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生对祝渺有意思。
他几乎是立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此时，祝渺穿着干净的纯色长裙，黑色的长发飘逸，风略过她的脸，清爽而明媚，见到顾忱，眼眸闪了闪，像极了天上的星辰与海底的明月。
青春活力，像极了她刚上大学时的样子。
那时的她身边，也总有男生想接近她，他嫉妒得发疯，一时没忍住，把祝渺给困在了身边，想和她一起，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可是……不可以。
顾忱捏了捏拳头，忍下了心中异样的感觉。
祝渺和那个男生打了个招呼，摆摆手就要离开，男生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祝渺回过头看他。
男生说：“祝渺同学，我有话想和你说。”
祝渺表示疑惑。
“我……”男生话还没说完，顾忱就已经出现在祝渺身边。
漆黑危险的眼眸，像冰冷的深海，静静看着这个男生。
男生吓了一跳，看向祝渺：“这位是……？”
祝渺说：“这是我哥哥。”
哥哥……
呵呵，哥哥。
他刚开始听到这个词有多觉得不好意思和兴奋，此刻就有多不爽。
没有想到，她会真的把自己当成哥哥。
“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他接着补充道。
男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祝渺也有些困惑，她是第一次听到顾忱这么解释。
过去顾忱对哥哥这个称谓从未表现出不满，可是这一次，她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忱觉得自己暗藏起来的疯狂和嫉妒要抑制不住，只得勉强对祝渺笑了笑，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们回家吧，渺渺。你的冰淇淋蛋糕……要化了。”
祝渺感觉空气好像凝滞了一两秒，她压下心中古怪，回答：“好。”
没等祝渺和这些男生打个招呼，顾忱便已经拉上她的手，走向车子。
一路上，祝渺都没敢说话。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好像有什么心事。
回到家，打开门，祝渺才放下了刚才心中的不对劲。
因为她看见，她家的桌子上，放了一束束鲜花，花簇中间，堆了一个礼物山。
——是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堆成的一座小山。
“这是……”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从你出生到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沉默良久的顾忱终于开口。
她这些年几乎没有过过生日，所以顾忱想，把这些年她没能收到的礼物都给她。
“一岁，你出生了，这是一个平安锁，期望你能岁岁平安。”
……
“八岁，冬天很冷，却没有人照顾你，这是送你的围巾和手套。”
“九岁，你小小年纪就爱看漫画，这是你最喜欢的绝版连环画。”
……
“十五岁，你该上高中了，学习很好很优秀，也爱上了写作，想成为一名记者，所以我想送你一支录音笔。”
……
“十八岁，我们渺渺成年了，我想送她一串项链，寓意是永远幸运、永远被爱。”
顾忱将礼物一个一个拆出来，他送的礼物，无一不是祝渺过去对应的年纪喜欢的或是想要的东西。
祝渺从一开始的惊讶，惊喜，到逐渐的不可言喻的感动……她已有些微红了眼眶。
哪怕再迟钝，眼见顾忱的用心，祝渺心中也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我……”她有些哽住，“谢谢你，顾忱哥哥。”
顾忱声音低沉，透露着一丝暗藏的阴沉。
“可以……不要再喊我哥哥吗？我不太想做你哥哥。”
祝渺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那喊你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祝渺的心顿时漏跳一拍。
哪怕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她还是觉得心上的那根弦颤了颤。
这些年两人相知相伴的画面如同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他真的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她有需要，他就会立刻陪在她身边。他陪着她去了很多地方，体验了好多她人生中没有体会过的事情。
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他的回答是：因为你把我当你哥哥呀。
当时她听到这个回答时，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心中有一些落寞与失望，只是心中的波澜又悄然沉寂了下去。
可是此刻，那片被她刻意掩饰的情愫和心绪又像被风拂过的水面，又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的第一反应是答应他。
可是……
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又犹豫了。
她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
迟迟没有听到她的答案，看着她沉默，顾忱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觉得失落和难过。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见祝渺微微扑闪的眼睫，逐渐湿润，泛起了点点水花。
她怎么哭了？
顾忱突然有些慌乱，难道是这个告白太突然吓到她了？
还是刚刚接她回来的时候，他因为太紧张一直没说话，她以为自己生气，吓哭了？
还是因为再之前，他看到别的男生在她身边，一时间产生了疯狂的嫉妒，被她发现了所以吓哭了？
他分明已经将那醋意想尽办法忍耐了下去，毕竟……他还没有立场吃醋。
他想了许多种可能，最终还是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慰。
“没事的渺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也没关系，我只要能够陪伴在你身边就够了。”
说完，祝渺在他怀中似乎抖动得更加厉害。
他又慌张地补了一句：“没关系……你不想让我陪在你身边也没关系，我只要，能远远看着你，或是知道你过得好，也就够了。”
这就是他来到她的世界的使命。
确保她过得开心幸福。
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祝渺却更加放肆地大哭了起来。
她不想告诉顾忱，她没有想拒绝他……只是，她或许只有两年的寿命了。
她知道自己如果说出口，顾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陪着自己，说服自己和他在一起，她从不怀疑他的真心和赤诚，可是……她不想。
她说服不了她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泪腺控制住，冷静而又理智地开口：“对不起顾忱，你可以遇到更好的女孩子。”
你的余生很长，而我或许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顾忱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却在想：
不可能再遇到了，因为他已经用所有的幸运来遇见她了。
即使出现了这样一个小插曲，他们依然过完了这个生日。
只是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谈论过这件事，就像是都没有经历过一般。
他们还是一如往常的以“兄妹”的身份过着生活。
顾忱觉得祝渺一定是瞒了他一些事情，可是他追问，她也始终没有告诉自己。
一直到她二十岁生日的那天。
这个生日与过往几年的都不同。
顾忱敏锐地察觉到，祝渺十分反常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他依然给她准备了蛋糕和礼物。
蛋糕上的蜡烛跳动着火光，在黑暗中映亮了祝渺的脸。
祝渺许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愿望，忍住眼泪吹灭了蜡烛。
灯光昏暗，可是顾忱并没有急着开灯。
他平静开口：“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
或许是黑暗放大了人的五感，也让人的情绪格外敏感。
祝渺想，反正她已经时日无多了，告诉他真相，似乎也……无所谓了。
这两年，他表现得很好，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不甘和难过，她觉得就算自己不在了，他也应该能过得很好的。
犹豫了片刻，她哑声开口：“我马上就要死了……”
顾忱掩饰住心中的惊讶，随即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祝渺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在疑惑，我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快死了，可是我就是知道，我会死在二十岁这一年，死于一种罕见的基因型绝症，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忱陷入沉默，祝渺担忧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祝渺：“你不相信是不是？”
顾忱缓缓摇头，“我信。”
没有人会比他更加相信了。
他想起来，他当初被困在游戏里的时候，经历过一次次的轮回，每一次轮回，他都会死在十八岁那一年。
他害怕，他绝望，最后无可奈何，屈服于命运。
直到有一个人，成为了他反复折磨的命运轮回里，唯一的变数。
然后他伸出了手，她也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出深渊。
顾忱不知道，他们说的并不是同一回事。
可是此刻，他坚毅的眼神在黑暗中似乎格外令人安心，祝渺忽然意识到，他知道的可能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顾忱澄澈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渺渺，你相信生命的变数吗？”
“什么是变数？”祝渺不解。
“当已知的未来即将来临时，那唯一出现的变数，将会是改变命运的奇迹，只需要你……掌握他。”
“我……没懂。”他说得也太玄乎深奥了，她属实没能理解。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未来会发生什么？”
祝渺点点头。
顾忱接着玄乎其玄道：“可是未来还没来，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哪里？”
“我啊。”
祝渺望向顾忱坚定的眼神，像是有一道光击穿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