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的香气在屋内弥漫开来,苏母将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桌,热气氤氲中,一桌丰盛的菜肴令人食指大动。
金黄的腊肉片泛着油光,翠绿的蒜苗点缀其间,浓白的鸡汤上飘着点点油星,嫩滑的鸡蛋羹微微颤动,清蒸鱼身上的葱花散发着清香。
苏晚细心地摆好碗筷,青花瓷碗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爹,孩子们,吃饭了。”
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
“来,都坐下吃饭。”
苏母用围裙擦了擦手,眼角笑出了细纹。
大娃和二娃在姥爷的搀扶下爬上长凳,安安则乖巧地挨着母亲坐下。
苏母特意坐在两个男孩旁边,方便给他们夹菜。
苏父独自坐在上首,看着满堂儿孙,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晚晚,多吃点。”
苏母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放进女儿碗里,油汁立刻在白米饭上晕开,“看你这些日子,下巴都尖了。”
她的语气里藏着掩不住的心疼。
苏晚捧着碗,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腊肉,喉头突然有些发紧。
她抬头对母亲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谢谢娘,您别光顾着我。”
说着,她夹起一筷子最嫩的鱼腹肉放到母亲碗里,又细心地给三个孩子各舀了一勺鸡蛋羹。
“吃,都多吃点!”苏父洪亮的声音响起,他夹起一块鸡腿肉放进大娃碗里,“男孩子要长得壮实些。”
又给二娃夹了个鸡翅膀,“这个香,慢慢啃。”
饭桌上渐渐热闹起来。
大娃学着大人的样子给弟弟夹菜,二娃吃得满嘴油光,安安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鸡汤。
苏晚看着这一幕,心里某个角落悄悄软了下来。
大娃和二娃像两只欢快的小麻雀,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边叽叽喳喳地争着说他们三个的事。
二娃说到激动处,筷子不小心戳到了大娃的碗边,两个孩子立刻你争我抢起来,逗得苏母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安安坐在小板凳上,小手笨拙地握着木勺,努力把米饭往嘴里送。
米粒沾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像几颗调皮的小珍珠。
她每成功吃进一口,就会开心地晃晃小脚丫,惹得大人们忍俊不禁。
苏晚捧着碗,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心头那股沉甸甸的压抑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她低头扒了一口米饭,腊肉的咸香在舌尖绽放,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
不过是冬日里的一顿团圆饭,亲人的笑脸,和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闹声。
饭后,苏母利落地收拾着碗筷,瓷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晚拿着抹布仔细擦拭桌面,油渍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母女俩一边忙活,一边聊着村里的家长里短,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收拾停当,苏晚带着孩子们来到院子里晒太阳。
初春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暖暖地流淌在每个人身上。
大娃和二娃像两只撒欢的小狗,在雪地里追逐打闹,堆起的雪人歪歪扭扭,却透着童趣。
他们的欢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安安窝在苏晚怀里,小手攥着一片枯黄的树叶,专注地摆弄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的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轻轻抚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发丝在指尖缠绕,带着淡淡的奶香。
她放松地靠在苏父的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母聊着闲话,任由温暖的阳光将自己包裹。
院子里,微风轻拂,带着冰雪消融的清新气息。
晾衣绳上挂着的腊肉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屋檐的冰棱嘀嗒嘀嗒地落下水珠。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所有的烦恼都暂时远去,只剩下这份难得的安宁与惬意。
正当苏晚和苏母闲话家常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大娃兴奋地喊声:“娘,您快来看,我们堆了个大雪人!”
苏晚循声望去,只见大娃和二娃正骄傲地站在一个造型滑稽的雪人旁边。
雪人的脑袋歪向一边,两颗圆溜溜的石头眼睛憨态可掬,一根枯树枝弯成月牙形的嘴巴,活像在咧嘴傻笑。
最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雪人头上那顶破旧的草帽,斜斜地扣在圆滚滚的脑袋上,显得格外滑稽。
“真棒!”苏晚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大娃冻得通红的小脸,“这帽子是哪儿来的呀?”
二娃迫不及待地抢答:“是姥爷给的!”
他学着姥爷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雪娃娃也怕冷,得戴顶帽子暖和暖和。”
逗得大人们都笑出了声。
苏晚回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父亲,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孩子们的身影。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父亲的爱就像这冬日的阳光,虽不热烈,却温暖绵长。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晕染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苏晚看了看天色,起身轻声道:“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苏母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却还是笑着点头:“路上当心些。”
说着递过一个蓝布包袱,“里头有半只鸡和腌菜,给孩子们添个菜。”
苏晚接过包袱,沉甸甸的分量让她心头一暖。
她知道,这是父母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心意。
来日方长,等时机成熟,她定要用空间里的物资好好回报二老。
与苏父和苏母道别后,母子四人踏上了归途。
寒风掠过田野,苏晚将安安裹紧在怀里,又叮嘱两个男孩走快些。
孩子们虽然疲惫,却还在兴奋地回忆着今天的趣事,欢快的笑声在寂静的乡间小路上格外清脆。
回到家后,苏晚麻利地给孩子们洗漱。
大娃和二娃懂事地自己洗脚擦脸,还互相帮忙系扣子。
安安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任由母亲温柔地擦拭她粉嫩的小脸。
待孩子们都睡下后,苏晚终于长舒一口气。
这一天的奔波让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但看着孩子们甜美的睡颜,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心头的暖意。
苏晚入三楼空间,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氤氲的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浴室。
她仰起头,任由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躯,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换上干净的棉质睡衣,她将换下的衣物随手扔进洗衣机里清洗。
回到房间,苏晚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床单上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气息,混合着孩子们身上淡淡的奶香。
她侧身躺下,耳边是三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大娃偶尔发出几声梦呓,二娃翻了个身,安安则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
屋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首轻柔的摇篮曲。
。。。。。。。。。
年节刚过,春耕的号角就吹响了。
生产队的大喇叭每天清晨准时响起,催促着社员们下地干活。
苏晚虽然空间里物资充裕,却也不得不跟着大伙儿一起下地挣工分。
她知道,在这个集体至上的年代,太过特立独行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苏晚就已经扛着锄头来到地头。
初春的泥土还带着几分寒意,踩上去有些湿冷。
她学着其他社员的样子,卷起裤腿,赤脚踩进田里。
冰凉的泥水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就适应了。
起初,她挥锄的动作还有些生疏,引得旁边的李婶子直摇头。
但不过三五日的功夫,苏晚就找回了干农活的手感。
锄头在她手中变得灵活起来,翻出的土垄整齐均匀,连生产队长路过时都忍不住夸了几句。
日子如流水般静静流淌。
每天天不亮起床,带着晨露下地,傍晚踏着夕阳归来。
苏晚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
收工后,她总要去自留地里忙活一阵,撒把青菜籽,搭个黄瓜架,或是给新栽的番茄苗松松土。
她还跟村里的大娘换了几只小鸡崽,养在院角的竹笼里。
看着毛茸茸的小家伙一天天长大,她心里盘算着:等它们开始下蛋,就能名正言顺地给孩子们补充营养了。
三个孩子也在这平淡的日子里悄然成长。
大娃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帮着照看弟弟妹妹,每天清晨都会主动去鸡笼添食,傍晚还能捡一捆柴火回来。
二娃和安安虽然偶尔还会为了一个玩具争得面红耳赤,但更多时候是手拉着手在院子里玩耍。
每当苏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看到炊烟袅袅的屋檐下,孩子们欢快的身影,所有的劳累都会烟消云散。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却让苏晚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渐渐明白,幸福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守护什么。
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有她最珍贵的牵挂,也有她继续前行的力量。
这天晌午,苏晚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远远就看见院墙边蹲着个瘦小的身影。
走近了才认出是隔壁张老太收养的烈士遗孤,七岁的陆睿。
男孩穿着明显大一号的旧棉袄,正低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瘦的小脸。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到苏晚时闪过一丝慌乱,又很快垂下眼帘。
“陆睿?”苏晚放轻声音,将锄头靠在墙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过饭了吗?”
男孩局促地站起身,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吃、吃过了……张奶奶让我来找大娃玩……”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苏晚一听就知道隔壁的张老太是心疼陆睿,怕他一个人在家闷得慌,才让他过来找大娃他们玩。
孩子们总爱抱团,对陆睿这样的“外来户”难免排挤。
张老太这是心疼孩子,才让他来找玩伴。
“快进屋吧。”
她蹲下身,替男孩拍掉裤腿上的尘土,“大娃他们正念叨你呢。”
说着从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糖,“给,甜甜嘴。”
陆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那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让苏晚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
同样的姓氏,相似的眉眼轮廓。
与陆睿第一次相遇,就在前些天。
苏晚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她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几个半大孩子正围着陆睿推推搡搡。
男孩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像一片飘零的落叶。
“住手!”苏晚扔下锄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她的声音像一声惊雷,吓得那几个孩子顿时僵在原地。
“欺负人是不是?”
她一把将陆睿护在身后,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孩子涨红的脸,“再让我看见一次,就找你们爹娘好好说道说道!”
孩子们一哄而散,只剩下地上凌乱的脚印。
苏晚蹲下身,这才发现陆睿的衣领都被扯歪了,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红痕。
男孩低着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
“疼不疼?”苏晚轻轻抚平他的衣领,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跟婶子说实话。”
陆睿摇摇头,一滴泪却不受控制地砸在泥地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圆点。
这个倔强的模样,让苏晚心头猛地一颤。
“走,跟婶子回家。”
她牵起男孩冰凉的小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细微的颤抖,“婶子今天蒸了糖三角,还热乎着呢。”
每当看见陆睿站在院门外踌躇的样子,她就会让大娃去把他拉进屋。
农闲时,也会特意多准备一份零嘴,看着四个孩子分食时脸上洋溢的笑容。
渐渐地,陆睿来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