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世界法理所容纳的禁忌,必定伴随不可避免的代价,那是一种是被迫而为的惩罚,也是一种平衡之下的救赎,我可以确定,你和空所行之路,从未偏离轨道。”
莫娜如是说。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荧沿着走廊往外走,正午的阳光大片笼罩,钟塔悬崖那边被疾风卷碎的蔷薇花瓣,星星点点地飘了过来,荧停下脚步,花瓣不偏不倚从她眼前划过,落在护栏上。
鲜艳的红,衬着栏杆灰白的质感,相当夺目,荧低垂的视线就这么不经意地,顺着那抹颜色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廊外的风景已经开始充斥着夏天的气息,巨大的香樟树仿佛一把伞遮盖在路径上方,而荧则在那片树荫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在路旁的喷泉底下,束起的长发是耀眼的金色,比头顶枝叶间零星落下的日光还要明亮,他背对着荧的方向,面前是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出现在学校的斯徳弗勒。
荧不觉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着似乎正在交谈的两人,斯徳弗勒此时的态度非常平和,没有以往面对他人时的那种跋扈,而他面前的空,身影倾长,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伊瑟尔。
如此戏剧的一幕,让人感叹。
荧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回廊里,身边是下课后三两结伴的学生。
“听说莫里森要在表彰名单里,为双塔家族选出下一任继承者。”
“可下任继承者不应该是他女儿吗?”
“你觉得莫里森会选择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的继承者吗?”
“那倒也是。”
八卦的声音越飘越远,荧的视线落回面前的护栏上,那片鲜红的蔷薇花瓣不知何时已被风裹着飘向了别处,徒留下空荡荡的灰白。
“是不是觉得有许多疑问?”
耳边突然蹿出陌生的声音,荧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地转身,却瞬间就被身后的人捉住手腕,他看着荧手里握着的银色手枪,笑了笑:“嘶…戒备还挺强的。”
倾斜的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头发上,不同于空耀眼的灿金,那是一种张扬又充满个性的暖橙色。
他俯身,颇有兴味地对上荧的眼睛,说:“你好,荧小姐,别怕,我是空的朋友,达达利亚。”
荧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名男人,他个子很高,站在荧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极具压迫感,一双水蓝色的眸瞳全是戏谑和兴味。
荧挣扎了几下,忍着怒火对他说:“你先放手!”
“啊…抱歉。”
对方见她生气,连忙道歉,可也只是嘴上说说,手上不见任何行动。
余光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这里靠近,夹杂着一种肉眼可见的急迫,达达利亚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你我初次见面,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交个朋友。”
无视荧激烈的挣扎,达达利亚自顾自地提议着,顺便夺走了她手里的武器。荧被他厚颜无耻的态度激怒,抬起右脚朝他侧脸踢去,却反被他捏住脚踝,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放开她!”
空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利刃破空而至的锋利,朝着达达利亚的眉心急速飞来,他被迫放开对荧的桎梏,召唤出武器堪堪抵挡住了攻击。血液中零星的火焰被唤醒,达达利亚感受着手掌握在剑柄处逐渐蔓延的疼痛,舔了舔嘴角缓缓溢出血丝。
而空立于对面,手中长剑发出嗡鸣,像是警告,达达利亚瞳眸里兴奋聚集,他知道空看得见自己的弱点,凌驾于元素之上的天赋,还有修炼到极致的战技,是危险到所有执政者都会顾忌的存在。
达达利亚晃动手里的短剑,水蓝色的元素力量一圈一圈向外扩散,而荧跌坐在他的身后,看见那些骇人的力量正卷动周围的空气,带着挥之不去的压迫疯狂流窜。
“原本好奇你为什么甘愿受莫里森摆布,现在看来果然有别的目的。”达达利亚轻描淡写地说着,“最近越来越无聊了,也不怪我想找点乐子。”
而空一直沉默,金色的瞳眸里荧光流转,裹挟着四周空气散发着骇人的气息,那是荧第一次看见空催动天赋,荧白色的光覆盖了眼睛,伴随着空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拉出道道残影。
【贤者之时】对时间的控制,必定取决于事物发展轨迹中某个特定节点的位置,而无限延伸的未来,化作巨量的信息被空的天赋捕获,又因空于此刻节点中的选择而被迅速瓦解、崩溃。
那种规则崩塌又重组的疯狂在荧的感知中蔓延,温热的液体自脸颊缓缓滑落,荧怔愣地看向已经面目全非的庭园,心底陡然升起一丝恐惧。
“空!”
荧大声喊道,她提起裙摆试图靠近,却瞬间被空气中的力量卷入,身上的衣裙被划破,裸露的皮肤绽开一道道血口,狰狞地向外翻滚,荧再次跌倒在地上,浑身浸染着鲜血,痛得快要晕厥过去。
直到莫娜与一名戴着眼罩的陌生男子匆匆赶来,被达达利亚阻缠的空才得以脱身,她气急攻心地指着达达利亚的鼻子骂道:你有病吧?有病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发疯好吗?”
达达利亚冷笑一声:“需要我现在向你证明自己的健康状况吗?”
莫娜险些气绝,她看着奄奄一息的荧,再看向一旁抱着她,已经徘徊在失控边缘的空,太阳穴突突直跳。现在跟达达利亚打起来的话,她和凯亚或许可以应付,但她怕再拖下去,荧会失血过多而死,到时候再多的抑制剂也拯救不了有自毁倾向的空,而他们一帮人都得跟着垫背。
“不过同学之间相互切磋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凯亚扶起气息紊乱的空,提议道:“如果达达利亚先生感兴趣的话,找个时间,我奉陪到底。”
“确实。”达达利亚赞同地点头:“这段时间已经交锋过数次,不急这一时。”他看着凯亚一字一句地戏谑道:“机会,多的是。”
而莫娜懒得再理会这场闹剧,她扔给空一支抑制剂,然后从他怀里抢过荧,背着她往校医院方向走去。
空原本打算跟上去,却被莫娜一个眼神制止。
“你最好冷静一下再来找她,刚才达达利亚已经让你完全没有制胜的可能,你就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吗?”莫娜解释道:“那可能就是荧的天赋。”
24、
荧的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为了方便处理和包扎,莫娜直接将她脱了个精光。
“放心,这里是我的专属实验室,没人进得来的。”
荧羞耻的少女心让她忍不住想爆粗口,奈何身上每一处皮肤都在叫嚣着疼痛,实在没有心情去计较自己是否被人给看光了。
那些伤口虽然看着可怖,但并不严重,荧被莫娜裹了一层又一层,连脸都没能逃过一劫,她严重怀疑对方因为自己经常拿房租的事威胁她,所以在趁机打击报复。
“现在你知道空的天赋有多不稳定了吧?”处理完伤口,莫娜坐在病床旁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和手臂,“而且那还是他理智尚在,处于失控边缘的状态,我给他的那些药剂,可以暂时降低身体机能,达到抑制天赋活跃的目的,但那始终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随着剂量增大,空会越来越依赖药物的作用,总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力量彻底毁掉。”
“这是所有稀有天赋者既定的命运,也是这个世界难以攻克的课题之一。”莫娜的语气充满了同情,而荧静静地听着,突然开口:“干嘛要告诉我这个?”
莫娜睨她,“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帮他吗?”
“不想,谢谢。”
“……”
莫娜气结,这怎么就跟剧本上写的不一样啊!
而荧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从莫娜的视角望去,可以看见卷翘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有你这么替他操心,也不差我一个。”
莫娜不可置信加满头黑线,“我只在提醒你空可能存在的危险性,然后顺便告诉你规避的方法,你乱吃什么飞醋?我们这种纯洁的主雇关系,哪儿像你们已经坦诚相待到相互宣誓主权的地步了。”
莫娜笑得暧昧,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荧听完后很想揍人,她试着抬了抬手脚,发现确实不能大幅度晃动,于是改用言语威胁道:“以后房租你自己掏吧!”
可是莫娜似乎并没有被威胁到,她妖娆地撩了下头发硬气地说:“放心,会有人帮我掏的。”
荧:“……”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们?”
“对啊!”莫娜朝荧笑得暧昧,“空从刚才就一直站在外面,他不敢进来。”
莫娜离开以后,荧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走进病房,于是躺在床上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她睡得并不安稳,她看见自己置身于一片花海,鲜红的颜色被阳光镀上一层光泽,像极了鲜血覆盖时的黏腻,她低头去闻,却发现预料中的血腥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普通的花香,馥郁浓稠,仿佛具有了实体一般,在她的唇鼻间萦绕……
当荧从梦里醒来时,入眼便是空黑沉沉的眼睛,乌黑的长发丝丝缕缕铺落在荧的视线里,而空冰冷的嘴唇正覆在自己唇上,缓缓厮磨。
荧有点崩溃,她默了默,有些抓狂道:“能别这么盯着我看吗?”
她现在就是一具木乃伊,底下赤**体形状可谓一览无余,而空沉默地看着她,俯身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因为顾忌到伤口,便用双手穿过荧手臂间的空隙,撑在她的身侧身侧,将她虚虚环住。
“对不起。”
闷闷的嗓音自耳朵边上响起,夹杂着做错事时的无措,荧感受到空皮肤的冰冷,突然想起刚才他与达达利亚在庭园对峙时濒临癫狂的模样,问:“你又注射了抑制剂吗?”
空“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荧张了张嘴,斥责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那个药剂虽然可以缓解被力量过分侵蚀的身体状态,但也带来了相应程度的副作用,荧不赞成地摇头:“莫娜说注射抑制剂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样子没什么不好。”空笑了笑,“况且,你不是也更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至少在他是伊瑟尔模样的时候,荧**意同他亲近。
荧有些无语,不明白空为什么老是执着于她会更喜欢他的哪个模样,变来变去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她想抬手摸摸空的脑袋,可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徒劳,只好言语上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见,“抑制剂风险太大了,空,我们或许可以用别的方法替代。”
荧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也可以起到抑制剂等同的效果,这不就是当初你接近我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