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槿和童伊不和,这是整个学校都知道的事情。
杜槿所在的学校,是泽川市有名的国际学校。在这里上学的童伊就像参加拍卖会的孟枳禾,格格不入。
因为童伊是个孤儿。
她是因为有了赞助人的帮助,才能进入这所学校。
平日里在学校,杜槿是那个学习好、教养好、家世好,深受老师和同学喜爱,活跃于学校各大活动的优等生。
而童伊则是那个默默躲在角落里,只专心于自己的学业,不希望被别人过度关注的小透明。
在那个介于懵懂与成熟,每天挥洒着青春与荷尔蒙的年纪,让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女生产生交集的,是一个叫张佑光的男生。
杜槿从没说过自己喜欢张佑光,但是周围的人都很笃信她对他有好感。
杜槿与张佑光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从小学开始就是一个学校,只不过那会儿彼此都不是很熟悉,只是知道对方的名字,偶尔在走廊和操场碰到会打声招呼。
初中两个人被分到了一个班,还短暂的,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那个时候的杜槿已经开始长个,张佑光却还是瘦瘦小小像个小学生一样。
刚刚开始青春期的男孩女孩还不知道该怎样正确的面对自己和其他人的变化,又不肯承认自己的不安,于是就那么别别扭扭的过了三年。
到了高中,两个人再一次在校园里重逢。这时的杜槿逐步脱去稚气,变得美丽优雅,慢慢学会了大大方方的与别人相处。这时的张佑光也一下子抽条,舒展开的身体也让他比原来更加阳光开朗,从懵懂无知的小男孩变成了从容自信的少年。
高一开学,学校按照惯例举办迎新晚会,老师选择了杜槿和张佑光两个人担任主持人。
排练的时候,两个人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对词,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空空荡荡的座位,杜槿突然开始呼吸急促,感到头晕目眩。
张佑光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于是扶她下台,给她递水,一直安抚她直到杜槿缓过神来。
那是杜槿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会对“将要面对很多的人”这件事产生恐惧,张佑光也是第一个知道她患了“场所恐惧症”这件事的人。
之后张佑光查了很多资料,在他的鼓励下,两个人相互配合着,最后很好地完成了晚会,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而童伊,则是张佑光的后桌。
他们现在所在的国际学校,有一半的课程,都是英语教学。
第一次童伊在课堂上用英语回答问题时,她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紧接着她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是觉得她的发音很奇怪,于是她涨红了脸,悄悄坐下。
后面半节课在讲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从此之后她拒绝用英语回答任何问题,面对老师鼓励的目光也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直到某天放学后,张佑光告诉她老师让她去一趟语音教室,说有事找她。童伊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老师,等到了张佑光。
对方拿着钥匙打开了门,突然开口,“即使同是英语母语的人,之间的发音也会不一样,就像我们都是说汉语,各个地方的人都有自己的口音。”
“但是我们不会因为和别人的口音不一样就认为其他地区的人说的不是汉语,也不会因此就拒绝说话。我们不会嘲笑一个外国人说的不是‘标准汉语’,同样他们也不会。”
“‘不一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如果你更喜欢‘标准发音’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和老师借钥匙,这样你可以每天来这里练习。”
童伊感动地望向张佑光。
绯红的霞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颊边细小的绒毛轻柔而可爱。对面的男生背对着光,高瘦而清爽,带着夏日阳光的气息,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她。
一阵风从窗外吹过,吹乱了少年的心绪。
“谢谢你,张佑光。”
杜槿的生日在九月底,按照惯例,杜尧每年都会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于是杜槿递了一份邀请函给张佑光。
“时间定在周五晚上,到时候司机来接我,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杜槿询问张佑光。
“这个,不行。”张佑光摇了摇头,“我晚上有点事,稍微晚一点过去,可以吗?”
杜槿睁大了眼睛。“你知道,我……那个……宴会上那么多人,你不在我怎么……”
“不会晚很久的,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我自己的事情处理完就马上赶过去,你自己坚持一下可以吗?”张佑光安抚杜槿到。
“半个小时,那我等你结束一起过去。你晚上有啥事啊?”杜槿好奇地看着张佑光。
此时一位路过的同学靠近,嬉笑道,“他晚上啊,要去约会。”
杜槿更加好奇了,“约会?和谁?”
那位同学指了指教室里面的童伊,“就是那位。”
此时的童伊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题,她怯生生的样子像只兔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杜槿不敢置信,“她,为什么是她呀?”
“别乱说,没有的事。”张佑光赶走了在一旁起哄的同学。
从那之后,偶尔在学校里遇见,杜槿总是冷冷地看着她,童伊也总是看见杜槿就会绕开。
杜槿还是会去找张佑光,但是两个人好像有了嫌隙,总是不欢而散。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童伊还经常倒霉。课桌里总是会发现小虫子,自己的生活用品也会无故丢失,上厕所结果门坏了关在里面出不去,被通知有老师找结果发现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原来只是一个小透明,她也只想当一个小透明,可现在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直到后来,有老师意识到童伊被“恶作剧”的频率过高,专门开会说了这件事,她的生活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今天晚上出现在济德艺术馆里,对于童伊来说确实是一个意外。她在暑假开始的之前,就找好了这份工作,今天的任务也是公司指派的。
其实在假期开始前童伊找过很多份工作,但都被拒绝了,要么是因为学历不够,要么是因为没有经验,要么是因为年龄太小。
无奈之下,她便去办了张假的身份证,混进了不需要学历经验的保洁公司。
原本她打算一直干到开学,但被今晚的意外打断了。
“那杜总和你是怎么认识的?”警局里,谌宸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童伊。
“杜总是我的赞助人,是他为我提供了学费和生活费。” 童伊紧张地像是要哭出来,她的身体蜷缩着,说话声音也很小,一有动静就会吓得一抖。
“既然杜总提供了你学费和生活费,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打工?”怕对方真的哭出来,谌宸努力调节了自己的语气,让它听起来没有那么冰冷。
“杜总是给了我很多帮助,还把我送进了这么好的学校,但他只是我的赞助人,可以随时停止对我的赞助。而且等我上了大学,我就成年了,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活着,所以我才努力多赚钱。”在回答的过程中,童伊一直没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警察。
苏曼的声音不自觉地更加柔和了,“那你今天在打扫卫生间的时候,有看到杜槿吗?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童伊摇了摇头。“我有听见宾客的谈话,知道杜槿在这里,但是我今晚一直没有和她打过照面,不过她的那个包,是我捡到的。当时我按照公司的规定,去卫生间打扫,见到一个手包掉在地上,于是我捡起来放在了盥洗池上面。”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是杜槿的,我想,把它放在那,一会儿丢包的人去找一下子就能看见。之后我清理了每个隔间的垃圾桶,将地面拖了一遍,还擦了盥洗台,就出来了。”
“在我清理卫生间的过程中,并没有人进去过。”童伊一边回忆,一边将当时的过程讲了出来。
“你去清理卫生间的时候推了一个推车,之后你把它推去了哪里?”苏曼继续询问。
“我推着它走员工通道把它推到了外面专门处理垃圾的垃圾站,把里面的垃圾都倒出去后,又放回了工具间。”
“那你觉得,你的推车上面有没有可能藏一个人?”谌宸接着问出了一句十分大胆的问题。
一直低着头的童伊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蓄满了泪水,看上去我见犹怜。
“你是觉得,是我绑架了杜槿,把她藏到推车了带走了吗?”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的父亲是我的赞助人,我怎么可能这样对她?我绑架了她又要做什么呢?要钱吗?她父亲已经给了我很多钱了,况且我凭自己的努力也可以赚到钱。”
“那个推车很小,只放得下一个垃圾桶,你们可以去检查,而且,我进入那个卫生间一共也没几分钟,还一直进进出出在打扫,杜槿的身形要比我大一点,我做不到用那么短的时间绑架她。还有,我出入的员工通道里有很多人,如果我绑架了一个人,他们难道看不见吗?”
杜槿说着,委屈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已经搜查了整个艺术馆,今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我要是绑架了她,我要把她藏在哪里呢?”
苏曼给童伊递上了卫生纸,让她擦去眼泪。
问完话,谌宸正准备找人将童伊送回去,一直守在警局的杜尧走了过来,把自己的外套给童伊披上,说他已经安排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说着还轻抚了一下童伊哭肿的眼睛。
“别再哭了,孩子,我相信这事儿肯定和你没关系。”说着看了一眼谌宸和苏曼,“到现在一点线索没找到,也不知道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看着童伊离开的背影,苏曼将手中的咖啡递给谌宸,“头儿,你觉得童伊绑架杜槿的可能性大吗?”
谌宸摇了摇头,“不过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杜槿是‘场所恐惧症’发作了,她为什么不去找孟枳禾?如果她是被人绑架了,那劫匪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发来勒索信息?”
谌宸走到送完童伊返回的杜尧面前,“杜总,你没有收到任何威胁勒索的短信吗?”
昏暗的走道里,杜尧的眼神晦暗不明。几秒后,他沉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