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声以一己之力让三个人都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季芜无奈地笑了下,刚想张口,陈青远就忍不住先破口骂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呢?你妈眼光挺好的,不然怎么能看上我?”
柳音:“……”
也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陈声默了默,道:“没说您,非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
陈青远:“……”
这小子现在讲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柳音有些郁闷地看着这俩人,心想一个四十几岁的人和一个成年人,怎么就能因为这事儿吵起来?
不过很快,她开始为自己发愁起来,真诚发问:“我眼光哪里不好了?”
陈声有些抱怨地看着她:“随便一个男生送她回家你就说还不错。”
“……”柳音不干了,为自己辩解起来:“哪有随便?你见过其他男生送小芜回家吗——反正我没见过。”
陈声:“……”
感受到旁边传过来的不容忽视的低气压,季芜不太明显地挪了挪身子,随即又像叹口气似的解释道:“就是一个同学,顺便送我回家的——没其他的事儿。”
柳音和陈青远随即笑了两声,没问下去,而是东扯西扯地聊了点别的,说是厨房热了菜后便出门了。
客厅一瞬间恢复安静。
季芜转头看了下陈声,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眼神十分专注,她忽然被看得有些心虚,可转念又想自己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好心虚的。
最重要是,就算“不清白”也不应该心虚啊。
想到这里,她缓缓移开了视线,起身往厨房走去,抛下一句:“过来吃饭。”
季芜看了眼厨房里热着的汤和菜,心想自己刚刚才起床吃完三明治,实在没有一点饿的感觉,要不就让陈声自己吃算了。
这么想着,她便回过头,差点撞上悄无声息跟过来的陈声。
季芜顿了下,抬手扶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移了一点,说:“你怎么走路没声的——去外边坐着,我给你端出去。”
陈声垂眼看着她,也并未让开多少,伸手绕过她打开保温柜时笑了下,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是你太专注了——我来端。”
季芜很快往旁边让了一些,看了一会儿又走了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心道让他一个人吃饭是有点孤单。
但她又实在不想吃,于是盛了碗汤到碗里,想等它稍微凉一点的时候再喝,眼睛转了一圈,落到了对面的陈声身上。
季芜发觉自己天天到处忙,好久没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大概确实是长大了不少。陈声眉眼清隽干净,举手投足都变得成熟起来,当然仅限于不笑的时候,笑起来仍旧是……挺可爱的。
陈声刚刚就察觉到季芜的目光毫无遮挡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本来低着头想当作不知道,机械地把菜往嘴里送,但她停留的时间实在太久了,陈声实在没忍住,倏地抬起头问:“你怎么一直看我?”
季芜毫无被人发现的自觉,目光没移开,只是笑了一下:“看一下都不行?”
陈声:“……”
季芜:“还是你又害羞了?”
“……”
陈声停下动作,刚想说:“不……”,就被季芜抢了先,他眼见着她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从旁边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说:“那你遮住吧,我不就看不见了?”
陈声:“…………”
他根本不想说话,低下头喝了口水又觉得气不过,于是重新抬起头,重新伸出手抓住季芜刚想要收回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把纸巾放到了她的脸上。
季芜:“?”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刚感觉到纸巾贴上自己,手腕上的触感松开了,就听见陈声的声音传了过来:“直接遮住你的眼睛来得比较快。”
或许是她的错觉,但季芜总觉得陈声有些“气急败坏”,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纸巾也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露出那双从来清淡此刻却又生动的眼睛。
陈声愣了会神,赶紧移开目光,转移话题道:“你真的只喝汤吗?下午会饿吧。”
“应该不会。”
“?”
“我下午睡觉。”
睡着了的话饿了也不会知道。
“……好的。”
季芜越来越习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很少做梦,所以安安稳稳地到天快黑了才醒过来。
一瞬间有点分不清白天和夜晚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发现陈巧祯半小时前给她打了两个电话没接,她便打了回去。
对面很快接通,季芜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陈巧祯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阿芜!你在干嘛!什么时候出发?我跟你一起……”
季芜听得一头雾水,隔了两秒出了声,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什么出发?”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昨晚打电话跟你说的事儿你压根没听是吧?”
昨晚……
季芜心虚地捂了捂额头,心想昨晚看见陈声后就没剩什么心思留在电话里了,但她没敢说,略微停顿了一两秒,笑着说:“怎么可能没认真听呢,是同学聚会是吧?”
然后赶在对方说话之前,她又道:“就是,我没太听清……难道是今天晚上吗?”
陈巧祯:“……一个小时后。”
“……”
季芜顿觉有点头疼,虽然她实在不想去什么同学聚会,但之前也确实是她自己稀里糊涂答应下来的……
她赶紧从床上起来,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问陈巧祯:“你现在在哪儿?我等会打车过去接你。”
陈巧祯:“接我干嘛?”
“赔罪,让你消气。”季芜笑着道。
陈巧祯:“……”
突然就不气了。
她扭捏地给出了自己的地址后,又不忘问道:“你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哑?是我手机坏了么?”
“应该不是。我刚睡醒。”
“……”
挂了电话,季芜已经穿好了一件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然后进到浴室洗漱后就抓起手机下了楼。
陈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像在打游戏,听到动静便回了头。
他见状,愣了下:“你要出门?”
“嗯,同学聚会。”季芜走到门口边换鞋边扫了眼厨房,发现陈叔柳姨还没回来,便叮嘱陈声道:“饿了就热个菜,或者点个外卖。”
顿了顿,又问:“我给你点吗?”
陈声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听到这话有点无奈:“我连外卖都不会点吗?”
“不是啊,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季芜弯了弯眼睛,自然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道:“在家乖乖的。”
陈声果然很乖地点了下头,跟着季芜走到门口时,还不忘问一句:“你几点回来?”
“还不知道,怎么?你要等我?”
“我要去接你。”
“不用接我。我又不会丢。”
“我想去接你。”陈声坚持道。
季芜笑了下,摆摆手,没说话直接走了,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接上陈巧祯赶到聚会场地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季芜紧赶慢赶还是成了晚到的人,和陈巧祯找到空位坐下时,她一抬眼,有些稀奇地发现梁彻也来了。
跟她今天出现在这儿一样稀奇。
目光撞上时,季芜对他浅浅笑了下,随即收回视线,慢腾腾地低头看向了手机里陈声刚发过来的消息。
【[图片]】
【老陈他们又不回来,我好可怜】
季芜嘴角弧度扬起,点开那张外卖图片,是个很普通的蛋炒饭,伶仃放在桌上,倒显得真有几分可怜。
她动了动手指,叹息似的回复:【那你只能独守空房了】
那边的陈声因为“独守空房”四个字心跳了一跳,看久了些,一不小心脸微微红了起来,对着手机屏幕和蛋炒饭发呆了十几分钟,直到听到一声门铃响,才回过神来。
他走出去,发现一个外卖袋被安安稳稳放在了门口。
陈声提起外卖往里走,心想这该不会是季芜点的时,眼睛一瞥便看到了发票上面的名称——
陈声小朋友。
他莫名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隔了一会儿再发过去消息的时候季芜就没回了。
大概是没看手机。
……
同学聚会应该还是个蛮好的连接,但前提是有相熟的人,季芜始终是跟着陈巧祯一个人来的,尽管中途会被一些活泼的老同学拉着畅谈,但她总有种不太习惯的感觉。
于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好好听别人说话。
成年了的人没什么顾忌,推杯换盏的邀约到了她面前,季芜摆摆手刚拒绝,就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起身到了门外接通,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秋夜的凉意一瞬间向她侵袭了过来——
“小芜。”
薛晓倩的声音听着温和,季芜条件反射要挂掉电话,却听到她说:“小芜,你先别挂,我是来和你说……你爸的事的。”
季芜顿了下,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平静道:“说。”
看着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和她多说。
薛晓倩停顿了下,语气仍旧温和:“你爸亲戚那边来人了,说是想把墓迁回他们那老家,然后,见见你。”
季芜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答应了?”
薛晓倩像是犹豫了一下道:“毕竟落叶归根,你爸在那儿孤零零的我心里也不好受。”
季芜:“是真的为他着想还是干脆可以省了你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答应了我没答应,把他们电话给我。”
薛晓倩给她报了电话号码后又想说点什么,季芜直接挂了电话,给刚刚的号码拨了过去,对面很快接起,是一个中年女声。
“你好,请问你是?”
季芜:“你好,我是季芜,季卿成的女儿。”
说出这句话时她内心真的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应该是亲近的关系,季芜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甚至在葬礼上也没见人影。
这会又不知是怎么心血来潮,或是另有目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对面像是有些惊喜地说道:“是小芜啊!我是你爸爸的姐姐,你应该叫我姑姑。”
季芜实在叫不出这个称呼,沉默了几秒后直奔主题:“听说你们想见见我,顺便商量一下我爸的事情——你们在哪儿?明天有空吗?我过去找一下。”
问出了地址他们现在是在佳州后,季芜便随便应和了两句挂了电话。
抬头眯着眼看过去时,只有一条寂静的小巷和昏黄惨淡的灯光,蜿蜒着看不到尽头,也不知会到哪儿去。
原本很久没想起的事情也随着这两通电话,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浸透到她的心里去。
没一会,旁边的门忽然被拉开,季芜偏过头,看到恰好走出来的梁彻。
她笑了下,问:“你要走了?”
梁彻反手把门拉上,在她身边站定:“没有。”
季芜:“那你这是特意出来看看我丢没丢?”
“……”
季芜说这话时带了点笑意,是对熟悉的人才有的语气,但梁彻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现在似乎并不开心。
明明一开始刚来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心情还是好的,怎么出来接了趟电话就变差了。
梁彻倚在门框上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不想笑怎么还笑?”
季芜愣了下,下意识想弯起唇角否认,可一想到他这个话又压了下去,半生不熟地卡在一半,到最后有些无奈道:“没有不想。”
顿了顿,她又问:“你不和他们喝酒吗?”
察觉到季芜就是在转移话题,梁彻顿了顿,顺着她的话说:“没什么好喝的。”
“我说也是。”
季芜点点头,正想说要不咱们进去,在这儿干站着也挺无聊,就听梁彻忽然沉沉出了声:“你之前不是和我说——”
“嗯?”
“——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吗?”
季芜哑然失笑,一边心想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人说话风格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