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恨不得顺着信号穿过去将自己这个八卦的助理摁死的心，奚瑶又问：“你给我严肃点，到底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是之前剧组试镜的事，”助理答，“有个和你同咖位的女星在和你竞争同一个角色，非要闹，这就闹上热搜了。”

“正好，省了咱们买热搜的钱了。”

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奚瑶撇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那你可千万注意着消息，别到时候玩过火了翻车，可不会提前跟咱们打招呼。”

“打什么招呼？”

干练女子推门而入，气势汹汹，视线带着势如破竹的压迫感，环视一周，最后射在奚瑶身上。

“可算舍得出现了？”刘欣走过来。

“那咖位的女星以前名声就不好，”她拿起自己标配的保温杯，奚瑶疑心里面是枸杞菊花茶，目不转睛地盯着，“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但是，”砰地一声保温杯被狠狠摔在桌子上，连带着某人的目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我对你最基本的要求！”

“yes，sir！”

一秒正经，奚瑶翘起二郎腿，又问：“剧组那边有消息吗，这个会不会影响？”

“暂时不知道，”女子面色微沉，“当初这个角色没定下来，所有的一切也只有口头保证，没有白纸黑字，谁都不敢确定接下来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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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师来了，请跟我来。”

穿着规整的浅色休闲西装，牛仔裤包裹着双腿细长，林简一改之前冰冷不近人情的气质，休闲温和，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大约半年之前，林简接到某集团老总邀请，请她将她名下一部小说改编为网剧。

剧本什么的早已准备好，公司却在筹备选角时犯了难。

为保证网剧的顺利开拍，导演便和原著及剧本的创作者林简联系，希望她能出面在网剧的角色选择上替剧组把把关。

会议厅。

“哟，小林来了，”网剧导演年纪偏大，不出名，听说有点背景关系，入行早，导演爽朗一笑，“早听说您的大名，上次可惜了没请到，希望这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相握的手一触即分，导演单刀直入,直接切入话题：“当然这次请您来呢，主要是想商量下剧中反派角色的人选。”

“洛燕汐？”

这人物在原小说中的描写极尽疯狂，甚至最后完全被塑造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偏执魔鬼、一个共情力极其低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疯子形象。

对于导演的难处，林简表示赞同：“确实不太好演。”

且不说这角色是个疯子，就是角色设定为女性便全退了娱乐圈大部分爱惜羽毛的女星——毕竟大家都不想冒险——不想只因为一部网剧，就给自己的人设染污点。

再者，真有这个实力将疯子偏执狂演好的人也不多。

“之前关于这个角色我们也进行过试镜，”导演将iPhone递给她，发愁，“这是来试镜的几个演员的现场视频录像，本来呢我是想选这个人的，但她不是科班出身，怕发挥不稳定。”

视频中休闲装波浪发披肩的女子神色狰狞，看上去确实在用力了。

“不行。”

“是吧，”导演揉了揉太阳穴，犯难道，“就是想听听小林你的意见。”

“洛燕汐此人，”林简点头，抿着唇，目光盯着屏幕上熟悉的脸，娓娓道来，“是剧中的大反派，从小家族灭门的不幸、幼年寄人篱下孤立无援的孤独、成年后唯一希望背叛的心灰意冷，将她拉入绝望，她却不曾掉落，她是个坚定的独行者。”

“您知道走钢丝吗？”

徒然转换的话题让导演一愣，疑惑：“你说。”

“您看这个人，”屏幕上正是奚瑶的试镜录像，“她的眼神给我一种不死不休的狠厉感，虽然演技、情绪多方面还达不到要求，但只这一点，就足以符合角色的定位。”

“您觉得呢？”

“这个，确实，一般没有什么经历的演员很难演出那种感觉，”导演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点头，“那就这样......”

“不行！”

两人抬头，看向反对者。

“导演，”另一位青年走过来，黑框眼镜挡着怒火，“这位就是林简林老师吧，您好，但关于角色的事情，不能就这么草率决定。”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导演拍了拍林简的背，“这位是祁秦，也是剧组聘请的编剧。”

“你好，我是祁秦。”

“你好，”林简对他了解不多，伸手与他相握，又快速松开，“希望合作愉快。”

“嗯，关于‘落燕汐’这个角色，我有不同的看法，”他将手中剧本摊开，干脆道，“既然这个角色是作为一个反派人物出现，就不该搞那些有的没的，比起复杂的背景，干脆直接不更好？”

“你的意思是，把人物的背景描述删掉？”

人物小传虽说早早定下了，但细枝末节间的改动还是被允许的，删掉人物的背景说明对各方筹备来说都是一件减压减负的大好事。

一时，导演有些为难。

噔噔。

细长手指被收回，随之收回的还有两人的注意，见目的达到，林简开口：“不能删，‘洛燕汐’不是工具人。”

“林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对于现在的很多演员来说，把她这个角色的极端表现出来是一种冒险，照这样根本没办法让网剧顺利上线！”

不说将来上线后的收视问题，就算是第一步审核，都有可能过不去。

“要不这样，大家各退一步，”导演好脾气地当起了和事佬，“我想了想，将角色背景完全拍出来确实不现实，这个，考虑到预算原因嘛，还有就是选角。”

“作为导演，我当然希望用片酬更便宜好用的人，但刚刚小林说的那位，开出来的价格可不便宜。”

林简心下一沉。

“资金问题是一方面，”导演说，“另一方面，如果小林你有办法让你相中的这个演员同意降低片酬价格，或者同意换个价格更低的人，一切都还可以商量，怎么样？”

指尖被攥得发白，良久她点头：“行。”

挂断联系奚瑶公司的电话后，林简揉了揉微酸的眼角，极目看向面前大楼顶端。

硕大的招牌在阳光下被染得灿金。

自从五六年前高中毕业之后，她和奚瑶便一直没联系，也一直没听到过什么和这人有关的消息，直到昨晚，林简才简单在网上搜了下自己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了解了些她近年的情况。

她再次拨通经纪人的号码：“您好，我想和奚瑶见一面，可以预约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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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咖啡厅。

叮叮清脆的声音随着女人放下的动作结束，奚瑶看着面前这个分开还没有二十四小时的人，好看的眉头紧蹙着。

“找我什么事？”

之前被这人赶出门外的事可还热乎着，奚瑶暗自下决心，一定不再给这人任何在她这占便宜的机会。

“我想跟你谈谈片酬问题。”迎着对方疑惑目光，林简掏出手机，“你应该知道，《千月》剧组最近一段时间在选角，其中有个角色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将吊儿郎当的二郎腿放下，奚瑶正色。

关于《千月》剧组的选角她确实一早就知道，甚至还被邀请去参加了试镜，只不过一直没有被明确告知具体情况。

心里难免会忐忑不安。

“等等，”奚瑶拦住她的话，审视地看着她，“《千月》相关人员一直低调，从没有在任何社交媒体上发布过相关情况，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千月》的相关人员。”林简答。

哐当一声，调羹掉落在桌子上，咖啡渍在洁白桌布上晕开一片。

自从当初高考完逃脱学校这个大樊笼之后，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对别人产生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连人都是同一个。

林简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规：“不过这不重要。”

这不重要？

“呵，”奚瑶翻了个白眼，语气透着浓浓的失落和讽刺，“好，那你说什么重要？”

没察觉到某人心情转变，林简一板一眼道：“其实这事我本来应该和你的经纪人谈，但考虑到情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将双手抵在桌子上，奚瑶好奇：“尝试什么？”

“我想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凭着自己和你的感情，从你这里拿到让步，”林简想了想，又解释，“我希望你可以降低片酬，接下《千月》这个剧本。”

换言之，就是想从她这占便宜。

自嘲一笑后，奚瑶重新翘起二郎腿，向后靠在靠背上，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我们什么感情？”

林简低着头，默默开口：“曾经的同学。”

一提这个奚瑶就来气，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她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

要知道，作为人尊严养成的关键时刻，高三那一年，奚瑶整个人都是个大写“down”，浑身上下没哪不散发着丧气的。

而作为导致丧气来源的罪魁祸首，林简居然还敢跟她提交情？

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不干！”

下一刻起身她就转身离开，动作迅速敏捷，脚步如风，坚决不给这人半点挽回的机会。

看着被遗落的手包，林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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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将手包送回奚瑶就职的公司，转身就要离开时，林简被人叫住了。

“不好意思啊，”是奚瑶的经纪人，“我是刘欣，奚瑶的经纪人，关于您刚刚和奚瑶谈的事，我希望您不要介意，降低片酬什么的都好商量。”

身后是迟一步赶来的奚瑶，依旧是一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刁蛮模样，和当年一样。

林简点头：“没关系，能商量就可以。”

“其实我上门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够签约，”三人在休息区落座，林简开口，“因为奚小姐的片酬报价问题，当前可能会面临换演员的风险。”

“但我希望奚瑶来演这个角色。”

一番话听下来，饶是一直将林简视为人生大敌的奚瑶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这个人、曾经多次拿作业、老师、成绩、未来给她施压的学生崽，突然变成个成年人。

一个游刃有余的成年人。

“......如果奚小姐本人没有意见的话，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突然聚集的目光让奚瑶一悚，经纪人问她，“你怎么看？”

“看什么？”

这明显就是走神，刘欣摇头，只得又复述一遍：“按网剧的集数，单集这个价格。”

“不行！”

要知道原来她的定价可是现在的两倍还多，好歹一个十几线小有名气的流量明星，怎么一下子片酬就减半了？

她刚刚到底错过了什么？！

“其实主要是现在剧组预算不够，”林简叹气，心里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如果这个价格接受不了，我也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起身离开后，林简有些失落。

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街道人群熙熙攘攘，站在人群里林简心里有些可惜，掏出手机想联系谁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奚瑶。

“有什么事？”

“走得那么快，我以为咱们班长大人是受不了跑去哭鼻子了，”林简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骂声，接着对方应了声，又说，“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减半片酬，但我有个条件。”

愣了下，林简问：“你说，什么条件？”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奚瑶可能换了个环境，声音都清晰起来，语调轻挑愈发明显，“之前在你家，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良久，林简终于问：“你是说哪一句？”

“就是，”奚要故意顿了顿，才带着恶劣的笑意再次开口，“你说，要陪我睡回去的话，算不算数。”

“你。”

说到底也不是不行，两个都是女人，也没什么好避嫌的，虽说多年再次重逢后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些许怪异吧，但为了网剧，她还是答应下来。

愣住的人换成了奚瑶：“你、你真同意？”

“嗯，”林简想起什么，问，“不过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奚瑶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