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随风逐浪少年时

（三十五）借口

久愿长明趴在洗手池上一吐再吐，吐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之前喝的那杯烈性鸡尾酒“微白城市”本就对胃有一定的刺激，现在更起到了催吐的作用。不要说今晚吃的东西，连前一晚吃的东西，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但想到自己吃下那么多虫子，还是嚼碎了咽下去的！他就恨不得把胃都吐出去！

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地冲洗着自己的呕吐物，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吐出来的是什么。

司命已经退到了门外，他听到他在门外说：“崇明哥，全新的牙具在洗手池下面的抽屉里。你吐完了可以用。”

久愿长明此时此刻恨他恨到牙痒痒，却连骂他的工夫都没有。

他一开始不明白司命为什么要骗……不对，司命并没有骗他，他是诱导他吃下了一整碗虫子。

吐着吐着他想明白了。他得罪司命的地方挺多的——让他看夜壶，让他画春宫图，还用他的亲朋好友娱乐自己……

久愿长明吐到喉咙连着胃一起疼，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吐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连续十几次深呼吸，才勉强忍住不再呕吐。睁开眼，看到镜中自己苍白到发青的脸色他开始反思：“祝风平那个女孩儿，我一直认为她有能害人的智商，也具备能害人的心肠。自从我破坏了她为司命精心设计的发型，她就一直在默默的找机会算计我……可是司命，他像只傻狍子似的呆萌，又像只小狗似的跟我亲近。我就对他完全不设防。因为有他在，祝风平亲手递给我的东西我也想都没想就吃下去了。”

“我可以骗司命，司命当然也可以骗我。我凭什么那么傲慢？”他对镜中的自己苦笑，“祝风平的魔法是怎么回事？居然能改变食物的外观和味道！这种能力太可怕了——人类如果无法依靠视觉和味道判断自己吃的是什么，会把什么东西吃下去？祝家人的魔法真古怪，不强，却极为特异。”他原本不是特别想购买祝平安的魔法阵，现在的购买意愿却变强了。

久愿长明充分整理好仪容，找回到刚才离开的地方。

他看到司命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可能是因为紧张，小脸有点儿发白。刚才碰巧在现场的平原崇光没有离开，正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风中凌乱”。

祝风平怀里抱着一个空托盘，站在秋千架旁。看到他走过来，冲他笑的很甜美。

“吃个馒头吧。”她指指平原崇光身边的石桌，“我们的馒头是用老面发酵，中和胃酸很有效。还有豆浆，也是给你的。”

久愿长明看过去，看到石桌上多了一盘白胖可爱的馒头和一杯乳白色饮料。

他坐回到之前坐过的竹椅，拿起馒头就吃，又喝了几口豆浆。然后问司命：“你父母为了请我吃饭，很是下了一番工夫。你却让我全吐出去了，不觉得可惜吗？”

司命显然没想到他最先问的是这个，愣了一下。随后很自然地说：“你不是都吃过了吗？那就不可惜。再好的东西，吃进去也是要排出去的。只进不出才更难受吧？”

久愿长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也愣了一下。

祝风平趁机说道：“平原崇明，我没想到你还敢吃我给的东西。”

“我相信你的智商，连着害我两次，对你们没好处。”久愿长明说着又吃了两口馒头，喝了口浆。“你这么害我，就不怕我让司命继续生病？”

“我也相信你的智商。”祝风平深深地看着他。

“这次的事，你们谁是主谋？”久愿长明扫视司命和祝风平。

司命害怕地缩了下脖子，但还是小声说：“知道你怕虫子的人是我，主意当然是我想出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本不想问的，可还是问了。

“今天，在那个俱乐部里，你捉弄了我的弟弟，我的朋友们，还有平平和静静。崇明哥，你用夜壶捉弄我没关系。但是，无缘无故的捉弄我的亲朋好友，我不能允许。”司命清澈的眼睛有点儿泛红，表情很认真，“我做的有点儿过分，可我不会道歉。”

司命的倔强既在久愿长明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自己也怕虫子。你还看着我把虫子吃下去。不难受吗？”

“难受呀，所以我今晚什么也不吃了。”

“那我能把这个‘风中凌乱’也吃掉吗？”一直旁听的平原崇光插话。和那杯“微白城市”一起拿过来的两碟‘风中凌乱’已经被他消灭了一碟，现在他又盯上了另一碟。

“请吃。”

平原崇光很高兴地开始吃第二份。

“司命，石头爷爷他们要回家了，你要不要去送一送？”司运无声无息地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我要去送！”司命跳下秋千就往客厅跑。

“等一下，”久愿长明叫住他，“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你能不能不告诉更多的人？”

“不能。”司命很干脆的拒绝他，“至少我会告诉静静、赫好和苑天明，我已经替他们报复过你了！否则他们再算计你，你就吃亏了。”

“……”

“我也去送石头爷爷。”祝风平笑着跟着司命和司运走了。

小蝴蝶看中了多宝阁中的好多个小刻件，司命很慷慨的全部打包送给了她。司运和石头爷爷约好了明天一起下棋……

看到石头爷爷告辞，赫好和苑天明为了赶宿舍的门禁也坚定一起离开。他们打包带走了许多美食，说是要带回去给舍友们吃……天知道到时候谁是主力。

告别时小蝴蝶一边挥手一边对司命说：“司命哥，你一定要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一定嫁给你！”

司命给她的回答依旧是：“我等不了，等你长大我就老了。”

送客回来，司命发现平原崇光已不在那里，只有久愿长明还坐在那张竹椅上，盘子里的馒头，杯子里的豆浆都空了。

“馒头也吃了，豆浆也喝了，你还不打算回家吗？”

“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不是聊天吗？结果我们聊了吗？”

“啊……”司命有点儿尴尬。“我给你讲个关于星星的童话故事，你要不要听？”

“你讲吧。”

“这个故事是赫好讲给我的。他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星球有个孪生兄弟叫‘布存栽’。‘布存栽’生的有点儿小，直径大约只有我们星球的一半。几百万年的时间它们俩都沿着同一个轨道绕着太阳公转……但是它们之间离的太近。四十亿年前的某一天它们相撞了！

“‘布存栽’被毁灭，它的大部分碎片都被我们的星球吞没。余下来的粉状残骸在太空中盘旋，与星球表面剥离的碎片混合在一起，形成云状物，由碎石构成的云状物最终凝结，形成了一个月球。

“‘布存栽’的大量碎片使星球迅速膨胀，地核体积增大了20%左右，整个星球的重力足以吸住厚厚的大气层。太阳系的其他岩石行星，至今仍无法做到。我们的星球通过重力将大量的水分和气体聚集到表面。

“那次的碰撞可能将星球原始的大气层剥离了。但是促成一个新的大气层逐渐形成，这一次，在更加强大的重力作用下，它被吸引到地表附近。

“那个新生的月球帮我们稳定了星球的地轴斜度。因为有它的引力在，使我们的星球不会因太阳系其它巨大行星的牵引力而在0度到80度之间变来变去。四十亿年前月球还离我们非常的近，运行的也比较快，形成的潮汐引力非常大。四小时的潮汐就能使海平面升高100米左右，并产生巨大的力量，深入到星球内部。

“这时星球内部正在经历冷凝过程。这些力量把刚刚成形的海底撕裂开来，形成新的路径，来自地底的热量通过这些路径涌出来。裂缝所在的位置形成了温泉，而温泉可能就是我们这颗星球生命的发源地。”

“你讲的这是童话故事？”久愿长明嗤笑，“我是魔法师，可不是文盲。就算是我也能听的出这是那些科学家对我们这颗星球起源做的推测。”

“可是，现实是我们的星球并没有月亮。”司命指指群星闪耀的夜空，“我刚才讲的不是童话是什么？”

“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但是我们的星球真的曾经有月亮。”久愿长明很肯定地说。

然后他站了起来，“不跟你聊月亮了。我也要走了。拿上你的坐垫来送我，我的车上给你准备了新的。”

回收“充值”完成的一万块星辰石，才是他留下的真正目的。

司命高高兴兴地把旧坐垫从车窗给他递进去，“我还以为你今天很生气，不会给我换新的了。”

“不会，我没那么小心眼。”他用传送阵给司命送来了十七个新的，就放在他家大门口，让他自己搬回去。

他又递给司命一只白瓷盘子，“你家的馒头很漂亮，送你一只盘子装馒头。”

司命接过盘子，看到盘子上绘着一只九色鹿！

“这是驻鹿古国的盘子？”

“你做个梦就知道是不是了。”

在车上，平原崇光说：“哥，我也没想到，你今天吃了那么大的亏，情绪却平复的那么快！”

“我不吃亏。”久愿长明一边开车一边平静地说，“今天的这碗虫子给了我借口。以后，无论我对司命做了什么，都可以用今天的事当借口。”

“行的通吗？”

“借口这种事，只要单方面通过，它就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