚的不愿输,更想把身下的程赤一辈子占为己有。
谁天生就会接吻啊,谁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啊,江尘也只不过是在学。但是对象既然是程赤,那他就会学的快一点儿,不能让那人等急了。
程赤湿润唇瓣的感觉还在心间发痒,江尘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掀开程赤裤脚,那点儿心痒却马上被心疼给完全取代了。
他整个人的皮肤都很苍白,没什么血色。脚踝更是细的可怜,发着淡淡的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
江尘一手攥住程赤僵硬细弱的小腿,给他擦着那块儿雪白雪白的皮肤,沉沉的叹了口气。
程赤吃的东西哪儿能有什么营养啊,他高中的时候中午就专挑便宜的青菜豆腐打,还特意跟阿姨说不要米饭。江尘一开始还有点儿不理解,回教室的路上程赤就跟他解释。
他说,米饭这东西不好储存,吃不掉就浪费了。他用这钱能买个大白馒头了,中午吃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晚饭。
“多好啊,江尘,一点儿也不浪费。”
他还记得当时程赤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看起来特别特别满足。
程赤……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可事实证明,越是容易满足的人过的就越惨。明明程赤的饭量本来就不大的,怎么能让那人连饭都吃不饱,瘦的皮包骨头呢……怎么能让他的小赤……甚至都营养不良了呢?
江尘自顾自的眼睛红了。程赤睡的很熟,鼻子里打着很微弱的,轻不可闻的小呼噜,大概也是上班连轴转很累了。他于是就没吭声,继续给程赤擦着身体。
太瘦了,真的太瘦了……
穿着衣服的时候只是看着单薄,脱了衣服之后,江尘才真正的发现程赤这几年到底是过的差成了什么样子。
程赤身上几乎一点儿肉也没有了,之前看着还挺有料的腹肌也瘪了下去,显然是很久没受到主人的好好滋养了。手臂细的江尘甚至都不忍心用力去擦,怕再一折就给那人掰断了。
高中时那么酷,那么阳光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苍白又消瘦,甚至可以用“孱弱”二字来形容了。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能一年就给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呢?
江尘的整颗心都酸楚的厉害,倍加小心的给程赤擦试着全身皮肤,生怕把这脆弱无比的瓷器给摔碎了,弄破了。
而程赤刚醒,自然不知道昨晚上江尘有怎样一番的心理波折。他低下头来揉揉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舒服多了,全身上下都很轻盈。
头不疼了,肚子也不是很难受了,只有高烧残余的酸痛感还在肌肉里隐隐作祟。
程赤很少有这么舒服的时候,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朝着江尘点点头。
“嗯,挺好的。”
江尘对他笑了一下,出去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个碗。
“刚刚热好的粥,尝一尝。”
明明只是一碗粥,却被江尘做的像是什么珍馐一样。粥液是乳白色的,看起来很浓稠,散发着浓浓的米香和鱼香。明明鱼片放的很多,闻上去却一点儿腥气也没有,而是更加鲜美了。
程赤低头看着乳白色的像熬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浓粥,又抬头,盯着江尘眼睛下的一块青黑,很迟疑的眨吧眨吧眼睛。
其实现在问问江尘这鱼是哪儿钓的才更符合他的作风吧。
但程赤坐直了身体,手里握着江尘刚刚塞进去的蜂蜜水,却迟钝的问他,“你昨晚是不是很晚才睡?”
江尘极其温柔的注视着程赤发尖的下巴,从善如流,“嗯,处理了一部分工作,忙的有点晚了。”
程赤悄悄的松下一口气,刚刚提起来的负罪感终于消下去了一点。
但他看着江尘的脸色并没有很好,还是很担心很啰嗦的补充了几句,“工作没做完也不要熬夜做嘛,你眼睛都红了。”
“知道了知道了。”江尘笑的嘴巴两边的梨涡都溢出来了,浅浅的盛着阳光凹进去。
“要我喂还是自己吃?”江尘狡黠的朝着程赤笑笑,后者脸立马就烧起来了,低下头去夺过他手里的碗,嘴里还不停嘟嘟囔囔着。
“什么……什么喂啊喂的……我又不是没长手。”
程赤坐在床上小口小口的喝粥,江尘也跟着坐在床上。他不喝粥,就只看着程赤。
程赤拿着勺子的手骨骼很明显,手腕也细的厉害,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覆盖在骨头上,随着喝粥的动作,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的很明显,像是青蓝色的河。
江尘看着看着,突然有点儿恍惚。他感觉程赤离他特别远,就像是一段编出来的动画一样。
那么像动漫里的一双手,那么鲜明的,亮丽的性格。程赤,程赤他就是从动画片里跑出来的人物吧?
然后他就看见那人儿朝他撇撇嘴,把勺子重新放回了粥里。
“江尘,我喝不掉了,能帮我把碗放厨房去吗?”
“噢,记得用罩子盖一下,谢谢了……”见江尘一时间没有说话,程赤便开始给他比划起来。
“就是那顶罩子,黑色的,把粥放里面不会坏。”
江尘的思绪终于回落,他看着真实世界里,他的小赤那瘦削的面庞,没有颜色的,苍白的皮肤。
然后他又低头,盯着程赤手里只下去了一半的粥碗不由得皱了眉。
“肚子痛了吗,还是不合胃口?”
程赤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么矫情,“不是,就是我早上一般没什么肚子……就是没什么胃口。”
江尘终于觉着程赤看上去真实点儿了,像是从外面捡来的,不听话的猫崽子,不让人省心,尽做些让人心疼的事儿。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为什么没胃口,胃没难受吧?”
江尘记得,程赤高中的时候胃口还是不错的,除了犯胃病的时候,一般都会把打的菜吃个精光,一点儿不浪费。
……不过也是,程赤现在也不浪费。吃不完的菜还让他弄进什么罩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接着吃。
那样不就冷了吗?程赤的胃能受的了吗?
“没难受没难受,”程赤连忙解释着,但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和江尘说理由才好,于是便搪塞着。
“我平时不吃早饭的,就是不太适应。”
“不吃早饭?”
江尘眉头拧了起来,伸手接过粥碗,掂了掂分量,语气听起来很担忧。
“唔……”程赤知道江尘不好忽悠,只好一个劲儿的转动小脑瓜子找别的话题,“你工作做完了吗?我退烧了,没啥事儿了,你忙你的去。”
江尘却很固执的看着他,语气严肃,“你是一直早上胃口都不好吗?一直不吃早饭?”
程赤:“……”
他真是后悔了,早知道江尘是这种根本绕不过去的性子,他就应该把那碗粥全塞进去的。
肚子难受点儿就难受点儿吧,至少不会节外生枝。
“嗯……要不你把粥给我吧,我其实还能喝的。”
程赤朝着江尘讪讪的笑,伸出手来想要接过碗。
江尘最看不得的就是程赤勉强自己的这样子。他沉着一口气,把碗搁在床头,不说话了。
程赤觉得有点儿尴尬,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站起来去洗把脸,清醒清醒。可他刚要掀开被子,手腕儿就被江尘牢牢的给攥住了。
“程赤,”
江尘还是不忍心,再生气,也只敢摩挲着程赤突出的腕骨,不敢太用力,只是稍微的加重了语气。
“你能不能对你自己好点,什么事儿多想着你自己一点?行不行?”
程赤没懂江尘想要说什么,手腕又动弹不得,只好一个人揪着褶皱的被子乱绞。
江尘又说,“程赤,你怎么老关心别人呢,关心你那个室友,关心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啊?”
“啊?”
江尘的尾音听上去有些发颤,程赤不敢揪被子了,也不敢对上那人的目光。两人紧贴着的皮肤中,暗然升起了一层粘腻湿热的薄汗。
“你那室友不吃饭,你担心的要死,还一个劲儿的催他吃饭,”
江尘快速吐了口气,拉着程赤的手指上都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你说你比他大,那我问你程赤,你又比他大几岁呢?你自己能照顾好你自己吗?”
“你自己不也才是个孩子吗?你才多大啊,对自己好点儿行吗……”
江尘说不下去了,语气戛然而止。程赤还有些发懵,心里更多的是酸酸涨涨,密密麻麻的疼。
那你呢,江尘,那你呢?
你才比我大几岁啊……为什么就要把一切的错都扛到自己身上呢,明明是我一个人的懦弱胆小,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你来追我呢,还是你来主动原谅我呢?
明明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程赤抿着嘴,很快的吸吸鼻子。下一秒,他背部的整块儿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江尘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后一片灼热蔓延开来,一点点的痒。他于是不敢再动。
程赤先知后觉,他的衣服湿了一小片儿。
江尘……那个无所不能的江尘。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