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就是沈遥岑带着刘卿柳去菜市场和超市随便逛了一圈,荤素搭配着买了点儿两人都爱吃的东西,又挑了家手机店进去打算买部新手机。
这村子里老人多,所以店里卖的大多数都是几百块的老人按键机。
刘卿柳进来前虽然嘴上说着不劳烦沈大少破费,随便卖部能打电话发短信的就行。可当沈遥岑的目光真的落在老人机上的时候,刘卿柳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
“沈大少不要这么小气吧?”刘卿柳点了点厚实玻璃下的另一部千元机,“钱又不是不还你。更何况,你看样子也不缺这点儿钱嘛。”
营业厅的老板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沈遥岑,思索片刻后还是打开玻璃柜把那部手机拿了出来。
沈遥岑笑了笑,难得地和她插科打诨:“沈大少不过是个虚名罢了,现在我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薪资按月发放,哪里来的那么多闲钱?”
刘卿柳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倒也配合他演戏,顺势将手中手机放下,转而在老板失落的目光下点了点店内最便宜的那部老人机:价格172块钱的。
就在老板真的要拿出那部手机时,沈遥岑却转过身,朝着靠在外面的橱柜走了过去。
透明的玻璃橱柜下摆着的是一部价值不菲的手机。
实体店价格会比网上售卖的价格更贵一些,这倒不是什么行业机密。
不过沈遥岑会选择它,却是另有理由。
“还是买这部吧,”他浅浅道,“这部好看,适合你。”
-
反正不是刘卿柳付钱,其实她用什么手机都无所谓。
她没有暴发户身上的典型病症,一百来块的手机用得,上万块的手机也很好,横竖不过几个功能的差别,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通讯。
但沈大少愿意自掏腰包给她买架好手机,刘卿柳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等驾车回到山上别墅,沈遥岑从前后备箱拎出几个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刘卿柳锁了车门,也力所能及地拎了两袋。
开了门后,沈遥岑带着那些易坏的蔬菜瓜果走到冰箱前,把它们一件件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分类放到冰箱的储物格里。
刘卿柳伸了个懒腰,打开了电视。
而电视播报的响声也成功将某昏昏欲睡的外来客给吵醒起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刘卿柳正跟当地的警察局讲着电话,对方表示半小时内就会到达,让他们先看管好这个入室盗窃的年轻人。
但他作奸犯科早已不是第一次,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对其出现已经见怪不怪,去了甚至还能跟人唠上两句昨儿吃过什么,今儿吃了什么,还有明儿打算吃什么。
一想到又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比起警察先到的,居然是这小偷的妈妈。
这大婶从面包车上跳下来,气喘吁吁地摁响刘卿柳家的门铃,还一连摁了好几下,门铃叮叮咚咚地响个没完,害得刘卿柳都没心情继续看重播的晨间八点档肥皂剧了。
正在做正儿八经早饭的沈遥岑穿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问:“谁来了?怎么不去开门?”
刘卿柳一边端着杯子喝咖啡一边往他那儿望去,和他疑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刘小姐心满意足地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家庭煮夫装”,随后嘬着杯里新泡的咖啡含含糊糊地说:“推销的,不用理。”但外面仍旧催命似的响着的铃声很不客气地推翻了她这一说法。
似乎是被吵得实在没有办法,沈遥岑只好放下手里的餐具从厨房走出来,略过一坐一躺的两人时没好气地朝某人投来一个略带不满的目光,刘小姐熟视无睹,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移开视线绕过沈遥岑去看被他遮挡住的大屏幕。
屏幕上的恶毒女二正柳眉倒竖,鼻子一耸,嘴角下撇,叉着腰怒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便一个巴掌甩在女主娇嫩的脸上。
一旁男主见状,急忙上前劝阻,“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地喊着,却被女二一把推开,柔柔弱弱地摔了个屁股墩儿,徒留女二单方面对女主进行巴掌教育。
“啪!”
就是这声儿。
惯居大城市享受人人平等和蔼可亲优渥生活的沈大少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乡下人居然会这么蛮不讲理,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个巴掌,甚至他们素不相识。
他被打得有些发蒙,只眨了眨眼,随后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耳边却倏地响起妇女尖锐嘶哑的叫喊——
“你个小贱人!你给我出来!”那大婶一遍扯着嗓子叫唤一边推搡着沈遥岑,似乎是想往里头挤,“你害死我老公还不算,现在还想害死我儿子!你给我出来!”
而那本被五花大绑蔫了吧唧的小贼听了这声响居然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忙不迭地在地上使劲儿蛄蛹扑腾,像极了一条脱水的鱼儿。
他也扯着嗓子回:“妈!妈!我在这里——救救我啊!”
话语间情真意切,听上去好像刘卿柳和沈遥岑是什么罪大恶极即将撕票的绑匪似的,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又是怎么被人发现绑起来准备移送警局的。
刘卿柳叹了口气,用单手从沙发上扶着自己站起来,路过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踩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直将人踩得“哎哟”、“哎哟”地叫疼起来。
她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把还呆着的沈遥岑从外头拉进来,抬头看着人脸上伤口。
也不知道那大婶打人的时候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儿,只见沈大少那张颇为英俊保养得当的白嫩肌肤上赫然显现出一道极其刺眼的五指红痕,还微微肿起,看着吓人得很。
刘卿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无奈道:“都说了是推销的不用理了——你不知道,这村子里的推销婶子烦人得很,你不破财消灾是不能轻易完事儿的。”说罢,又旁若无人地伸手碰了碰沈遥岑的脸,问,“疼吧?”
沈遥岑其实不是那么娇气的人,但被刘卿柳那冷冰冰的手一摸,好像脸颊上真就泛起一股火辣滚烫的感觉,难受得紧。
那婶子见他两人亲密无间,竟把自己一个大活人当做空气一样毫不在乎,顿时气上心头,便眉头一竖,作势又要打人。
刘卿柳冷笑一声,眼神一凛,虽然手臂受伤,可气势却是不减半分——那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可怖眼神竟硬生生地将这蛮横无礼的女人给镇住了。趁她愣神停顿期间,刘卿柳伸手拉了一把沈遥岑,顺带“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任由外面怎么敲打咒骂都丝毫不为所动。
沈遥岑有些哭笑不得,他只好也学着刘卿柳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要和她打起来。”
刘卿柳又回到茶几边上,蹲下去找医药箱。她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给沈遥岑一个无语的眼神,拿出药膏来时又回:“我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怎么能和那种人一般见识?”
说完,又招招手,示意沈遥岑坐过来。
沈遥岑其实不大习惯呆坐着让人给自己上药,更何况这儿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怎么看也显得太过于亲密。于是他想伸手去拿刘卿柳手中药膏,却被刘卿柳轻轻巧巧地避了开来,说:“你一个人看不到脸上的伤,这儿又没镜子,我给你上。”
她的话说得太过理所应当,反倒显得沈遥岑自个儿有些忸怩了。
于是他也只好抿了抿唇,随后坐在刘卿柳身边,低着头让这病患单手给自己上药。
刘卿柳的动作很温柔,即使药膏接触到脸上的时候仍旧会泛起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但那股刺痛很快就被冰凉所覆盖,转而变为一种酥酥麻麻的奇怪感觉。
外面和室内仍旧吵闹,电视上的肥皂剧也恰好进入片尾曲环节,温柔的女腔将剧中人物的爱恨情仇娓娓道来,但沈遥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世界变得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他只能听见自己有些错乱的呼吸声,和有些慌张的心跳声。
他垂着眼,眼神落在刘卿柳的脸上——她很少有这么认真和沉静的时候,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沈遥岑才能心安理得地和她和平相处。
涂完药膏,刘卿柳歪着脑袋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沈遥岑的脸上只被甩了一巴掌后才放心地将药膏收起。她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去打开了门。
等再次看到妇人时,她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叫喊而有些精神萎靡,但一看到刘卿柳,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家族仇人似的振奋起来,又叉着腰皱着眉开始持续不断地对人进行辱骂和贬低。
这些辞藻纵使是在沈遥岑一个大男人听来都有些太过污秽和低级,他简直想象不到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够用这样羞辱性的词语来辱骂另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人。
但刘卿柳无形之中给他的暗示就是让他不要插手太多,他因此吃了一点苦头,于是他也只好站起来选择继续去厨房做早餐。
在妇人慷慨激昂口水四溅的叫骂声中,沈遥岑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
刘卿柳的父亲去世之后,是这家人收养了她,并且供她继续上学,身为教师的男人甚至还会特地在校内打点关系让人分配到自己班上以便能够及时教导她的学业。
在女人的口中,他们一家人简直对刘卿柳有着再造之恩,只是刘卿柳这个白眼狼不仅不懂感恩,甚至还在他们家最困难时落井下石,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而且现在,她居然还要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抓进警局去坐牢!
刘卿柳靠在门框上,始终神色淡淡——也许她根本没有将女人的话听进心里,也或许这些话她早就听腻了,以至于言语化作的尖刺对她没有丝毫作用。
她只是在女人讲得口干舌燥大汗淋漓之时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所以呢?”
女人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刘卿柳抬了抬下巴,模样显得懒散又高傲。
“所以你说这些,和我、和你儿子,还有你,现在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