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斯德弗勒是斯杜宾家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也是卡特利安的骄傲,或许因为年轻时处处被莫里森碾压,所以卡特利安这一生非常执着于对力量的追求,而斯德弗勒,是他多年以来的心血,远比双塔家族的那个废物女儿优秀和强大。
可如今,他那引以为傲的儿子却三番五次地让他失望,特别是在圣曦学院的天赋考核中落败这件事,让卡特利安感到非常愤怒,连带着对斯德弗勒的态度也开始有了变化。
斯德弗勒知道这一连串变故都与荧有关,却苦于没有证据,最后只能怪自己太过轻敌,默默地吞下了这口恶气。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荧作为罪魁祸首居然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病房里,尽管因为浑身缠满绷带而动弹不得,但依旧不妨碍斯德弗勒用怨恨的目光和含糊不清的咒骂,来表达自己对荧的厌恶与仇视。
而荧立在病床前,开心地欣赏着斯德弗勒此刻的狼狈。
“看样子斯德弗勒先生的确伤势不轻呢!”
她晃动食指,小巧的银色手枪在指间旋转,发出危险的声音,斯德弗勒立即激动地挣扎,奈何浑身上下根本无法动弹,荧见状发出愉悦的笑声,夹杂着赤裸裸的嘲讽,笑得斯德弗勒额角青筋突起。
“算了吧,斯德弗勒,你最好安静一点,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外面那些人闯进来时,自己会不会一激动就给你一枪。”
荧笑得温柔又可爱,非常好心地提醒着斯德弗勒,成功让她回忆起与自己在市中心对立时的惨状。
那把银色手枪,是荧改良后的产物,也是她最满意的杰作之一,装备的特殊子弹可以无限放大人体神经,让人感受到比普通伤口剧烈数百倍的痛楚,简直生不如死。
也许是畏于荧手中的武器,斯德弗勒不再挣扎,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荧,眼神冰冷如剑刃上的寒芒,自从市中心那次对立以后,斯德弗勒就已隐约觉察到问题可能出现在武器上,因为在提瓦特大陆,每一位天赋者都需要与之匹配的武器来引导体内所蕴含的力量,而人类本身是很难直接驾驭这种来自神明的馈赠的。
所以斯德弗勒的每一把武器都是精挑细选之物。
可如今他却在与人对峙中接二连三地力量失控,且每一次失控,都恰好与荧有关。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荧很满意斯德弗勒此刻的安静,她转身看向玻璃窗外,“今天下午卡特利安与我父亲在书房里可谓相谈甚欢,你猜,他向我父亲说了什么?伊沃城里最近局势动荡,据说七国之中有人想要插手这里的政务,所以城内各方势力都在积蓄力量,想要趁机分割更多的权力,而你,却在考核中败给了阿贾克斯家族的达达利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圣曦学院就像是缩小版的伊沃城,而天赋考核则类似于家族之间实力的较量,斯德弗勒落败之事说大不大也说小不小,它会影响斯杜宾家族在城内的声望,也能够左右斯德弗勒在卡特利安心中的地位,而斯杜宾家族也不是只有斯德弗勒一个后代。
荧说话时嗓音柔软,带着着少女特有的天真与可爱,仿佛开在悬崖边上的蔷薇,在一点一点引诱对方走进自己设下的陷阱。
她意图说服斯德弗勒放弃与自己交恶,明白他手中的武器应该指向何处。
可最后回应她的却是斯德弗勒突然暴起的攻击。
“荧!”
眼前人影倏至,荧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迅速拥进一个坚硬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覆盖在脸上,而脑后有一只手掌将她牢牢按向了胸膛。
“轰!”
几乎是同一时间,病房里出现一声巨响,仿佛雷霆落向地面一般令人惊心动魄,而荧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然塌陷成巨大的窟窿,散发着烧灼,整个房间爬满了紫黑色能量波,恐怖而诡异。
08、
荧愣愣地抬起头,被阻隔的视线终于可以看清前方那个身形扭曲的人影。待尘烟散尽,浑身缠满绷带的斯德弗勒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立在距离他们不到三米的地方,身上的绷带已有部分断裂,露出底下模糊的血肉,以及强行催动天赋被反噬的焦灼,整个人就像是扒开棺材爬出来的身形魁梧的僵尸。
这是荧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如此冲击的一幕,当视线扫过被炸穿的地板和墙壁时,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顺着血液缓缓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你没事吧?”
说话的是伊瑟尔,荧这才发现自己正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浑身颤抖着,将视线从那个恐怖的人影移到了他的眼睛,而那双漆黑的瞳眸正焦急地看她。
荧突然想起下午在书房里,莫里森对自己说的话——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她本想独自解决这场争端的,毕竟斯德弗勒一事因她而起。作为双塔家族的下任继承者,荧有时也会负气地想要证明些什么,可如今斯德弗勒这一击,又让她突然间清醒过来。
——原来力量之间的差距会如此悬殊。
她曾绞尽脑汁让自己的弱小显得不那么狼狈,可在绝对的压制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变得如此苍白和无力。
“你以为凭你那些伎俩就能击败我吗?”斯德弗勒扯掉脸上的绷带,露出一脸狰狞的伤,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而荧依旧发愣地看着这一切,只是被伊瑟尔拥得更紧了些。
伊瑟尔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受到惊吓的荧,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将她的脑袋重新按进怀里,替她阻隔眼前是非,只是当黑眸抬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时,杀意如同他周身肆起的能量波一样开始疯狂蔓延。
对付斯德弗勒,伊瑟尔有的是手段,可他现在只想趁斯杜宾家的人被刚才那阵骚动引来之前,赶紧带荧离开这里。
白色的光在黑眸中流转,一股不明出处的力量流窜于伊瑟尔与荧的周围,而斯德弗勒亦催动天赋,黑紫色的雷电带着可怖的压迫,癫狂着蓄势待发。
“卡特利安向我父亲提议让我嫁给你。”
就在这时,原本沉默的荧却突然开口,她缩在伊瑟尔怀里,颤抖着声音,像只惊惧不已的动物,却又固执地不肯低头。
而拥着她的伊瑟尔却身体一僵。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想,你可以关心一下你那几个手足的想法了。”
荧微微转动脑袋,朝斯德弗勒露出微笑。
可怖的气氛顿时掺杂了一丝微妙。
空气中除了不同能量相斥的嗡鸣,便只剩下沉默。
而斯德弗勒在这沉默之中,竟逐渐收敛了力量,血红的双眼终于出现了暴戾以外的情绪。病房外的走廊传来阵阵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正在向这里靠近,此地不宜久留,伊瑟尔抱起荧径直走到窗前,朝着外面漆黑的夜一跃而出。
夜风微凉,呼啸着自耳边划过,而荧紧紧圈着伊瑟尔的脖子,将头死死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伊瑟尔颈侧跳动的脉搏,直到胸腔里那颗被恐惧包裹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抚。
就在他们离中心医院越来越远时,荧在伊瑟尔的耳边闷闷地说:“我想回家。”
09、
半小时后荧被伊瑟尔放置在了自己卧室里的那张大床上。
明亮的灯光,熟悉的陈设,还有温软的被窝,对比外面狰狞的黑夜,荧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而伊瑟尔照顾荧躺下后便与她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荧拽住他的衣角,皱眉看向睡衣上斑驳的血迹,“你受伤了?”
这一路上事情发生得太快,荧还来不及注意身边的人,直到现在情绪稳定下来,她才发现伊瑟尔的后背竟然血肉一片模糊。
为了避免荧被斯德弗勒暴走的力量波及,伊瑟尔背对着斯德弗勒将她死死护在胸前,也就是说他用自己的身体替荧挡住了所有攻击。
雷系烧灼的力量,普通人必触及见骨,荧立即从被窝里爬起来,跪坐在床边开始扒伊瑟尔的睡衣。
“你…你干什么?”
伊瑟尔涨红着脸,死死按住领口不让荧得逞,那拼死抵抗的样子让荧差点气结。她捂住伊瑟尔的嘴巴,无语道:“能不能闭嘴?你是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
接着转身从床头抽屉拿出一把剪刀,在伊瑟尔眼前晃动,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荧“咔嚓”几声,以示威胁,“你是打算自己脱呢?还是想让我亲自动手?”
伊瑟尔想了想,有点担心衣服被剪坏后可能要裸着回家,便咬着嘴唇,终于赴刑般地脱掉上衣,将后背狰狞可怖的伤口暴露在荧的眼前。那伤口自左肩下方开始,一直蔓延到了右边腰部的位置,皮肉焦灼着向两侧翻滚,鲜血流淌又逐渐凝固,让人触目心惊。
荧沉默地处理伤口,少年光裸的上身紧实坚硬,一反平日瘦弱的印象,竟意外地充满了力量,她想起临行前莫娜给她的建议,说希望她去找斯德弗勒时能带上伊瑟尔,当时不以为然,倒没想到伊瑟尔最后会救了自己。
这让她对眼前这名少年更加好奇了。
荧边想边将消毒纱布覆盖在伤口上,然后双手环绕在伊瑟尔胸前缠上绷带,这种近似从后背拥抱的姿势,让伊瑟尔一直沉浸在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里,惹得整颗心脏都在疯狂跳动。
等到伤口处理结束,时间已指向凌晨。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床上,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荧抿了抿唇:“痛吗?”
伊瑟尔摇头:“习惯了。”
“你…以前经常受伤吗?”
“在进入圣曦学院之前,我曾是冒险协会的成员。”
“哦…”荧了然地点头,“就是那个喜欢到处找麻烦的作死协会。”
“……”
话题属于被聊死了。
最后,伊瑟尔怯怯地扯了下放在一旁的睡衣,试探道:“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荧依旧阻止他离开,她按住伊瑟尔的肩膀,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又眉头纠结着对上他的眼睛,最后心一横,“算了,就当是我报答你吧!”
她掀开被子一侧,将伊瑟尔直接塞进被窝,“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看到某人走到半路,被野猫易拉罐什么的吓得哇哇大叫而已。”
接着快速熄灯跑回自己那侧躺了下去。
荧心跳如雷,想不到自己有天居然会留男人在自己房间过夜,可放任为救自己而受伤的伊瑟尔独自夜行,也确实就让她晚上睡不好觉,与其思想上受折磨,还不如忍一忍过去算了。
于是荧说服自己闭上眼睛入睡,而伊瑟尔则愣愣地盯着眼前黑暗,好半天才终于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听着身侧少女清浅的呼吸,整个人仿佛被扔进热水一样燥热不安,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直到墙上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而荧也在疲惫中陷入沉睡,才缓缓地从床上坐起。
他侧头看向熟睡中的少女,黑色的瞳眸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却又倒映出窗外的星点亮光。
伊瑟尔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轻轻落在荧的眉眼摩挲,亦感受着她湿热的呼吸在掌心中扫过。最后,他犹豫地低头,缓缓地,在这一室黑暗中吻住熟睡的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