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漂亮。”杨仪欣没忍住拍了张照，凑过去给程瑜看，“怎么样不错吧？”

“拍完可以收钱了。”程瑜不可置否。

“那我找谁要？”杨仪欣看了看照片里江深和许奚的背影，点兵点将，还是选了江深。

程瑜看她是心里早就有了选择。

“叮——”江深收到了那张照片。

江深有些意外，还是发了句谢谢。

杨仪欣说下次收钱。

江深抬头望她，杨仪欣笑得一脸开心，口型在说不用谢。

“说什么呢？”许奚回头就见到了这诡异的一面，嘴里正嘀咕着，他看了看江深，却见他也回过头来。

“该下山了。”许奚装作没事人，脚步迈得比兔子快。

“原来有缆车？”许奚才知道。

“因为本来我是打算做考察，所以没让你们坐缆车，但半路遇到这种事谁也没料到，不过现在至少不用再走了。”程瑜解释说。

“两人一辆，我们先走一步咯。”杨仪欣拉着程瑜就坐了上去。

“走吧。”江深没意见，许奚现在也不敢有意见。

纵然许奚不说话，但江深却不觉得寂静，因为周遭有山风鸟啸，并不喧闹反而显得恬静安好。

时光总会被人希望慢下来，这一刻在江深心里就是这样。

虽然坐了缆车，但速度并不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四个人准备去下面的商业街吃饭。

“呼，今天可拍了不少照片。”每个人都摆了一台笔记本在桌上，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差点没地方摆。

“好了好了都别整理了，先吃饭。”要不是杨仪欣说停，这几个还真能一直看电脑看下去。

“许奚，吃饭就别卷了。”许奚一边吃东西一边手指不时摆弄两下，杨仪欣真看不下去了。

“最后两张！”许奚弄完才发现三个人都看着自己，“怎么了？”

“饭粒吃到嘴旁边了。”杨仪欣偷偷碰程瑜膝盖，程瑜忽然没忍住笑了一声。

“啊？哪？”许奚急得不知道头往哪转。

“这。”江深手上动作快得许奚没反应过来饭粒就已经躺在纸巾上了。

“我去……”杨仪欣看呆了，心说这怎么比她和程瑜还放肆。

“你……”许奚慌慌张张地去看杨仪欣和程瑜，却见这两人已经自觉地低头扒起了饭。

应该没看出来吧，许奚有点想跑出去冷静一下，人怎么能尴尬成这样，偏偏另一个当事人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社会也没这么开放吧。

许奚发誓他下次一定不一边看电脑一边吃饭了。

工作了一整天，要不我们晚上放松放松，出去逛逛？”杨仪欣提议，程瑜却看了眼江深，“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伤患？”

“没事，山都爬完了，也坐了这么久，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许奚看了他一眼，要么是那药有奇效，要么就是江深是个变态，他这么一天下来都有点累了，偏偏江深脸色看起来比他还要好，不行，他也不能认输。

“我也没意见。”

“三票支持，一票反对，那没办法了，就这么定了！”杨仪欣对程瑜摆摆手，表情一点不遗憾。

夏夜的古厝人比白天多，灯火通明，一望无边的人影接踵错落，整条街铺陈着古色古香的氛围，街边的店面都是做妆造摄影的，不少穿着古风形制衣服的女生走在古建筑间，路中间的夜市摊摆了一长排，致使古厝旅游受众很广泛，杨仪欣拉着程瑜看汉服妆造，许奚则挑起了小吃摊，唯独江深两边都不沾，他只盯着许奚看。

“干嘛，你想拍？”程瑜分明是笑杨仪欣，却没想杨仪欣主打一个没脸没皮，“可以啊，你穿我也穿，我想看你穿。”

“这费用可没得报销，你出吗？”

“我出就我出，走！你不许反悔！”程瑜根本没想到杨仪欣会来真的，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拉走了。

“江深，你和许奚说一声我们先去逛了！”江深听到杨仪欣喊他，转头发现两个人牵着手甜蜜地走了。

怎么出来是四个人，现在一对成了，一对还在这僵持不下，江深心情很复杂。

愣神间江深回过头，夜市间人影幢幢，华灯四溢，他却没在视线里找到许奚的身影。

“许奚……”点开通迅录开学初刚添加的置顶电话拨过去，可人太多，喧嚣声让他几乎听不清手机的铃声。

“嘟——”

“许奚！你在……”江深本以为电话接通了，但拿下来看屏幕上却还是正在拨打中。恐惧和担忧的情绪在一瞬间涌上心头，视线在人流里模糊不清，那段不好的记忆也随之袭来。

“许奚——”老师从没见过江深那副模样，他平时过于沉稳的性格让人足以忘了他仅仅是个没成年的学生。

他的失控在许奚不见的那一刻轰然爆发。

“场馆总共就两个门，出来时候监控没拍到吗？”江深努力克制着声音没吼出来。

“人太多了，根本分不清。”

“我去找他！”江深拿了手机就沿着场馆一路搜寻许奚的痕迹。

可是他就差把土都给翻出来了，也没看见许奚的身影，天渐渐黑了，路渐渐模糊了，他几乎脱力地坐在路边。

“许奚……我求你了，出来吧……”他的话几近哀求，却无人能应答。

江深很快抹了抹脸，再睁眼的时候，隔着一段没有路灯的漆黑的路，他以为是错觉，直到再度睁眼，他见到了他无数次扑空的那个身影。

“许奚！”

“终于……找到你了……”他们的影子在奔跑中被路灯拉长，最后相交在一起紧紧拥抱，许奚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为什么？他会说终于找到自己了？江深望着他，心中的话语好像要涌出来，却生生止在了喉头，只克制地问出一句：“你究竟去哪了？”

“我去找你了……可是我看错了，还迷了路……”许奚靠在他的肩头，“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像你的背影，我想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于是……”

“于是你就跟着那个人走了？”江深没料想过会是这样的理由，他满腔的郁闷和怒气顷刻间反噬到了他自己的心上。

“许奚，拜托，下次你不用走，我会去找你的。”江深用力闭了闭眼，“不管多远，我一定会先找到你。”

可是后来他才发觉这只是他一个人的誓言，许奚没有做出任何等待的承诺。

所以他患得患失，如履薄冰，他找一个人，找了整整四年，可如今分明找到了，却仍旧渐行渐远。

他无法去责怪许奚，他只能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怎么不再勇敢点。

“许奚，我不想再找不到你……”

转眼间，许奚手上已经提了三四样小吃，嘴里还没停。他总感觉他忘了什么，突然一回头，人呢？

许奚往回走，却有些摸不清方向古厝的路四通八达，巷子也不少，里面都是小路，看起来黑漆漆的。

“唔……草谁……啊！”许奚忽然间被人拐进了巷子里，那人力气很大，许英根本没机会反抗，他还以为碰上抢劫的了，却听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奚……”

“江深？”许奚看不清四周，方才感受到江深是从背后把抱住的他，他的头架在自己的肩侧，让人难以动弹，“你干什么？放开我！”

“你为什么又走了？为什么？”

“我就去买了个东西啊，谁知道你们……”

“那你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

“人太多了，太吵我没听见！我都是成年人了，你没必要吧？”

“有必要……是我害怕，害怕你又丢下我……”许奚懵了，江深的声音变了调，像是哽咽的语气。

哭了？许奚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哭？就因为自己迷路不见了一会？许奚忽然想起这个人脚还受了伤，还找了他这么久，这都什么事……出于愧疚，许奚总感觉自己有点理亏，也一时忘了江深还抱着他。

“她们人呢？”许奚左右憋了好久问出来一句，江深简直语塞，他用还有些哑的腔调应话，“走了，让我们自己玩，别管她们。”

“你哭了？”许奚又愣半晌。

“没有。”江深只是情绪有些失控，但还不至于控制不好眼泪。

“那放开。”

早知道说哭了，江深松得很慢，很不情愿。

“走啊……”许奚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江深没动多少，眼神又瞥了瞥他受伤的脚。

“能不能……等一等我。”许奚感觉今天江深很不对劲，跟那天告白一样，他都怀疑江深是不是喝了酒。

但犹豫半天，许奚还是没问出口，只点头答应。

“知道了。”

江深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他的承诺，至少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找不到许奚了，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去吧。”他们坐上回程的车，回去的消息发出后，杨仪欣和程瑜给他们回了个路上小心。

没有事先言语，但两个人却默契地一同坐在后排。

江深刚才找人的时候腿脚用了点力，一时痛感有些加重，他一上车便没了话，安静地待在那，但许奚觉得这才像他。

夜晚的时间格外漫长，车窗半开着，金橙色的路灯连成串，照进没开灯的车里，许奚的头发上像铺了层暖光，看起来毛茸茸的。

江深打开手机，光反射在他的面上，也是暖色调，许奚看不清是哪张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背影，发顶像镀了层金光，黑色的影子被落日拉长，跪拜的姿势挺拔而又虔诚，两人相差无几的身高，使画面看起来和谐又相配，江深摩挲着照片里许奚的背影，心里又再度默念起那句祝愿。

许奚其实贪心求了两个愿，一愿事业有成，二愿某人的腿赶紧好，但只是心里一时起念，也不知有用无用，不过许奚发誓他只是想解决麻烦，不再被纠缠而已。

两个人心里的轨迹不一，却终要驶向同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