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睁开眼睛,恶鬼怒吼著向他扑来。
持刀的手有些乏力,一时之间没能很好地挡下衝击,但是富冈义勇很快地反应过来,翻转手腕便顺势卸掉了对方的一手一脚。
失去重心的恶鬼怕了,单手单脚地向后蹭,试图在鬼杀队的柱面前逃跑,可惜富冈义勇面无表情地动手,恶鬼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日轮刀死死地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别??别杀我——”逃不掉的恶鬼连重新长出手脚都不敢,深怕触怒眼前的人而被瞬间斩头。
富冈义勇抿起嘴没说话,死亡带来的疼痛让他一开口便会是痛苦的喘息声,很可能会暴露他糟糕的状态,没想到他的不开口却被鬼误认为有谈判的机会:“我、我可以给你情报,也可以答应你今后不再吃人!!”
富冈义勇眯起眼,他不认为恶鬼有可能真的不吃人,但是对方口中所说的情报却让他有些在意??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鬼稍微直起身凑近富冈义勇,獠牙裡腥臭的味道燻得富冈义勇直皱眉,手上用劲让对方吃痛而向后退,恶鬼见状反而心下一喜。
这样都不杀掉他,看来有戏。
“我们被制造出来并不是为了杀人——我们原本就是人类,虽然很弱小、很难永远地维持在巅峰,但是这并不是鬼出现的目的。”
鬼伸出没有被砍掉的那隻手,摸上锋利的日轮刀,鬼自虐式地缓缓施力,手指立刻破了皮渗出血液,但是在鬼将手移开的那一刻,伤口立刻恢复原状。
“我们——鬼在诞生之初,虽然迫切的需要人类的鲜血,但是随著我们不断变强、逐渐恢复理智,一道命令被传达到我们的脑子裡。”鬼指指自己的脑袋,见富冈义勇专注地看著他,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停了下来。
“??命令的内容是什么?”富冈义勇等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等待自己接话。
话出口的那瞬间,他便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么糟糕——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乾哑低沉的嗓音好像被粗石砾狠狠磨过,又或者是落魄铁匠家中生鏽的铁槌,被人失手砸在地上。
他抿起唇,不确定对方看出了多少,鬼舔了舔嘴角:“青色的彼岸花??传说中,没人看过,只存在于想象中的死亡之花。”
“??”富冈义勇沉默著,似乎在思考对方话中的真实性,鬼贪婪的血色眼睛紧盯著富冈义勇深蓝色的双眼,两人对视一阵后,默契地动手攻击对方。
交手只在刹那之间,鬼出手破坏了富冈义勇的日轮刀,却没想到富冈义勇即使只用著残破的刀刃,也能让他的脑袋和身体分家。
他不甘地想再说些什么,富冈义勇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检查了下刀刃断裂的状况后,态度自然地收了起来。
老眼昏花的宽三郎没能看清富冈义勇收起的刀子是断裂的还是完整的,感觉战斗结束了便拍著翅膀落在富冈义勇伸出的手臂上。
“嘎??义勇,没事吧?”
富冈义勇的手有些承受不住宽三郎的体重,险些失手将自家餸鸦摔落在地上,好险在真正让宽三郎发现不对劲之前,他伸出另一隻手将鎹鸦揽进怀裡,好好地收在温暖的衣领中。
“抱歉,又得赶一下路了。”富冈义勇隔著队服拍拍宽三郎的身体权当安抚,也不管宽三郎气愤地啄他让他去休息,便朝著记忆中灶门家的方向前进。
——
雪地裡奔跑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富冈义勇索性在赶到灶门家之前整理了下目前得到的情报。
鬼之间可以传达讯息是和上弦之二战斗时便了解的消息,而之前与鬼舞辻无惨的战斗中,对方说出口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但是如何传达、传达速度如何等问题,目前还没有确定的答案。
再来便是上一次突然出现的,灶门竹雄所谓的“奇怪预感”。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又是为何而出现的,但是以上一次的经验来说算是帮了他大忙。
如果不是那个奇怪的预感,他还不知道该去哪裡让灶门炭治郎早点回家,让整个灶门家快点搬家才好呢。
搬家理论上是可以躲过这一次的灾祸的,看鬼舞辻无惨的表情,对方在看清灶门炭治郎的耳饰和自己日轮刀上刻的字之前,并没有强烈的杀意。
虽然自己和炭治郎不在的那一次,灶门家也没能活下来,但是这一点说不定是他们能逃过一劫的关键。
富冈义勇看著风雪中紧闭的门扉,等等灶门葵枝会将门打开,而灶门炭治郎会在之后不久赶到——也就是说,如果他趁炭治郎还没到来之前先说明来意,抢在鬼舞辻无惨到达之前让所有人一起搬走,面对人去楼空的屋子,鬼舞辻无惨想必也不能做什么。
而等到他们逃到山脚下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至于刚才那隻鬼所提到的“青色彼岸花”??富冈义勇皱起眉头,他不是很相信作恶多端的鬼为了求饶而说出的话,但是在对方编造出这样的答案之后,他的记忆蓦地闪过之前和下弦之一战斗的场景??姑获鸟的房子外,似乎就种了许多彼岸花。
虽然是红色的,但是结合刚才得到的情报,说不定那是对方为了培育出“青色彼岸花”而做的准备?
富冈义勇暗自记下这一点,打算之后报告给产屋敷耀哉,如果是主公大人拥有这样的情报的话,说不定鬼杀队就离解决鬼王又更进一步了。
他看著仍然紧闭著的木门,眯著眼观察了一阵子才意识到事情和他想的有所不同??灶门葵枝没有开门。
不只没有开门,整个家比上一次热闹许多,富冈义勇皱起眉头,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至少和他认识的不一样,但是再等下去鬼舞辻无惨就要来了,他从自己藏身的树边离开,抖落身上在这一段时间便累积起来的雪,上前敲了敲木门。
“来了——您好,请问您是???”灶门祢豆子打开门,背后还背著灶门六太,面带微笑但是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富冈义勇看向屋内,灶门竹雄皱著眉头在训斥调皮捣蛋的弟弟妹妹,灶门花子嘻嘻哈哈地不以为意,灶门茂看起来还不服气,看著对他扮鬼脸的灶门花子,差一点就在自家兄长的眼皮子底下再跟花子一决胜负。
无论他们刚才在做什么,看起来都和富冈义勇上一次见到他们时,那种从骨子裡透出来的惶恐不安天差地别。
至少看著迅速而准确地抓起自家妹妹训话的灶门竹雄,富冈义勇一点都不觉得对方和上次赖在哥哥姐姐怀裡、不肯抬起头来的那个样子有任何相似之处。
“祢豆子?来的人是谁?”灶门葵枝眼睛盯著煮著东西的锅子,一边分神关心了下门口的情况,灶门祢豆子回头看向自家母亲:“啊??留著长髮的武士大人,妈妈妳认识吗?”
富冈义勇恍惚之间,好像看清了如果鬼舞辻无惨站在和他相同的位置会做些什么,站在门口替他开门的灶门祢豆子首当其衝,也许倒下之前会坚持著护住弟弟六太不要受伤——儘管一点用也没有——随后是发现异状的灶门葵枝,和被训哭了而扑进母亲怀裡撒娇的灶门花子。
再远一些的、没能发现危险??或者说发现了也于事无补的竹雄和茂则会被大力甩到牆上,脊柱重重地撞上牆面,再脱力地滑坐到地上,若是能即时断气反而是好事,如果不幸还活著,断裂的骨头会刺穿他们脆弱的肺脏,失血的虚弱感和绝望一点一点地吞蚀他们眼中的光??
鬼舞辻无惨会站在门口,梅红色的眼睛高高在上地看著自己绘制出的地狱,自比为天灾的他,看著亲手作下的恶事不会有任何愧疚感??说不定还会嗤笑人类的脆弱。
“??先生?先生?”灶门祢豆子的声音将富冈义勇的思绪从不知何处拽回来,少女粉色的眼睛自下而上担忧地看著他,富冈义勇想起少女成为鬼时,偶尔也会像这样看著他。
不过那时的祢豆子什么也不懂,粉色的鬼瞳裡单纯得不行,见富冈义勇低头看她,就会拉著富冈义勇的手放到自己的脑袋上,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是鼓励自己更多一点,还是安慰富冈义勇多一些。
而原本陷在“没能早点到,救下灶门家的其他人”的愧疚感裡的富冈义勇则会无奈地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像是想让鬼少女放心,又像是感叹自己怎么沦落到需要小孩子来安慰自己。
“您还好吗???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我给您倒杯茶休息一下吧?”灶门祢豆子见眼前的人在敲门之后神游天外好一阵子都没能回神,只能再次出声,希望对方不要就此倒在她家门口,在哥哥还没回来的情况下,家裡恐怕没有人搬得动对方。
“??富冈义勇,鬼杀队的柱。”当他太过疲惫时,脑子裡的思绪似乎就很容易跑偏,怎么抓也抓不回来,富冈义勇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上去不要太虚,慢了好几拍地自我介绍与说明来意:“没有时间说明清楚了,请快点跟我离开。”
“欸?”灶门祢豆子困惑地眨了眨眼,等了一阵子却没能等到预料之中的“开玩笑的”这句话:“离开是??什么意思?”
“??”富冈义勇下意识地抚上日轮刀的刀柄,思考究竟该怎么解释,向灶门葵枝解释会比较好吗?但是对方上次同意得那么快似乎是因为有“奇怪的预感”的原因,而这一次这个能力似乎消失了??
这么说,灶门炭治郎应该也会失去奇怪的预感,会好好待在山脚下那个老人家的屋裡借宿一晚,隔天早上才回家查看,发现大家都离开了这件事情吧?
那么他直接带人到山脚下那户人家家裡借住一晚应该就够了,不必特意跑到村裡。
灶门祢豆子看见富冈义勇将手放上刀柄的动作后,儘管尽力保持自己的脚不要打颤得太过分,但是刷白的脸色暴露了她的恐惧。
儘管恐惧,她仍然清楚对方似乎对自己有要求,所以才没有直接动手??冷静点,对方没有立刻拔刀,只要照著对方说的应该不会有事??
“十五分钟。”富冈义勇看著似乎因为冷风而脸色苍白的灶门祢豆子,因为怕对这么小的孩子影响不好,最终没有直白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解释清楚:“如果没有在十五分钟内离开这裡的话??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来看,鬼舞辻无惨将会在大约半个小时后到这裡,十五分钟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极限,如果鬼舞辻无惨原本的目的并不是灶门家的话,剩下的十五分钟应该能他带著这一整户人家拉开足够的距离。
没事的,如果失败了,不过就是换个方法再次重来而已,他还撑得住。
也许是被他话裡“很不好的事”吓到,灶门祢豆字一声不吭地点点头,安静而迅速地关上门,富冈义勇没有留心去听,而是靠著牆面闭目养神,尽可能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
出乎预料之外,不到十分钟,灶门家便收拾好东西,排排站在他的面前。
富冈义勇扫了一眼所有人,见他们只简单带了保暖的衣物和一点乾粮,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对这个状态很满意。
如果食物不够吃的话,他还可以在山裡找找野味,衣服不够的话他就没办法了。
“走吧。”富冈义勇带头朝山下走去,也许是被妈妈和姊姊警告过,灶门花子和灶门茂看上去虽然十分疑惑,但是没有抱怨些什么,被灶门葵枝一手一个牵著,灶门六太年纪还太小,被绑在绑带上由灶门祢豆子背著走。
灶门竹雄抿著嘴缀在队伍的最末端,他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姊姊关上门那一刻的表情太过严肃,他甚至下意识地收了训斥弟弟妹妹的声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快速收拾好一切,却收拾不了自己的思绪。
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出来的匆忙,也没有留下字条什么的??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姊姊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为什么还要跟著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人走呢?
雪地走起来不轻鬆,左右各牵一个孩子的灶门葵枝又更加吃力了,一没注意,灶门茂就不小心拐了一下,差点拉得妈妈和姊姊一起摔进雪堆裡。
千钧一髮之际,一隻手将他的后领拉住,整个人从雪地裡提了起来。
灶门茂看著帮了他一把的富冈义勇愣了愣,还没开口道谢,灶门祢豆子就像疯了一样尖叫一声,一把抢过灶门茂的身体:“你别碰他!!”
少女的身体微小地颤抖著,恐惧和愤怒同时在这座身躯裡爆发,灶门祢豆子抬起粉色的眼睛,缓慢但是坚定地开口:“你、您??别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