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莫里森和空的天赋，堪称一个完美的悖论。

不断更改的时间轨迹，将未来消弭成一场幻影，空依靠天赋来寻找莫里森破绽的可能性趋于零，剑光、子弹，所有实质的攻击都在触碰莫里森前的那一霎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又眨眼间出现在空的面前将他包围。

相比空的狼狈，莫里森显得相当轻松，如同在看与自己玩闹的孩子，看他如何自不量力地反抗，又如何被躲避不及的攻击，弄得血痕累累。

“在时间维度中的更改和预判，全部取决于现实世界的存在和运行轨迹。”

“可惜啊…”

莫里森无奈地摇头，仿佛在惋惜空既定的结局，“能够影响此刻节点的，只能是过去。”

语落的那一瞬间，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放大，他们所在的地点——那间埋葬着弗丽嘉的蔷薇花房，连同父子俩的存在，都被混乱的时间轨迹扭曲成了难以触碰的死结，悬挂在空的意识里。

那已经是肉眼无法感知的变化了，空无力地控制着天赋，而一旁被殃及的荧则被这巨大的能量波动卷入，整个意识都处于被撕裂的边缘。

她浑身颤抖地蜷缩在角落，本能地发出尖叫。

那声音让空的瞳眸逐渐染上猩红，连同血脉之下传递的痛苦，将理智湮灭。

“所有力量都遵循着最基本运行法则。”

莫里森脸上始终挂着漠然的笑，俯身凝望着空：“你的天赋，可以窥伺一切事物的运行轨迹，但我却能更改这项天赋运行中的逻辑法则——现在。”

“你瞧，这多么公平。”

“只要掌握了规则，就能站在力量的顶端。”

“而你应该深有感触才对。”

这场较量以空停止攻击而结束，而莫里森从头到尾掌控着全局。

空满身血痕与狼狈，巨量的信息疯涌而入，整个人犹如运行过载的机器，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根本不是莫里森的对手。

规则的压制，是这个世界力量运行的逻辑法则，就像元素力之间的相互反应和克制一样，人类自始至终都在规则中寻求力量，没有人能够跳出这项法则之外。

所以消弭天赋之人的塞琉斯才会被执政者视为威胁，而执掌此刻发生的荧则成为众人争夺的焦点。

“她不知道如何控制天赋。”

在莫里森碾压式的能量控制下，空急促地喘息。

“你不能带她离开。”

灿金色的瞳眸已完全被猩红取代，那是天赋过度使用濒临暴走的状态，莫里森到底是伊沃城最强大的天赋者，只一个来回，就让他耗尽了所有力气。

但莫里森并不会杀他，他的目标是荧，那个继承了【贤者之时】，并站在天赋法则顶端的女儿。

“你说的没错。”

莫里森忽然毫无预兆地收敛了力量，空随即脱力般倒在了血泊中。

“稀有天赋的控制，需要借助规则的压制。”

“就像当初我需要你母亲的帮助，才能存活下来一样。”

他朝空温和地笑了笑，就像一名普通的父亲，在向自己的孩子展示他慈爱的一面。

“但你和荧却不一样。”

“你的天赋被她死死克制，你之于她根本毫无助力，甚至还会为她带来危险。”

“所以，我认为将她带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她在死之前，可以活在我的庇护之下。”

莫里森杵着手杖，转身走向角落里昏迷不醒的荧，而空踉跄着起身阻止，却被另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击倒。

来人收回手中的武器，那是一把锋利的短剑，上面沾染了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刃滴落在地面。

而空倒在地上，胸前被刺穿的血洞，宛如簇拥盛开的蔷薇，随着颤动的身体，喷涌出更多的鲜血。

“这都死不了？”

对方不禁发出感叹，握紧右手中的武器，准备再次催动天赋，却被莫里森制止。

纯黑色的手杖抵在剑刃上，莫里森抱着荧，带着一丝警告：“相信我，达达利亚先生，你杀不了他的。”

语落眼前划过一道剑影，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达达利亚本能地向后闪躲，却依旧被削掉一截发尾，脸上的血痕向下蜿蜒至锁骨，只差分毫，便可致命。

达达利亚死死盯着已从血泊中站立起来的空，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而他身后的莫里森，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儿，身旁是弗丽嘉的墓碑，在这周围一片狼藉之中，被簇拥的藤蔓沉默地环绕着。

“到此为止吧！”

莫里森发出了结束这场战斗的命令。

“我不想再打扰她休息了。”

70、

荧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湖边的那栋老房子里。

窗外天色暗淡，已是入夜时分，房间亮着昏黄的灯光，将周围一切折射出微凉的气氛。

荧的目光在房间里移动，最后落向床边椅子上的莫里森，对比记忆最后倒在血泊中的空，他一丝不苟的装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他手里托着茶杯，对意识尚且有些模糊的荧露出微笑：“你醒了。”

温和的语气，与在伊沃城时无甚区别，他似乎习惯于在荧面前扮演慈父的角色，哪怕下午才当着她的面将空折磨得半死。

“哥哥呢？”

荧倚靠在床头，目光直直望进莫里森的眼睛。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他啊…去替我做点事情。”

“什么事？”

荧顿时紧张起来，指尖攥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天赋失控造成的反噬正在摧毁空的身体和意志，他无法支撑自己在战斗中保持清醒，除非用药剂暂时降低身体机能，抑制天赋力量的过度活跃，可那样也就意味着空将会变得不堪一击。

荧不加掩饰的担忧，令莫里森沉默起来，在荧心里，空的存在，似乎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重要，莫里森目光停留在荧的脸上，半晌才摇头叹息：“那小子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浅浅地笑着，将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然后十指交叠向后一靠，有些怀念地说：“以前我每次出门，弗丽嘉也会这么紧张。”

“她总担心我会死在外面。”

这是莫里森第一次在荧面前提起弗丽嘉，并默认她知晓这个人的一切，并不打算作过多的解释。

他取下别进胸前口袋的那朵蔷薇，簇拥的花瓣经挫磨而显现颓靡，不似与枝叶连接时的鲜艳。

荧全程怔愣地看着莫里森将它置于指间，空气中天赋能量的波动快速闪过，原本松散蔫软的蔷薇，肉眼可见地逐渐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模样。

——是【贤者之时】。

“这就是我的天赋，更改既定发生的事实。”

“我让蔷薇离开枝叶的时间节点发生了一点变化。”

“很小的一点变化，你瞧，效果显而易见。”

莫里森向荧摇动花茎，带着些老父亲向孩子展示力量时的炫耀感。而荧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毕竟是自己亲人，【贤者之时】的运行逻辑荧早就烂熟于心了。

“只需要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更改，我就可以干预此刻节点的存在。”

“这项天赋，可以说令许多人羡慕不已。”

“对过去的不舍，会让人陷入对现实的不甘之中，而我的天赋，恰好给了无法回朔的人生一个随意后悔的选项。”

“你说是不是？”

莫里森突然发问，荧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朝他点头：“可以更改过去，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诱人的事情。”

“除非…更改之事与自己的预想产生偏差。”

莫里森眼中露出赞许：“你很聪明，和你母亲一样。”

然后继续话题：“对天赋的控制，是每一位觉醒天赋之人终其一生都在努力的事情，而稀有天赋者更甚。”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不能控制这股力量，而我不经意间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触发这项天赋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荧愣愣地眨眼，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莫里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对过去的更改，会影响现在事物的呈现，如果太过随意触发天赋，也许会……造成此刻节点的崩塌。”

“所以小时候，确切地说，在还未学会控制这项天赋之前，我每时每刻都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

“总担心哪天一觉醒来，自己身边的人或者事物，就从此不见踪影了。”

他笑出声来，仿佛笑话曾经那个弱小的自己。

“要不是有弗丽嘉在，或许我早就被这股力量吞噬殆尽了。”

71、

这场父女俩之间少见的谈话并未持续多久，莫里森认为荧的身体过于虚弱，需要更多的休息，至于对【贤者之时】的探讨，可以留到以后慢慢进行，于是强行结束了话题。

刻意得让荧怀疑，他其实是突然后悔告诉了自己太多东西。

如果再继续聊下去，或许会不可避免地触及到当年发生的事情。

再加上在这之前空对此类话题若有似无的回避，荧总觉得这一切或许和自己的天赋有关。

“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她固执地拉着莫里森衣袖，坚持让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莫里森被她缠得有些无奈，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做不到在她面前太过凶狠。

“那我让达达利亚去把他换回来。”

莫里森做出了决定。

达达利亚：？？？

“行啊，但不能保证他的死活可以吗？”

荧：“……”

最后达达利亚咬牙切齿地找到了空。

他在蒙德城的中心城区，因为使用了抑制剂的缘故，头发和瞳眸的颜色褪成了黑色，达达利亚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出口嘲笑：“你们兄妹俩真是亲生的吗？”

“……”

“我总觉得莫里森对你就像敌人一样冷酷无情，对荧倒是百般纵容。”

他拍了拍空的肩膀，露出恶意的笑容：“你该不会是你母亲和别的男人生的吧？”

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天使的馈赠】。

下午的时候莫里森对他说，为了保证荧的安全，他需要空亲手了结来自塞琉斯的威胁。

塞琉斯在提瓦特大陆经营多年，对伊沃城充满了敌意，连带着荧也成为冒险俱乐部清扫的对象。

这其中或许还牵扯到了他和荧的母亲弗丽嘉。当年弗丽嘉带着一双儿女逃离伊沃城时，是塞琉斯在暗中帮助，空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多少会听到些微小的细节，而莫里森在伊沃城时就不信任自己，自然也是与塞琉斯有关。

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一直延续到了他和荧的身上。

可是空没心思理会这一切，他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荧，所以他想弄清楚莫里森来蒙德的理由，以及他要带荧离开的真正目的。

午夜时分的酒吧，还在延续着白天城市的喧嚣，空绕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位熟悉的人物，西风局行动科的负责人——凯亚。

对于空的到来，凯亚并没有显露出惊讶的情绪，只是目光在与他同行的达达利亚身上停留了几秒，便热情地邀请他们坐下一起酌饮。

空单刀直入，递给他一份资料，上面详细介绍了冒险俱乐部的各处据点，而其中有几个地方，明显不在官方的备案管理之下。

他向凯亚一一解释：“下面几份名单，是俱乐部目前拥有的武器数量，以及种类总呈，除了执政者公开允许的常规武器以外，还有不少需要特别管理的违禁物品。”

“之前与执政者合作清扫愚人众战力，俱乐部趁机私自获取了一部分武器，当然，这些都是违规操作。”

达达利亚：“……”

“所以，你这是打算与俱乐部决裂？”

凯亚神色淡定，目光之中带着审视。

空反问：“这不就是你们所希望的吗？”

“可我凭什么信你？”

凯亚认命地放下酒杯，本来下班来这里消遣，没想到人都躲到酒吧里了，还能被迫工作。

而空给的这份资料，可以让执政者动摇俱乐部在蒙德的合法性，所以凯亚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