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高档公寓内,安妮莎到了家。她往沙发上一倒,给安嘉黎打了电话。
“喂?我到家了,刚刚在外面不方便讲话。你在盖亚怎么了?”
安嘉黎道:“能怎么样?打着仗呗。”
安妮莎玩着自己新做的美甲道:“那不正好,军火生意兴隆。别报忧不报喜,盖亚的消息我又不是不知道。国王半死不活,公主王子私生子没一个管用的。”
“倒也不能这么说。”安嘉黎道。
“那个王子我见了,感觉还有点脑子。”
“你是说那个外面打着仗,他在王宫里专心弹钢琴,甚至还有心情去永无表演的那个王子?”
“没错。实际上盖亚的人对他也没啥好感。不说这个了。”安嘉黎话题一转。
“盖亚最近不太平,虽然它本来就不太平。这段时间出了好几次冲突。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当推手。”
安妮莎:“会不会是黑天鹅座?”
安嘉黎惊讶道:“为什么?”
“幽都这几天发生了点事,姑姑怀疑和黑天鹅座有关,还扯到了安吉儿。”
说道这里,安妮莎笑了一声。
安嘉黎头疼道:“你又想干什么了?”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干。”安妮莎道。
安嘉黎回头对安嘉伦说:“弟,去打个电话问问,盖亚森林里还有没有百年以上的大树?”
“行啊,哥你要干嘛?”安嘉伦问。
“给你姐姐打个豪华型棺材,方便我收尸。”安嘉黎懒洋洋道。
安妮莎火道:“安嘉黎你别以为天高皇帝远老娘管不到你!你闺女还在我手上呢!”
“妹啊,我相信美丽善良的你一定会照顾好丽丽的对吧?”
所谓安嘉黎的闺女,是一条成年人手臂粗的红白色大蛇,大名安嘉丽。安嘉黎远赴盖亚后蛇就交给安妮莎照顾。
安妮莎没好气道:“你最好放老实点。”
安嘉黎笑道:“是,是。那你呢?”
安妮莎道:“放心好了,我是谁啊,坏事到不了我头上。”
安妮莎起身去洗澡。花洒的喧哗声中,水连成一道河流,将疲惫连同时光一同冲刷走,不为任何人停留。河水流淌过杏林大学,淹没过明星们留下的脚印。舞台搭起来了,苏褒儿出席了。
“苏褒儿!苏褒儿!我们爱你!”
苏褒儿出席的消息早已传出。杏林大学周围绕着的都是她的粉丝。苏褒儿身着华服,岁月打磨她的棱角,使她露出温润淡雅的玉质内里。她向粉丝挥手致意,接过递来的纸笔签名。
苏褒儿缓慢地涉过人群,终于来到舞台现场。工作人员过来对接工作。待安排好了工作后,苏褒儿避开人群偷闲。那么多年过去她的粉丝还是很多。说句不好听的,她实在消受不起。令人郁闷的是,她找到的偏僻角落都有人,实在避不开。这不,又有人认出她了。
“苏褒儿老师?”
苏褒儿定睛一看,这人她记得。空明。他有一副好嗓子。
空明问:“您为什么在这?”
“外面的人太多啦,就算在舞台现场也多是我的粉丝,真是愉悦的烦恼呢。”
空明了然。
他四下看看,小声说:“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您好好休息。”
“太谢谢了。”苏褒儿道。
“真要谢谢的话,不如帮我签个名吧。”空明狡黠的一笑。
“我也是您的粉丝呢。”
苏褒儿接过纸笔,一边写一边说:“我记得你,你的歌唱得非常好。可惜淘汰了。”
空明解释道:“我是过来观赛的。”
“你说你是我的粉丝。”苏褒儿画下最后一笔竖弯钩,将签名递给空明。
“你爱的是我,还是你想象中的我?”
她的目光剔透,仿佛能将人洞穿。
登高易跌重,假若苏褒儿真的只是位不问世事的天真白花,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位。
空明回答:“我喜欢的是作品。”
苏褒儿粲然一笑。她问:“我看过你的表演,很精彩。没有在台上站到最后你觉得遗憾吗?”
“我喜欢唱歌。”空明接过签名说。“无论在哪里都会唱下去。”
苏褒儿见过很多人,怀着躁动不安的心投入这光鲜亮丽的娱乐浪潮中。苏褒儿不清楚,他们口中的热爱指向的是舞台本身还是浮华的名与利。眼前的这个孩子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
“接着唱吧,孩子。”苏褒儿叹道。
舞台的大幕拉起,华灯璀璨。华庭树在万众瞩目中登场。他不愧为安妮莎看好的人,歌声动听悦耳,如春风般拂面而来,在人海中荡漾。
Z眼前一亮道:“这个不错欸!”
他忍不住跟着人群一起晃动。
一曲罢了,人们仍然沉浸在歌声的余韵中。
安妮莎几乎要开香槟庆祝了,演出按计划完成,马上就要结束。
忽然,舞台上冒出浓烟,烟花炸开。
“怎么回事!”
一阵激烈的电吉他声传来。安妮莎猛地一回头,听见彩色的音乐从音响里炸开。
高昂的音乐,嘶哑的歌声,共鸣的音响,嘈杂的人声,呛口的浓烟,闪烁的灯光,飞舞的火星,成织的人影。歌者上台前才灌下一瓶酒,此时酒劲上涌,如一颗火星落入干柴中。
火光一炸,扑火的飞蛾显现出人型。
工作人员惊呼道:“是曹鸣!他在舞台上点了烟花!”
“他是地下摇滚乐队出身,风格小众……”
安妮莎眼睛里着了火。她知道,今晚的主角变了。
“把他淘汰掉。”安妮莎说。
“什么?网上投票人数正在疯长!观看人数也在升!”
安妮莎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再加一个复活赛,我要逼他一把!”
“可是场地和资金……”
“我缺那点钱吗?钱我出!”
安妮莎回头看向舞台,她凝视那团火,火已经烧至台下,连绵成火海。
她说:“火嘛,能死灰复燃才好。”
Z远远注视着舞台上的人,身旁围绕这是热烈疯狂的人群。林见鹿找到了他。
他说:“我们该走了。”
“嗯,我知道。”Z回道。他仍然看向舞台,脸上看不出悲喜,方才的愉悦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在看什么?”林见鹿问。
他说:“我在看一朵速生速死的火花。”
Z自嘲地笑笑。“人只为某个瞬间而活,然后就要死去。”
“走吧。”Z回头道。“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们离开人声的池沼,步入空朦夜色。
此刻,幽都在狂欢;盖亚饱受战火。永无的大学里,简·奥兰走上台发言。
“同学们好,我是简·奥兰。”
“这学期我将在这里任教。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度过愉快的时光。”
台下激动的同学中,有一位正愁眉苦脸。他叫杰克。简·奥兰是他妈妈。
他想:“完啦。我的大学生涯我的快乐时光全都完啦。”
在宇宙中到达废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没有固定航线。简单来说,废墟就是一块大一点的宇宙垃圾,在茫茫星海中飘啊飘啊飘。它由残骸,废铁,和陨石组成,是宇宙战争的遗留物之一。这里充斥着逃犯,流民,海盗和走私犯,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安琳儿替林见鹿和Z找到的商船干得自然也不是什么正经活,不过观感还不错:他们卖的是营养剂。这对废墟的人来说算好事。
经过漫长的时间,Z和林见鹿终于踏上废墟的地板。地板咯吱一声响,发出抱怨。当然没人理会它,人们自己都还头重脚轻着呢。
废墟是个东拼西凑出来的产物,基础设施相当不完善,人们生活在其中身体总会出各种各样的毛病。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患有宇宙病的原因,林见鹿身体的反应格外大,几乎走不了路。如果不是Z拖着他,早就倒地不起了。
偏这家伙还要逞强。“我没事的,只是有点水土不服。”
他说这话时站都站不稳,说一句话喘两口气,冷汗涔涔往下滴,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像极从浴缸里爬出来的女鬼。他这样子不像是水土不服,倒像是要入土了。
Z不和他掰扯,直接把人往床上一按,被子一裹了事。
“你就老老实实地躺着吧。”
好在商船的人对这种状况很熟悉,他们叫人送来药。林见鹿道过谢,倒杯热水吃下。他的手指握在玻璃杯上,指尖被烫的发红,衬得手腕更白了。送药的人不加掩饰地盯着,几乎要看呆。林见鹿在一旁蒙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还有什么事吗?”
他琥珀色的眼睛望过来,还带着点迷茫的水汽。
送药的人眼神更加贪婪。林见鹿见见他没有回答,眯起眼睛。
睫毛的阴影落下,他的眼睛顿时褪色为没有感情的无机质,连同他本身冷了下来,像一条变温的蛇。
“还有什么事情吗?”他又问了一遍。
送药的人莫名感到一阵恐慌,好像被什么非人的东西盯上了。他背后发冷,眼前的人却还冒着热气。
“没事没事,我先走了!”他忙也似的离开。
“他怎么了?”林见鹿奇怪地问。
靠在门上的Z忍不住笑。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那人眼睛都快盯在你身上了。”
林见鹿歪头嗯了一声。
他迷茫道:“不是,我眼睛有点花,刚刚没看清。”
“行吧,就当你不知道。”Z说。
“赶紧休息吧。之后还有得忙呢。真不知道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怎么找安吉儿。”
林见鹿却说:“那不重要。先把席琳的信交给她的家人。”
Z被他的话逗笑了,他说:“我发现你在某些方面和孩子一样固执。”
他坐在床边,接着道:“小姑娘的信能不能送到都没事,反正小姑娘又不会知道。”
林见鹿说:“既然答应她了就要尽力去做。”
Z把玩着林见鹿落在床上的头发。他说:“你一定很受小孩子喜欢的。你把他们当回事。”
林见鹿叹口气道:“不要玩我的头发。”
“我不,我就要玩。”Z说。
“我要睡觉了。”
“你睡吧。”Z一边玩他头发一边说。“我给你编个麻花。”
林见鹿将自己的头发从Z手中拽出来,裹紧被子睡觉。
就这样休息几天,林见鹿终于勉强适应废墟的环境。虽然比不过Z常年到处溜达练出来的超强适应力身体,但总得来说可以走路,不用摊在床上。这时候Z已经摸清楚废墟的各个大道小道,并且和本地人混熟,打入当地内部。
林见鹿发现Z有很强的语言天赋,不是说他会多少种语言,而是他能快速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仿佛与其心灵相通,然后找到与之沟通的方法,利用肢体、动作或者表情传达自己的想法。Z的这种语言天赋与其说是文字语言的结果,不如说是本能的直觉,一种早在蛮荒的动物时代就已经存在的交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