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凉的夜幕中,细雨如毛绒,扑簌簌坠下。
巫禾稳稳背起棠沼,棠沼打着伞为两人遮住又绵又细的雨,一路往厨房而去。
途中棠沼偏头在巫禾脸颊上亲了一口,惹得巫禾加快了步子。
到了厨房,灶上果然还温着菜粥,巫禾手指贴了贴碗壁,“有些凉了,不够热,我烧一点柴火给热一下。”
棠沼被巫禾安置在一把椅子上,自己在灶前蹲下点燃了几根柴火。
棠沼朝她伸出手,“巫禾,你过来。”
巫禾洗了手,走到棠沼身边,“怎么了?”
棠沼仰头看着她,嘴唇微张,欲说还休的模样。巫禾了然一笑,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低头贴上那双唇瓣,压着亲了又亲。
棠沼被亲得扯住巫禾腰间的衣襟,她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就着外面的夜雨带来的凉意,接了一个绵长又湿漉漉温暖的一个吻。
柴火发出噼啪声,棠沼循声看去,捉着巫禾的手晃了晃说:“巫禾你看,木条子发烧了,烧得都吐口水了。”
有根木条尾端溢出了水泡,是因柴火中的水分还未完全去脱去,遇热便泻了出来。
“嗯,这是湿寒之气,发了汗就退烧了。”巫禾笑着捏了捏她手腕,“粥已热好,我去端过来。”
棠沼松开手,叮嘱道:“巫禾,不要烫到手。”
“嗯。”巫禾取了巾帕垫在瓷碗底下,将热粥端了过来放到棠沼身前的桌上。
棠沼手指揪住她衣襟:“伤口疼,巫禾你喂我。”
“好。”巫禾无有不应。
“你打算站着喂我吗?巫禾你坐我腿上吧。”棠沼拍拍自己的腿跃跃欲试道。厨房就一张椅子,已被棠沼坐着了,再去搬来椅子得去到正厅。
“不可。”巫禾睨她一眼,“你腿还有伤。”
“你给我抹了药已经不疼了。”棠沼勾勾她手指,“不然你抱我,我坐你腿上可行?”
“吃个饭,成何体统。”巫禾淡声拒绝道。
“我就坐你腿上吃个饭,怎么就不成体统了?且这夜里谁还会来厨房?不会有人瞧见的。还是你根本不想抱我,嫌我重?”棠沼撇着嘴从椅子上站起来。
巫禾叹了口气,伸手搂过她,另一只手把椅子摆正了些,随后才坐下去。
棠沼动作略快地跨坐在巫禾腿上,与她面对着面,四目相对,巫禾搂着她,在她唇角亲了亲,颇有些认真道:“你不重,方才背着你过来,像那雨雾一样轻。”
棠沼这下高兴了,用鼻尖蹭了下巫禾的鼻尖。巫禾令她坐好,舀了粥一口口喂棠沼,棠沼乖巧吃着,到后面还有小半碗的时候缠着巫禾吃了几口。
粥吃完后,外面的雨还在下,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棠沼伏在巫禾背上,将伞斜举着挡着偏风吹来侧身的雨,巫禾她那同她一般宽薄的身躯稳稳背着她回到屋子。
两人一起漱了口,棠沼躺在床上眼睛还亮晶晶的,没有一点困乏的样子。巫禾抱着她亲了亲:“不许闹了,休息好伤口才会好得快。”
棠沼本不愿睡,瞥见巫禾眼底的倦意只好老实睡觉,她在巫禾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巫禾,要摸背。”
“好。”巫禾抚上她那细腻顺滑的背脊,重复着一攀一落的抚慰动作,“沼沼快睡。”
棠沼抵抗不了巫禾给她摸背,像被催眠一样很快入睡。
“好乖。”巫禾看着她的睡颜喃喃道。
——
“棠沼,起来用早饭了。”巫禾站在床边唤她,棠沼往里面滚了滚,又滚回来,伸出两只手语气黏糊糊道:“巫禾,你抱我起床。”
巫禾俯身捞她起来,抱着她去洗漱。要出门去正厅时棠沼拦住她:“我的轮椅呢?在花肆没取回来吗?”
“取回来了,放在你房间。”
“那你抱我回房间坐轮椅。”
巫禾眉梢轻挑道:“你宁愿坐轮椅也不愿让我抱,昨夜可不是这般的。”
棠沼搂着她脖颈在她颈侧轻咬了一口,“我还不是怕你抱着我被宅里人瞧见,你又要说不成体统。”
“不怕被瞧。”巫禾说着抱着她过去正厅,路上遇到洒扫的侍从都一如既往问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乱瞧。
巫禾用饭时正厅不留人侍候,是以棠沼出来未覆眼纱,她将人安置在椅子上,自己给棠沼盛好了粥。桌上还摆着虾肉蒸饺,藕饼,羊奶。
棠沼自己小口吃了起来,对待食物一副认真的模样。巫禾觉得甚是可爱,暗自笑了笑。
用过早饭,棠沼说要去水廊看下陪它共过一场患难的王八,让巫禾抱着回房间坐上了轮椅,巫禾沉思了会儿说:“你不重,我抱得动。”
“那也不能让你一直抱着,你的手很重要,不能累着。”棠沼偏头看了一眼巫禾的手腕。
“不会累。”巫禾微蹙了眉。过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目光落在自己推着轮椅的手上,下一瞬又落回棠沼身上,嘴角微微弯起。
刚到水廊,一狗一猫朝着棠沼冲过来,锦衣卫后腿一弹就跳到了棠沼膝盖上,雪中飞伸长着脑袋要拱她的手,被锦衣卫一拳打过去。
“锦衣卫,不可以这么凶。”棠沼抓住它脖颈拉回来,另一只手摸了摸雪中飞的脑袋,“好狗。”
巫禾瞧见也捏了捏棠沼的脸颊,“你什么时候给这白猫取名了,我怎不知?”
“我过来水廊都是它陪着我,你忙得很当然不知了。”棠沼微扬着下巴。
“你在怪我。”巫禾捏住她下颌,还不待棠沼反应就亲了下去,棠沼被亲的当口不忘用手去遮锦衣卫和雪中飞的眼睛。
“怎么?你还怕被它们瞧见。”巫禾松开她打趣道。
“非礼勿视,我是怕它们有样学样,身为主人要以身作则。”
棠沼的唇被亲的红润润的,巫禾盯了会儿移开视线,含笑着说:“好,你说什么都有理。”她将池子里的王八捞上来,将牵引绳交给棠沼,“今日可要出门遛它?”
“要,你陪我。”棠沼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若没空我让左司陪我去也行。”
“好了,陪你去,将龟放到架子上来。”
巫禾推着一人一龟出了门往附近的江边而去,把平日自己戴的帏帽戴在了棠沼头上。到了江边,棠沼把王八丢进了江里,绳子系在轮椅上,拿出鱼竿开始钓鱼。
江边一直有微风徐徐吹来,帏帽的纱飘在脸上,棠沼将帏帽取了下来戴在巫禾头上。
上鱼的时候,棠沼突然想起李果,便问巫禾:“这几日都不见李果来烦我了,她没回止水斋吗?”
“她去别庄帮忙了,不会回止水斋。”巫禾垂下眼睑轻声答她。
自上次棠沼落水,巫禾就把李果调走了,并嘱咐李果不准在棠沼跟前说她们之前认识,更不要提那次棠沼走后她家发生的事。
“哦,我以为她真被我吓着了,先前我吓唬她,不准许她喊你姐姐,否则就把她扔江里打饵。”棠沼直接坦白了她威胁李果的事。
“你吃醋?”巫禾弯起嘴角饶有趣味看着她。
“我哪有……是,我吃醋,我不仅吃醋,早饭我还要吃饺子。”棠沼本想否认,但心里又藏着不可说的秘密,便直接承认下来。
“行,早饭顿顿给你准备饺子。”巫禾笑着摸摸她的脸。
棠沼没钓多久,她坐着轮椅不累,巫禾站着陪她会累。虽然她想过让巫禾坐她腿上,但巫禾定会说不成体统。于是早早收了竿,把江里的王八提回来,跟巫禾说渴了要回家。
临近日中,日头有些晃眼,巫禾把帏帽戴回棠沼脑袋上,推着一人一龟回去了。
回到止水斋,巫禾正与棠沼说着待会泡什么茶,红姑就过来禀报说张禄张公子正等在厅上。
张禄?棠沼听着耳熟,片刻后想起来她向顾琦月打听过这人,当时顾琦月说张禄是自己师门的人,可她根本没听过这号人。
最重要的是,他过来止水斋竟没有被拦在门外,还被引进门候着。
她生怕巫禾丢下她去接见张禄,一时又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好揪住巫禾的衣角可怜道:“我口渴了,非常渴,现在就要喝到你泡的茶,不然我就要渴死了。”
巫禾淡淡瞥她一眼,说道:“你随我一起去。”
棠沼笑盈盈端正身子坐好。
“巫禾,你回来了,我此次登门有要事同你说。”张禄见到人站起来打招呼,眼睛扫了一眼棠沼,瞥到那双蓝色瞳孔很快挪开,“冒昧问句,这位姑娘是你师妹?”
“是……”
“不是!”
巫禾被棠沼出言打断。
棠沼眨了眨眼,给了她一个歉意的眼神,抬眸注视张禄:“以前是,现在不是。我叫棠沼,阁下是巫禾的朋友吗?”
“棠姑娘,我叫张禄,巫禾的朋友。”
“哦。”棠沼应了一声,扭头朝巫禾道:“巫禾我渴
了。”
“好,现在给你泡茶。”
张禄听了拿起桌上先前红姑招待他泡的茶,倒了一杯递给棠沼:“棠姑娘,这有泡好的,你先喝着解解渴。”
棠沼皱了下眉,正要拒绝,巫禾替她开口了,“张禄,她喝不惯那茶,多谢你的好意。”
“啊,原来如此。”
巫禾取了罐子里的竹叶茶给棠沼泡上,泡好后往里头滴了一滴蜂蜜,倒出一杯递给棠沼。
张禄看棠沼喝着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提醒了一句:“巫禾,我有重要线索告知你。”
低头喝着茶的棠沼抬起头来,手搭上巫禾的腕子,“巫禾,张禄的意思好像是让我走开,别碍着你们谈事情,可我的腿……走得不太方便,你唤红姑来推我回房吧。”
巫禾捏捏她手背,“就在这陪我喝茶,不用走。”
转头对张禄道:“张禄,你有什么线索现在就说吧,我的事不必瞒着她。”
棠沼极力压住向上翘的嘴角,掩饰般一口喝完杯盏里的茶水,又自己续上一杯,递给巫禾,巫禾从容接过,抿了一口放下。
“巫禾,最后一把剑,化蝉剑,在八极崖。”张禄语带紧迫:“我们不日便动身吧。”
棠沼垂目拿过巫禾未喝完的茶喝掉,眼底滑过一丝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