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瑄觉得自己幻听了,她怎么会听到林潇然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呢?
她嗅着林潇然的颈侧,用嘴唇轻轻剐蹭着。“我不会亲上去的…你放心。”她安抚着林潇然,扣上她的手指。“你没有嫌弃我身上的酒气吗?”
林潇然摇摇头,一侧的肩膀被纪如瑄用下巴顶住,她微微抬起来一点,“我知道你不会亲上去,我从来不会嫌弃你。”
纪如瑄用牙齿咬住林潇然肩上的布料,把它掀到一边。
“喝醉的时候,才能说出更多的真心话。”她用牙齿摩擦着林潇然的肩头,“但是我现在却什么也说不出。”
林潇然感觉到纪如瑄的动作,她把肩头抬起更高,方便她的动作。
纪如瑄松开口,动作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我不会这样做…你在用这种行为弥补我,对吧?”
“我没有……”
“你就有!无论是刚刚我听到的那三个字,还是你的一切动作。”
她把林潇然的衣服整理好,坐回左侧,用力揉着自己的眉心,“如果我,没有替你把你杯中的酒喝掉,你还会这样对我吗?”头晕的感觉愈发强烈,也让她脑子清醒许多。
“我也会这样对你……”
“你根本就不会,就算…就算你会!你也不过是在顺从我!”纪如瑄声音越来越小,把眼睛闭上,用力想着措辞,“不是顺从,你是在逃避,期望闭上眼,让我的不理智过去。”她把眼睛睁开,酒精的作用让她双眼通红。
林潇然抿着唇,手指用力抠着坐垫,把上面的皮革抠下几块,露出里面白色的垫料。“你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纪如瑄。”
纪如瑄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瞪大看着面前的人,“我变了?我从来没变过,我从几年前,到现在!一直…一直……!”
大脑一片空白,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嘴边,纪如瑄握紧拳头,用食指与中指的美甲抠在大拇指上,才使大脑继续运作起来。
“我一直都很爱你……而你呢?”
“我说过分手了。”
“那你做的这一切是什么意思!”纪如瑄恶狠狠地看过去,肢体上一直没有动作,美甲嵌进肉中,渗出一些血丝。“你在可怜我吗?”
林潇然抓住自己的一侧手臂,低下头,“我没有可怜你,我……”她眼睛瞟向右侧,盯着座椅后面。
“不看我?不敢看我?”纪如瑄的声音有些颤抖,染上一丝哭腔,她用力咬住牙,把字嚼烂了说出来,“我用力保持着体面,软的也好…硬的也好……”
她伸出手,抬在半空中,在闭塞的空间里带出一阵风,“不,不对,应该是……”食指竖起来,在空中左右晃了一下。
“应该是我要是用了强硬的态度,你就会逃,闭上你的眼!内心期盼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赶快过去!”
林潇然还是没有说话,继续回避着纪如瑄的视线,不去理会她的话语。
“我要是用了求饶的行为,你又会看我可怜,回头赏我几颗糖!”纪如瑄的头阵阵发晕,心脏剧烈跳动,喉咙也感觉紧得难受。
“你喝醉了,纪老师。”林潇然说出了这几个字,想要为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
纪如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你又来,又是这样,是玩够了吗?”她的左眼滑落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上,“这一天,目前这个阶段,你认为你的弥补已经足够了。”手背蹭过脸颊,把眼泪全部抹掉。
“我们之间本不该这样。”林潇然转过头,直视着她的双眼,手捏手臂更紧一些,“是你一直在纠缠我……纪如瑄。”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嗯?”纪如瑄用牙齿咬住下唇,眉头皱起,但却止不住流下的泪水,“我哪次…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是我错了…我哪里没有弥补!我央人给你做的东西,你吃了几口,就叫我扔掉…还有话语,你用话暗示我,我听出来也没说什么!我知道我是错了!”
林潇然紧紧盯着她,看着她呼吸起起伏伏,任由眼泪滑落,滴在她的西装外套上。
见一个人哭得梨花带雨,任谁都会心生怜悯。更何况是自己爱着的人呢?就在自己的面前,因为自己而哭得停不下来,声声控诉着。
“你情绪起伏太大了…纪如瑄,你该休息了。”
“不要岔开话题!咳咳!”纪如瑄手胡乱抹一把脸,呼吸呛到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潇然想要伸手去帮她拍拍背,却看到她藏在臂弯下的双眼,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用眼神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你说我情绪起伏大?我每次见你,都是抱着…和好的心去的,还特意打扮一番!你呢?”纪如瑄把头抬起来,眼神刺在林潇然的身上,从下打量到上,停在她的脸上,“你每次都会忽冷忽热,在马上有进展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
“我…放心不下你,怕你……会做些更过分的事情。”林潇然松开自己的胳膊,双手扶着膝盖。
纪如瑄浑身无力,头晕加剧,靠在了靠背上,“过分的事……什么叫过分的事情?喜欢你?爱你?不知好歹地一次又一次贴上你?”
林潇然没说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你真是好狠的心……不仅眼泪不舍得为我滴落,甚至话都不想回我……”纪如瑄看到前面椅背上有一个凸起的线头,用手指揪起线头,试图把它拽掉,“你甚至什么都没有朝我索要过,对,让我连生气的理由都不给一个。”
“我今天看你喝了太多酒,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才打算送你回家。”
“嗯,你还会岔开话题,说胡话,剥夺我生气的权利。”纪如瑄把线头用力拽掉,丢到脚边。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又摸过额头,都布着一层薄汗。
身心上双重的疲惫让她感觉困倦感十足,想要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我今天要是,刚才,没有一直保持清醒,你会让我继续下去吗?”
“会……”
“不,你会在那之后,狠狠地训斥我一顿,然后继续让我做着坏人。”
“你不是坏人。”
纪如瑄把衣服往上拽了拽,发现还是很热,索性直接脱掉,甩在了座位上。她晃晃头,用手指把扰人的发丝撩到耳后。
“我也不是个好人,我甚至都不是人……我是个附属品。就像一个孤岛上的灯塔一样,要不是因为有船在,那里甚至都不需要有塔,应该建立一个自然保护区,去保护渡渡鸟!”
“渡渡鸟早就灭绝了……”
“那我就要为它们立上一方小小的坟墓,里面摆着它们的骸骨,还有我!我也要躺进去!”
牙齿被纪如瑄咬得嘎吱作响,胃部火辣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让她有空隙想着事情。
她眨眨眼睛,再次转头看着林潇然,这次是用柔和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扫过。
“你一直都只会注视我一个人…让我离不开你。”纪如瑄对着林潇然说,也像是劝说着自己,“就算是几年不见,我也从你的眼神里读出来了……无论是怜悯也好,愤怒也罢,你的所有情绪,都在我的面前。”
林潇然看着纪如瑄的侧脸,轻声说道:“你的气消了,还是酒劲过去了?”她再次伸出手,握住纪如瑄的手掌,把她往自己的方向轻轻拽了拽。
纪如瑄没有闪躲,只是往她那边挪了一点点地方,等到林潇然第三次拽着自己的时候,才又顺势躺回她的腿上。
“纪如瑄…无论现在是什么样…事实是什么样子……”她轻轻梳理着纪如瑄束起来的头发,手指帮她按摩着头部,“我的眼中都不会出现其他人。”
“人无法爱上一个不爱的人,更不会容忍那个人与自己有亲密动作。”纪如瑄枕在林潇然的大腿上,把身子往上挪了一点,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忍这个字可真难啊,在心上架了一把刀,有时候心会痛,是因为刀刃失控了吧。
纪如瑄把手臂直直地抬起来,向左侧,向着林潇然的脸摸去,对方也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侧。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无论多少次,多少遍,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说出我爱你。”纪如瑄收获了她想要的沉默,摸着面前人的脸,看着她垂眸的样子。
眼皮有些红肿,眼球也略微干涩,她把双眼合上,自言自语说着:“我还要再求你多少次,你才会回来呢?”
“纪如瑄…你不要这样……”
“你就当我喝醉了在说胡话吧。”
就连听到林潇然亲昵的呼唤,都成为奢望。纪如瑄每次只能听着对方要么十分礼貌,要么直呼自己的名字,刻意保持着距离感。
“如果…我过几天还会找你,你还会来见我吗?”她揉捏着林潇然的耳垂,感受着耳钉的形状。“我可以先冷静几天,克制住不去想你。”
“我……”林潇然拿不定主意,手指上的动作停下,而后又继续梳理着发丝。
心战胜了理智,无论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会去见你。”
纪如瑄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这次又是怎么样的结局呢?她心里很清楚,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这是属于她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会尽最大努力去挽回这段感情。互相注视着遍体鳞伤的彼此,停滞不前的脚步。
酒精真好啊,即便是劣质品,纪如瑄如此想着。它能让人说出平常说不出的话语,也能让人下定决心,更会让人勾起内心的悲伤。
多年之后再次相见的情感,会让人失去理智,疯狂仅需一次就够了。
她躺在后排座位上,注视着驾驶位上的身影,美好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造物。
“爱情和酒精一样,把人变得不像是人。”她悄声说着,昏黄的路灯光照进车内,美甲上的红色流转,像是一杯红酒。“醉酒,是我作为人的权利,我的豁免权,我可以肆无忌惮一些……”
她把手指蜷缩起来,盖在身上的西装被拉得更紧,默默思考着事情。
纪如瑄知道醉酒求和像一场豪赌,筹码是自己残存的尊严,赌注是林潇然可能尚存的怜悯。
但她不能强迫林潇然去参加这场赌局,几天的时间足够缓冲了,让她们都有相应的资格去见面,最后再尝试一次。
如此就好。
“小林不再坐一会儿了吗?”纪如瑄家的保姆搀扶着纪如瑄,朝走向门口的林潇然呼喊着,“姨给你做些吃的带走吧!”
“不用了,您快扶纪老师回去吧!我先走了!”林潇然朝背后挥挥手,手机里的振动催促着她赶快出去。
她加快步伐,从纪如瑄住宅的院子离开,然后掏出手机看着消息,是小刘发来的。
里面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小刘指着电视台的门口,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路灯远远地照着。下一秒,镜头翻转过来,对着小刘的脸。
只见她一脸悲伤地对着林潇然说:“林姐,我到电视台了,你人呢?我等到晚上了,你根本不在电视台!”
林潇然这才想起来,还有小刘这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