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晚的蒙德城多少让人有点失望。

风有些大，裹着一地狼藉在污水中滚过，萧瑟得如同空此刻蛰伏在黑暗中的身影。冰冷的枪口，阴冷肮脏的街道，地铁咆哮着从地底穿过，引起震动，惊得蜷缩在街角垃圾箱旁的流浪猫发出了阵阵呜咽，它竖着瞳孔警觉地看向远处，那里的黑暗浓稠得令人窒息，却又被更远处淹没在霓虹灯下的幢幢高楼撕开一道微弱的口子。

“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吗？”

“这么晚了，不怕遇见坏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

被酒精麻痹的声音，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欲念，仿佛白日里光鲜亮丽的繁华轰然倒塌后，开始蠢蠢欲动兴奋不已的怪物。而空扣着扳机的指尖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他循着声源投去视线，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瞬间捕捉到了一些昏暗的画面。

纯洁的温柔的白色身影，是黑暗所无法企及的色彩，空如潭水般纹丝不动的眸子瞬间漾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和着心脏突然加速的鼓动，指尖已然扣下扳机。

“既然一个人，那就一起……”

熏醉的男人话没说完，子弹便从黑暗中穿梭而至，悄无声息地，如风过无痕般轻盈，却致命，而那群亡命之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变成了散发着阵阵酒气的尸体，蜿蜒出一地暗红的血腥。

荧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她看着被鲜血弄脏的裙摆和高跟鞋，颇为哀怨地朝黑暗中的某个位置投去一瞥，明明她自己就能轻松解决掉的，奈何某人总是喜欢多管闲事。

忍着心里那股想要骂人的冲动，荧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然后蹲在尸体跟前一阵摸索，很快便从这些人身上掏出几把属性不同的武器，且无一例外都标记着某一组织——愚人众——的信息，荧翻看了几下，质地上乘且魔力充足，非常适合长久作战，看来对方今晚也是有备而来。

她抬起手腕，泛着荧光的手表正在暗夜中显示着时间，荧忍不住叹息，祈祷着能够赶在午夜12点前结束这一切，因为那样或许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见到空了。

她有些委屈地摸了**前的一朵红色玫瑰，对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小声道：“今天，是情人节呢！”

2、

荧是一名武器师，在这个名为提瓦特的世界里。

她对各种兵器的使用技法烂熟于心，也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它们的优势，是提瓦特大陆不算特别强大却又非常少见的力量，而空，是对战技修炼到极致的暗杀者，隐秘而危险，兄妹两人自踏进蒙德城的那一刻开始，就被这里的管辖者西风局注意到了。

蒙德城一直被誉为风与自由的故乡，也是诗与远方的象征，颇具盛名，然而一个月前，西风局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说是至冬国使团很快就要来访蒙德，当局希望空荧兄妹能够给予一些必要的帮助，当然，报酬方面也会相当可观。

作为蒙德城的最高权力机关，西风局在此刻两国友好相交之际向外部寻求合作的举动，多少有点耐人寻味。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名暗杀者和武器师。

“愚人众会假借访问蒙德的名义，暗中进行某些不明目的的活动。”

西风局行动科的负责人凯亚如是解释。

他和空荧兄妹在“天使的馈赠”里交谈甚久，嘈杂喧嚣的酒馆内看似鱼龙混杂，却处处都是西风局安插的眼线，而空早就注意到了，在他和荧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对方掌握了行踪，如今看似寻求合作的态度，却也让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空觉得要是自己不接受这份委托，恐怕他和荧是无法完好无损地走出酒馆大门的。

“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但前提是西风局不能干涉我的行动。”

空淡淡地回应，并手疾眼快地阻止了一旁趁自己和凯亚讲话，而偷偷举起满满一杯“午后之死”的妹妹，他夺走酒杯，然后塞给她一杯果汁。

“这个简单，有了西风局的许可，整个蒙德城你们都将畅通无阻。”

凯亚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相当诚意地表达着对异乡之人的友好，而空一边与他达成协议，一边眼观六路地继续阻止荧偷尝酒酿，他抓住荧的手让其远离酒杯，然后将她按在臂弯里再也无法动弹。

“合作愉快。”

无视怀里的挣扎，空朝着凯亚举杯。而凯亚亦十分配合地拿走了荧面前的“午后之死”，并在她凶狠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他朝兄妹俩笑了笑，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合作愉快。”

3、

自从接受了西风局的委托，荧便再也没有见过空。

他们各自忙碌着工作，被西风局的人呼来唤去。

荧每天都要检测武器库内的各项数据，并将它们调试到各自属性的最佳适配点，而空隐秘在这座城市的各个区域，按照荧提供的参数配置，一点一点摧毁愚人众暗中排布的地下据点，一度成为这个庞大组织悬赏辑杀的头号目标。

当然，空和荧的身份在武装界并不是什么绝密信息，或者说他们已被这个世界的每一位执权者所熟知，可若想找到他们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实现的事情，作为暗杀者，空就像悬挂在苍穹之中的那轮火光，无处不在却也无处可寻，而荧，则被西风局秘密保护着，因为合作，也因为牵制。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虽然很多时候荧都对自家哥哥爱管闲事的毛病感到十分厌烦，比如不许晚上熬夜看漫画，或者长时间对着电脑玩游戏，甚至禁止她碰触所有含有酒精成分的食物和饮料，简直烦不胜烦。

但她还是很想念空，想念他身上的味道，以及在他怀里安然入眠的感觉。

而工作之余，荧会时不时拿出通讯器反复刷新界面，可除了每天仿佛例行公事般的日常叮嘱，以及早晚的问候以外，便再也没有空的任何消息了。

【我要吃中央第五街区末尾倒数第六家甜品店的慕斯冰淇淋！立刻！！马上！！！】

荧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消息发送了出去，多少带着点负气的任性和刁难，而另一头的空看着手里的通讯器了然一笑，眉眼间尽是冰雪消融的点点温柔。

他立于市郊一处废弃工厂的建筑上方，底下是一群愚人众的先遣队成员，他们正马不停蹄地监督手下搬运货物，从空刚才借助瞭望器分析的数据来看，那很有可能是一批组装某种大型武器装置的零件，且难以判断元素属性。

空看了看手表并计算了下时间，从潜入工厂查探究竟，到摧毁据点解决完一切，如若顺利，他或许能够赶在闭店之前到达那家甜品店。

于是空收起通讯器，向着远处高楼林立的中央区域微微一笑，日光西沉，世界就要陷入黑暗，而空则朝着目标一跃而下，杀戾尽现。

4、

荧是在临近晚餐时收到甜品店的冰激凌的。

凯亚将它送到荧的面前，顺带递给她一朵玫瑰，鲜红的玫瑰花瓣肆意地绽放着，馥郁的花香带着点点水汽在空气中弥漫。

蒙德城除了酒酿以外，鲜花种植也是一大特色，自由轻盈的蒲公英草，优雅迷人的塞西莉亚花，还有晶莹可爱的小灯草，都是独属于这座城市的风景，可是荧在西风局的这一个月里，不管是宴会厅还是会议室，看到的都是一簇簇鲜红的玫瑰，甚至连餐室的天花板都画有或雕刻着玫瑰花形的图案。

那是从古代蒙德流传至今的习俗，以玫瑰花象征着沉默，用来提醒在场的人守口如瓶，不要将玫瑰花下的言行透露出去。

而荧一直觉得这种习俗有种说不出的浪漫和优雅，很是符合西风局有别于其他执政者的行事风格。她将玫瑰置于鼻尖轻嗅，看着眼前的慕斯冰淇淋一阵呆愣，直到凯亚有些打趣地告诉她，说冰激凌和玫瑰都是空亲自挑选送来的以后，荧面对他人总是冷淡疏离的表情，才终于稍稍有了点别的情绪。

“空？”

“没错。”

凯亚满面和善地微笑着，并循循善诱道：“在蒙德，玫瑰花象征着沉默，可沉默之下守护的却是某个秘密，不是吗？”

秘密…？在凯亚离开以后，荧盯着手中的玫瑰若有所思，她打开通讯器，空的回复至始至终都简单得有些过分，不是【好】就是【嗯】，沉默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唯独和他在一起时，荧才能感受到他的温柔，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的温柔。

馥郁的玫瑰香气在鼻尖萦绕，荧拿起冰激凌舔了舔，香甜的味道瞬间俘获了味蕾，也让思念变得越发浓烈。于是当武器库数据调测结束之后，荧便向西风局递交了外勤申请，并在对方以外部合作人员无权更改工作内容为由拒绝她时，放倒了潜伏在周围的几名守卫，然后就此失去了踪影。

而此时的空正在赶往愚人众的下一个武装据点，他在黑暗中穿梭，无视血腥与死亡，直到看见荧出现在目标范围内，于是他临时更改任务，优先解决掉了她跟前的那几个威胁，却也让跟踪了好几个小时的线索就此中断。

他站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前方那抹雪白的身影，精致的吊带连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曲线，而翻飞在阵阵夜风中的裙摆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空这才发现此刻的荧明显精心打扮过了。

月亮不知何时钻出了云朵，代替白天的太阳悬挂在城市上空，而远处的霓虹太过耀眼，此处浓稠的黑暗反而被月光点缀得梦幻起来，空思索了几秒，然后在荧小声抱怨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今天，是情人节呢！”

荧对着眼前的黑影说，而空看了看手里不断接收着信息的通讯器，无视西风局因为荧的失踪而混乱不堪的局面，说：“我知道。”

所以他才会拜托凯亚将礼物送到了荧的手里。

而荧也取下胸前的那朵玫瑰，将它递到空的面前。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朝空狡黠地笑着，而空也低头注视着眼前的妹妹，月光将她包裹成了天使，在这一地血腥与肮脏之中。

他伸手接过那朵玫瑰，然后揽住荧的腰轻轻落下亲吻，不同于平日在额头上的蜻蜓点水，此刻两人于唇齿间肆意地拥缠，心照不宣，仿佛月光中苏醒的秘密，朦胧不清却又美丽万分。

“情人节快乐。”

空在荧耳边低声说着，像恋人之间的呢喃之语，又或者，他们本来就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