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相不再同他掰扯，思绪越飞越远。
柏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的，还没化形的时候肯定不可能，那会儿他就是一只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再没其他爱好的猫。
刚化形那会儿也不太可能，那时候的柏褚刚完成从猫到人身份的转变，还不习惯以这个身份生活，对于“人”的身份还没有多少归属感，正处于适应阶段。
再说那会儿柏褚才多大，还是小孩，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难道是最近吗，从永夜城把他带回崇泽山的时候？
这样就说得通了。
谢相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如此说来，就好办多了。
谢相认为，柏褚现在的心思只是因为他们久别重逢，自己又恰巧踩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予了过多的关心，让多年以来缺少关爱的柏褚破天荒感受到了关怀，变得喜欢黏着他。
于是导致柏褚把依赖跟喜欢搞错了。
想到这儿，谢相兀自松了口气，重新挂上一派温和的笑容，“身体好些了没有，还烧吗？”
“没事了。”柏褚别开眼神，摇头。
......
从迟鸢离开，柳嫣一行人摸到一家酒馆。
站在门前，抬头望去，门匾上提着三个字，“万花谷”。
晏铃殊面上缓缓浮上一丝不解。
你个酒馆叫什么万花谷？
没事瞎取什么名。
好割裂啊。
就如同这三个字一样，酒馆门框上滴溜溜缀了一圈鲜艳夺目的繁花，红的紫的粉的蓝的，颇有把所有颜色的花都安排上的意思。
“俗不可耐。”晏铃殊嘴角一抽。
“别管它了。”柳嫣率先提步，尽管外面的景象已经足够震撼人心，踏进门的一刻还是被惊了个目瞪口呆。
这酒馆从外面看来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没想到里面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青藤犹如螣蛇一般攀附着墙壁，翠然的绿铺天盖地，上有白花星星点点，旷大的场地花团锦簇，萤火成群，翩翩飞舞。照亮了整个环境。中间留有一条供人经过的道路，直通后门。
自狭窄的小路走过，衣摆所到之处激起一堆萤火，于百花之中东奔西逃，四处乱窜。
行至窄门，稍稍推开一条缝隙，天光大亮。
适应了外面的光亮，柳嫣将门全部打开。
青草气息混杂着刚下过雨的泥土味道扑面而来，随后清甜的花香接踵而至。
窄门之后，竟藏有一大片花海。
一大片梨花林雪白花瓣纷纷扬扬，风轻轻一吹，飘飘荡荡，从南到北。
见此情景，几人来不及感叹，顿时警惕起来。
这万花谷根本就不是什么酒馆，那梨花林的摆布分明是个圆阵！
云街市日日人来人往，热闹纷纭。
难道就从没有人发现过这里的不对？
还是说......这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再不济最坏的结果，这云街市居民早就换了一批，现在的云街市就是个新的魔窟。
所以他们就算知道这万花谷根本不是个酒馆，也不会有所奇怪。
“师父说......”雾繁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的自然表情险些没挂住，“迟鸢的魁首是魅魔，所以。”
所以这万花谷会不会是魅魔给他们造的一个幻境，就为了把他们困在这里？
“你想说这里会不会是魅魔的幻境？”柳嫣低声开口，“不，我更倾向于整个云街市都是幻境。”
“如果......整个云街市都是幻境了，那么这魅魔还跑去青楼当什么魁首？”晏铃殊在几人身边跟了几天，渐渐地适应了不同于在皇城时柏褚身边的凶险，竟已然能够冷静下来发出疑问。
柏褚在皇城带他经历的都算不上什么凶险。
他还真以为外面也那样了。
可是他忘了，那里是皇城，有皇帝，有三大仙门坐镇，纵使最为黑恶的永夜城众邪魔都不敢造次，更别说凶险了。
而这里天高皇帝远，仙门也都是一些尸位素餐净吃白饭的半吊子，邪魔妖鬼想要翻云覆雨简直太容易。
“因为他不是普通妖怪，他是魅魔。”柳嫣声音越发严肃，“魅魔需要不断蛊惑人心，以此来获得妖力。而潜入青楼做魁首是他获得妖力最快的方式，因为在整个云街市最有名的青楼做魁首，是最不缺关注的。只要他得到足够多的关注，他就能够用他那双眼睛迅速从他人那里汲取到想要的东西，而后通过别的什么方法将那些东西转化为他的妖力。”
晏铃殊稍微思索一番，“也就是说，这个圆阵极有可能是魅魔转化妖力用的。”
“是。”柳嫣握紧双手，手心悄悄泛上一层薄汗，“我们得尽快禀明师父。”
说罢，柳嫣手指一张，一颗滚圆的蓝色玻璃珠便出现在空中。
那珠子周身蓝光莹莹，晶莹剔透。
“这是什么？”雾繁问。
“灵珠，可以把这边的画面收录起来，同时传播给另一个有联系的灵珠，如果没有所绑定的其它灵珠，也能先把画面暂存起来，以后想看的时候重播。”晏铃殊挑眉，“柏褚给的吧，他一共就造了两颗，自己手里一颗，还一颗看情况给别人用。”
柳嫣“嗯”了一声，一言不发地驱使灵珠存下万花谷的一切。
晏铃殊啧啧道，“这样的好东西也不知道他怎么造出来的，造都造了居然只造两颗。”
“可能难造吧。”雾繁沉吟道。
谈话间，柳嫣手指一拢，将灵珠收起，“走。”
几人匆匆忙忙赶到谢相二人所在客栈，还没开口就看到客栈老板把自己团成了颗球，弱小无助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雾繁走过去把老板的头扳起来，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老板眼神空洞，面色苍白，仔细看嘴唇还有些青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不要杀我？
雾繁眉头拧起，给他下了一个安神咒，留下一句“待好”就折回柳嫣二人身边。
“这客栈不知道遭什么了，先去楼上看看有没有其他住客。”
“嗯。”
几人轻手轻脚上楼，查了几间房后渐渐放心下来，这些房间并无异样，看来那个东西并没有上楼来。
只是下一秒，他们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同宗同源......”
“滚，谁跟你同宗，谁和你同源。”
柏褚！
那另一道声音又是？
几人贴着墙来到声源处，眼神一扫。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整个人身上毳毛都要立起来——
可不就是早些时候还在迟鸢跳舞唱曲儿的魅魔！
怎么会......
魅魔怎么会找到柏褚？
电光石火间，眼神看到坐在桌前，被绸缎蒙住眼睛的谢相。
或许是为了防止绸缎落下，尾端被人在脑后粗暴地打了个蝴蝶结，又由柏褚紧紧捏着。
答案呼之欲出。
这魅魔必定是趁谢相灵神离体太久对外界感知能力不强时偷偷跟来的。
“帮个忙，又能怎么样呢？”魅魔语气戏谑，“只要让我蛊惑他一下，我就攒够了所需妖力，彻底摆脱禁锢离开这里。云街市的人也就不需要被我荼毒了，毕竟你知道的，我这样会伤害他们的元神。但你师父不一样，他是仙尊，没事的。”
“想得美，有本事从我这里拿你想要的东西，”柏褚冷声道。
未等魅魔开口，谢相先笑了，他语气散散漫漫，“你松开，我看看他能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柏褚捏着绸缎尾端蝴蝶结的手指紧了紧。
“不可能。”
那魅魔闻言也不恼，那双凤眼潋滟着水色，对着柏褚抛了个媚眼，“他都说让我试试了，你就松手吧。”
“我说了不可能，有本事从我这里拿。”柏褚盯着他的眼睛。
魅魔似乎很无奈，竟叹出一口气来，“我不会害人的，我只需要一点点他的精神力......魅惑你怎么能行，你也是妖魔啊，我的魅术对妖魔又不起作用，要有用这种好事早轮到你了，用得着你在这跟我望穿秋水那么久。”
柏褚：“......”
柏褚脸色差极了，眼睛里无端泄出一丝阴鸷，那意思简直不要太直观——滚，谁跟你望穿秋水。
见柏褚不领情，魅魔再次开口，“只差一点点了，不会损伤到的，我只是需要赶快攒够妖力离开这里。”
“去哪，祸害其他地方的人吗。”柏褚冷哼。
“找我们尊主。”魅魔不遮不掩，坦荡道，“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找他很正常吧。”
听到这里，刚还由着柏褚拽紧尾端蝴蝶结的谢相一把将那绸缎扯到脖颈，就这么冷不丁对上魅魔的眼睛，“说了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
“你！”柏褚气得松了手，松手前还重重拽了一下绸缎。
扯得谢相身子向后撤了一些，不悦道，“小兔崽子，你想杀师证道吗？”
柏褚眼里的不满已然溢了出来，闻言没有任何反驳，反而还有些想要坐实的意思。
他舔了舔尖牙，故意使坏似的，又扯了一下。
魅魔对着谢相把能想到的招数都用了一遍，竟不见他有一丝影响。
略觉奇怪道，“难不成你不是人？”
谢相：“？”
“说话有点难听了。”谢相假笑，“可能是我太强了吧，你才影响不到。”
魅魔疑惑道，“不能啊，我前段时间还影响了一个仙门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