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炎热的夏日,老旧的风扇,陆翡尖锐而凄厉的惊叫声在紧锣密鼓的高三课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惊叫声的来源。
深陷梦魇的当事人陆翡仍旧趴在桌子上拧眉挣扎着,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
“五胡乱华这段时期……”五十多岁的历史老师兼教导主任老刘踱着步子,见怪不怪地慢慢走过来,讲课的声音未停,却将手中的有些破烂的书卷成一个棒子。
身为同桌的曾白羽见状,心中暗道要坏,手伸到课桌下,捅了捅还在梦魇的陆翡。
“砰!”
老刘已经从讲台前走到陆翡身边,棒子在陆翡的发顶上顿了顿,最终还是心软的转了个方向,狠狠的敲在桌子上。
眼前的高楼与深渊、少年血色模糊的面容……熟悉与陌生的感觉交替循环,一切都定格在一个诡异而奇特的角度!
伴随着剧烈的敲击声,陆翡蓦然惊醒!
“呼……”一瞬间回归现实,耳朵里还有些嗡鸣声,看着熟悉的课室和暴怒的老刘,陆翡揉了揉眉心,松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有一天暴躁老刘的白眼竟然也会让她感到安心。
进入高三后,陆翡感觉自己所有的运气和力气都好像用完了,夜夜梦魇,日日昏沉,清醒时少。而一旦陷入……那诡秘的梦境,她就会完全丧失对环境的感知!
即便是清醒过来,记忆中只残余些支离破碎的梦境碎片。
“陆翡!你要是觉得A中容不下你了,就给我滚出去!”老刘看着女孩端庄明媚的脸上挂着的青紫色黑眼圈,一把怒火从脚底心直接烧到了天灵盖!
这丫头虽然成绩好,但实际上就是个混不吝!他教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桀骜不驯的学生!
陆翡颇为熟练地从课桌上捡了本数学题,又抓了根笔,绕过曾白羽,就要离开教室。
曾白羽悄悄侧了侧身,用书本挡着老师,压低声音:“老刘忍你快到极限了,姐您悠着点作。”
陆翡也很无奈,年级大考她从总分到单科都依旧是铁打的年级第一,但尴尬的是,她噩梦缠身状态不佳,考试的时候时间紧张,她战略性放弃了道送分的历史小作文,也就相当于在整个文综组的面前狠狠地抽了老刘一巴掌!
老刘不堪其辱,最近看她的眼神像是快要吃人了……
脑袋里参与的阵痛与刺激仍十分真实,白天还好,夜晚的梦境才是真的让人无法接受,甚至一度想要沉沦着放弃自己的意识。
陆翡的思路有些不合时宜的跑偏,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这算不算是鬼上身了,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要变成鬼了。
“卧槽!卧槽!卧槽!”
曾白羽忽然一只手夸张的捂着嘴巴,一只手哆嗦着指向窗外,身体不自觉的向后仰,眼睛几乎瞪成两个正圆,惊恐的样子不亚于白日见鬼。
老刘终于忍无可忍,一本书飞了过来,精准地砸在陆翡和曾白羽中间。
“你们两个不想上课就都给我滚出去!”
老刘暴怒的余音未散,整个班级都躁动了起来,脏话与尖叫声不绝于耳,学生一窝蜂的涌到窗台边。
陆翡心中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人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她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死人了!死人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那是哪个班的,就这么跳下去了?!”
“咱们教室都在六楼了……这人怕不是从天台上跳下去的……”
“天老爷的……”
老刘腿脚不太利索,扔了书好不容易挤到窗边,抖着手推了几下眼镜,颤着声音喊道:“镇静!同学们!回到自己的座位,班长上来看纪律!”
一片混乱中,只有陆翡眼神空洞,寂静的站在人潮中央。
这一幕……她见过……
她真的见过……在她的梦魇里……
她必须要去确认一下!
“陆翡!你干什么去!”
老刘看着夺门而出的陆翡,急得快要破音:“你给我回来!”
血迹从假山石堆左侧的碎石中蜿蜒流出,更刺眼的是由于坠落而喷溅出的大片刺眼的红色……
陆翡一路飞奔而来,饶是她再大的胆子,此刻也有些腿软。
横空一只手,稳稳的攥住了她的胳膊。
“不要过去。”
一米八到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偏瘦,没有穿校服,一身黑色T恤工装裤,少年清隽的面容上难掩憔悴,再次强调:“不要过去。”
陆翡拧了下眉,伸手打掉少年拉住她胳膊的手,固执地走到那片刺目的红色中央,蹲下身。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陆翡快速眨了几下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顺着坠落的方向仰头看上去,高楼的剪影竟然与她梦中的片段丝毫不差。
“干什么呢?!你们两个学生怎么回事?!赶紧离开!”
保安、老师、警察相继赶到。
响彻天际的警铃声中,陆翡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的混沌——
【欢迎来到诡异游戏……】
【玩家陆翡取代死亡玩家张行北,获得编号999号。】
【诡异游戏实时在线玩家1000名,东八区时间每周天晚八点结算任务榜单,积分排名倒数十名的玩家将被抹杀。】
【系统提示:由于上一位编号999号玩家张行北非正常结束诡异游戏,所以现编号999号的玩家要在积分清零的基础上继承其-10分的消亡积分惩罚。】
【诡异系统在此祝您好运。】
讯问室中,陆翡的双手被固定在桌子上。
老警察的声音带着很强的压迫感:“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陆翡实话实说。
“呵,还是个硬茬子。”老警察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开口:“你不认识,为什么要第一时间跑到现场?”
陆翡想了想:“我当时有些害怕。”
“砰!”
老警察将玻璃茶缸重重的放到桌子上,溢出来的茶水几乎要崩到陆翡的脸上。
“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害怕?!”这种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孩他见的多了,前言不搭后语,逻辑前后矛盾,十句话里找不出一句真话。
以上的对话已经重复了不止十遍,陆翡顿了顿,决定拿回部分主动权:“我可以知道死者的名字吗?”
那个狗屁诡异系统说……死亡玩家……张行北……她还是难以相信……
“老实交代你自己的问题,”老警察冷笑一声,否决了陆翡的提问:“在嫌疑洗清前,你没有提问题的权利。”
陆翡点点头,开始梳理逻辑:
“案发时我在历史课上睡着,做了个噩梦,这一点教室前后两个摄像头都能证明,我没有参与案件的时间。”
“我常年年级第一,给年级第二封肖造成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上个周年级大考出成绩后,封肖的状态就一直很差。”
“因为噩梦,我一时间没有分清现实和梦境,当时教室内的情况也很混乱,看到有人跳楼,我害怕是封肖,所以冲了下去。”
“但,在现场,我看到的那张脸不是封肖的脸。”
半个多月来高强度的梦魇将陆翡的精神锻造得前所未有的镇定,她停顿了片刻,直视老警察的双眼:“正如同我背不起封肖的命,我也背不起死者的命。”
封肖对她的敌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此时把他拉出来当挡箭牌,陆翡自信从逻辑和行为上都说得通。
毕竟,她总不能说,她梦魇中预见了死者的死亡,所以一个冲动就去看看死者的脸和她梦里的那张脸能不能对得上?
那就真的是洗不清了。
要么被当成杀人凶手牢底坐穿,要么被当成精神病人关进医院。
大概是陆翡的神情太过真诚,老警察终于松了口:“死者是张行北,你认识他吗?”
陆翡垂眸,用眼睫的阴影掩饰住眼眸中的情绪波动。
张行北……
见鬼了,死者竟然真的是诡异系统播报的张行北!
同一时刻,一墙之隔的问询室中,转校生秦一筝坐在椅子上,只不过,他的待遇与陆翡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陆翡在地下,秦一筝在天上。
“你今天从渝市转学过来,刚刚报道完,就目睹了张同学……的事情,受到惊吓了吧。”和蔼的警官为秦一筝端来一杯安稳情绪的热水。
警方对出现在张行北死亡现场的两个学生都进行了轨迹调查,秦一筝因为在社会关系方面与死者毫无关系,今天一天的行程轨迹又全在监控之下,所以他仅仅是接受问询,而非陆翡所面对的讯问。
“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太可惜了,他……还那么年轻。”秦一筝情绪低迷,表示哀悼。
“逝者已矣,”警官叹了口气:“张同学坠楼前,你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说,那个被你拉住的女孩儿,她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任谁看来,一身书卷气的秦一筝,与一身匪气的陆翡相比更显得真实可信。
“不好意思,我确实没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人。”秦一筝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有些局促:“那个女孩儿,她当时像是吓懵了,在我看来,她不像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