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在利益面前,人心往往经不起考验。
若真如苏晚所料,张建业那场所谓的“意外”,恐怕另有隐情。
毕竟,当金钱与欲望交织时,连最亲密的人都可能变成索命的恶鬼。
正恍惚间,院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得积雪“咯吱咯吱”作响。
“娘,你好些了吗?”
脆生生的童音在门口响起,像冬日里突然照进的一缕暖阳。
苏晚还未及回应,一个瘦小的身影便“噔噔噔”地冲到炕前。
正是原主的大儿子,张保国。
五岁的孩子,个头还不及炕沿高,却踮着脚拼命往里探。
那张小脸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化的雪粒,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色。
穷人的孩子啊!
苏晚心头蓦地一酸。
父亲新丧,母亲病重,这个本该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年纪,却已经学着给弟弟妹妹掖被角、热糊糊了。
方才跑得急,他右脚的草鞋带子都松了,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用冰凉的小手去摸她的额头。
“大娃……”她下意识握住那只冻得发僵的小手,喉头突然哽住。
“……娘已经好多了。”苏晚轻声说道,指尖触到孩子发梢时微微一顿。
大娃仰起的小脸上还沾着雪水,睫毛湿漉漉地颤着,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亮了起来。
苏晚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悄悄落下。
还好,三个孩子在张家没出什么事。
不知是这具身体残存的记忆,还是眼前这双过分懂事的眼睛,她心头蓦地软成一片。
手指穿过孩子细软的发丝,轻轻揉了揉。
“娘!”
“娘!”
两声奶呼呼的呼唤接踵而至。
苏晚低头,只见双胞胎像两只小鹌鹑似的挨在炕边,四只小手扒着炕沿,冻得通红的小脸拼命往上仰。
最矮的那个甚至踮起了脚,圆溜溜的眼睛里盛着将落未落的泪花。
“大娃、二娃、安安,快上炕来,别冻着了!”苏母风风火火地跟进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沫一边催促。
细碎的雪粒从她深蓝色的棉袄上簌簌落下,在泥地上晕开一片湿痕。
“嗯!”大娃应得干脆,小手已经伸向最小的妹妹。
他踮起脚尖,吃力地把小妹往上托,小脸都憋得通红,却还不忘细心地把那双小布鞋脱下来,鞋尖朝外整整齐齐摆在炕沿下。
苏晚下意识伸手接过小女孩,一团温软立刻扑进怀里。
小家伙像是归巢的雏鸟,一挨着她就紧紧搂住她的脖子,软软地唤道:“娘!”
这一声呼唤让苏晚心头一颤。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儿张安安,现在也是她的女儿了。
小女孩乖巧地依偎在她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二娃也爬上了炕,像只小猴子似的挤过来,把脑袋靠在苏晚的胳膊上。
三个孩子就这样紧紧挨着她,仿佛生怕一松手,娘亲就会消失不见。
苏晚只觉得胸口涌上一股暖流,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将孩子们搂得更紧了些。
“大娃、二娃、安安!”苏晚在心里默念着三个孩子的名字。
五岁的张保国,三岁的张卫国,还有同样三岁的小女儿张安安。
原本该叫张安国的,是原主觉得女孩子叫这个名字太硬气,才改成了安安。
“娘,抱--”二娃见妹妹安安被娘亲搂在怀里,急急地伸出小手,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渴望。
苏母笑着帮小家伙脱下沾着雪水的鞋子,把他塞到苏晚另一侧。
正要转身去抱大娃,却见小家伙已经利落地自己脱了鞋,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似的爬了上来。
“大娃真能干!”苏母欣慰地揉了揉大娃的脑袋,眼角泛起慈爱的细纹。
她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柔声问道:“饿不饿?姥姥去给你们拿吃的。”
“饿!”二娃立刻扬起小脸,声音脆生生的。
“饿……”安安也小声附和,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苏晚的衣襟。
“好好好,姥姥这就去。”苏母乐呵呵地往外走,棉布鞋踩在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临到门边又回头,眼角笑纹里盛满温柔,“小晚,你看着点孩子们,别让他们闹着你。”
帘子将将掀起时,一句嘀咕顺着风飘进来,“还是亲的大伯爷呢,这么晚了,也不给孩子吃点,几个娃能吃多少……”
苏晚裹着被子靠在炕柜上,目光无声地落在三个孩子身上。
大娃已经利落地将炕桌拖到中间,小手拍着席面让弟弟妹妹坐好。
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活像个小管家。
“大娃,”苏晚轻声唤道,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被面,“大伯爷叫你们过去,是有什么事吗?”
孩子闻声抬头,黑葡萄似的眼睛倏地亮起来。
娘亲的声音比早晨清亮多了。
他抿着嘴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是建华姑姑回来了,说是想我弟弟妹妹了。”
说着又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秘密,“让我们在那边和哥哥姐姐玩。”
其实他早就想回家了。
娘亲生病的这些天,他连玩石子都要挨着房门,就怕错过娘亲唤他的声音。
可建华姑姑总说,他们在家里娘亲就不得休息。
这话听着在理,却让他心里像压了块小石头,沉甸甸的。
“建华……”苏晚在心底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
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与这位大姑子的交集,似乎只停留在那场喜宴上。
张建华,张大伯家的掌上明珠,原主丈夫的堂妹。
本该是最亲近的亲戚,却在过去的岁月里像两条平行线,从未有过交集。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苏晚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被角。
窗外暮色渐沉,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朦胧的光。
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就像精心计算过的时间点,恰好卡在原主命悬一线的时刻。
难道……她知道?
这个念头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心底晕开一片阴翳。
苏晚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恰到好处的巧合?
她垂下眼眸,将这份疑虑妥帖收好,像收藏一片带刺的叶子。
眼下最重要的,是炕上这三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家伙。
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来日方长。
不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母端着个老旧的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摆着三碗冒着热气的红糖小米粥,两颗水煮蛋,还有三个烤得焦香的红薯。
这分量刚刚好够三个孩子吃。
“娘,”苏晚眉头微蹙,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决,“您也一起吃。”
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几分心疼,“您这样,让我怎么有脸回去见爹?”
“姥姥,吃粥粥”大娃已经麻利地舀起一勺金灿灿的小米粥,踮着脚尖往苏母嘴边送。
小米粥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混着烤红薯特有的焦糖气息。
“哎哟,真是怕了你们了。”苏母望着女儿严肃的神情,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自家那个说一不二的老头子。
她无奈地摇摇头,眼角却泛起温柔的笑纹。
转身去灶间又端来一碗小米粥和半块烤红薯,至于那两颗鸡蛋,却是说什么也不肯碰的。
苏晚见状,知道这是老人家的底线,便也不再勉强。
饭后,苏母利落地收拾好碗筷,把灶台擦得锃亮。
“锅里还温着粥,热水也烧好了,睡前记得再吃些,然后泡泡脚再睡。”苏母絮絮叨叨地叮嘱着,粗糙的手把女儿的被子又掖了掖。
“知道了,娘。”苏晚作势要起身相送,实则心里明白:一来年关将近,娘家离不开这个当家主母;二来自己与原主性情迥异,暂时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等“丧夫后性情大变”的说法传开,再亲近也不迟。
“躺着别动!外头风大,仔细又着凉。”苏母一把按住女儿,“有事就托人捎个信,别总闷着。”
“嗯。”苏晚乖顺地应下。
这副身子确实虚弱得厉害,摸上去只剩一把骨头了。
苏母临走前又挨个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这才裹紧头巾踏入暮色中。
虽然青山一大队和三大队相距不远,但积雪覆盖的山路,少说也得走上半个时辰。
油灯将三个孩子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晃晃悠悠地叠在一起。
苏晚望着他们发间未化的雪粒,喉咙突然发紧。
她向来不擅长说暖心话,此刻更是连句像样的开场白都想不出。
窗外暮色刚刚漫上来,生产队的喇叭还在播着晚间新闻。
冬日的傍晚才过六点,离就寝还早得很。
灯光里,三个孩子瘦得像是纸剪的人儿。
大娃名义上五岁,双胞胎三岁,可按周岁算还要小些。
更让人揪心的是,他们小脸上都沾着灰,衣领结着油亮的垢,指甲缝里黑漆漆的。
苏晚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角。
原主这大半个月沉浸在丧夫之痛里,怕是连给孩子擦把脸的力气都没有。
被窝里暖意融融,可想到要和三个脏兮兮的小家伙同榻而眠,她背上像爬了蚂蚁似的难受。
“咳……”借着清嗓子的动作,她撑着手臂坐起来。
经过半日休整,那股虚软劲儿总算褪去几分。
棉被掀开的刹那,冷空气趁机钻进来,反倒让她清醒不少。
苏晚蹲下身来,指尖轻轻拂过大娃额前的碎发。
“娘去厨房打些热水,你们在这儿乖乖等着,好不好?”
她望着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
大娃立刻挺直了脊背,小手贴在裤缝上,活像个接受任务的小士兵:“娘放心!”
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拍了拍瘦弱的胸脯,“我保证看好弟弟妹妹,连炕都不让他们下!”
那副强装大人的模样,让苏晚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厨房里飘着淡淡的水汽。
苏晚取下挂在墙边的木澡盆,盆底还沾着去年夏天留下的水痕。
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苏母临走前烧的热水正好派上用场。
她目光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唯一的木桶显然不够用。
指尖在背后悄悄一翻,几个崭新的红色塑料桶便出现在地上,桶壁上还带着超市的价签。
热水哗啦啦注入澡盆时,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侧脸。
趁着烧水的间隙,苏晚将锅里温着的小米粥倒进保温桶。
银色的桶身在灯光下一闪,转眼就消失在空气中。
她又给灶台添了两瓢井水,这才擦擦手往屋里走去。
身后,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像是谁在轻轻拍手。
午后时分,苏母去接孩子的时候,苏晚正望着窗外发呆,忽然心口一悸,一股熟悉的波动自识海深处震荡开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的随身仓库空间,竟然也跟着穿越过来了!
有了这个空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完全可以带着孩子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正当苏晚欣喜之际,目光扫过仓库空间的面积。
“竟然结合了……”苏晚猛地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