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问林见鹿:“你有什么想法吗？”

林见鹿叹口气。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道:“先把地方找到再说。”

Z在塌陷的洞口里看不清楚林见鹿脸，不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们渐渐深入洞地，仿佛被黑暗一口吞下。

地上修理的痕迹给了他们很好的指引。他们沿着痕迹往前走，一路上安稳平静，没有人出现，只有脚步声空荡荡地传开。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四周的环境渐渐变得规整，前方也变得亮堂起来。林见鹿踩上一块完整的地板，终于从小道回到了大路上。

Z感叹:“真不容易啊。”

“我们现在在哪？”

林见鹿摇摇头道:“还不清楚。我们现在应该在地底下的某个地方。你觉得制造药品的工厂会在哪里？”

Z摸摸下巴思考着:“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哪里方便去哪里。你觉得呢？”

林见鹿手摸了摸身边的墙壁，他抬头望了望四周道:“老实说，我不清楚。”

“我只在实验室里见过安吉儿一面。并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Z没有回话，这是他第一次听道林见鹿说起自己的事。

然而林见鹿并没有说下去，只留下语焉不详的疑问。

“废墟地下会藏着什么呢？”

“喂！”回答他的是一声大喊。

“那边两个人，干什么的！”

一个鬼精鬼精的家伙发现了林见鹿和Z。他看起起来很年轻。他走过来说:“奇怪，我没见过你们。”

林见鹿和Z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两个人静观其变。

“对了！”男孩一拍手。“你们是是新来的吧！”

Z毫不犹豫地承认道:“是的。我们迷路了，在这里绕了好久。”

“你们跟我走就行了！这段时间有很多人来，经常有人迷路。”

林见鹿含糊地问道:“他们人呢？”

“正在和老师谈话呢。废墟快撑不住了，他们正在找解决办法。”

“撑不住了？”Z奇怪道。

“本来是靠工厂周转支撑的。安老板不见了之后就只能硬撑。现在撑不下去了。”男孩也没个心眼，话像倒豆子一样全倒出来。

Z说:“我们得去工厂看看。”

男孩迟疑道:“咦，你们不是来找老师的吗？”他奇怪地看向林见鹿和Z。

林见鹿立刻补上:“两个都要看。这样，我们这有两个人。我和你去找你老师。”

林见鹿看向Z。后者对他一点头。

“我去工厂。”

男孩歪头看着两个人。他说“行吧，如果去工厂的话我没法带你去。”

Z:“你简单说下怎么走，剩下我来搞定。”

男孩这样那样给他比划了一番。Z比划了个OK，拍拍林见鹿肩膀。

“我先走了，一会见。”

剩下林见鹿和男孩还在原地。

林见鹿开口问:“你见什么名字？”

“叫我杰瑞吧，接下来我来带路。”

杰瑞带着林见鹿往前走，他对这里很熟，一模一样的道路几乎不带停。他领着林见鹿上了电梯。没错，就是Z口中的那个电梯。林见鹿特地看了，的确能直通地面上。但是杰瑞带着林见鹿又下了一层。滴地一声，门开了。面前的这一层楼较为整洁，放在幽都不算什么，在废墟堪称珍贵。

杰瑞指着一扇门说:“就是这里了。”

他推开门冲里面喊道:“老师，人我带过来了！”

屋子里人不多，大概四五个，甚至还有个熟人。

简·奥兰。

奥兰上将坐在椅子里，好几个男人围着她。那些人身上都有杀鱼纹，他们是海盗。简·奥兰姿态慵懒随意，这是绝对上位者的姿态，她听见有人进来只歪了一下头，眼神瞄过来。

然后她看见了林见鹿。

“呦，真巧。”奥兰上将挑了一下眉。

这下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林见鹿心道不好，当初就因该让Z过来，他去工厂。但是他面上不显。这个年轻的，看年纪不过大学刚毕业的男人，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丝毫不慌张，好像在他看来眼前的高官和恶徒也不过一张皮，一块肉，与自己无甚差别。他冷静淡定地用“众生平等”的目光一一扫视在场各位。最后落在杰瑞口中的“老师”身上。

不知怎么地，林见鹿好像有点失望。不过这里没人意识到这点，这种情绪很轻微，如微风吹过水面起的波澜，很快消失不见。

那个被称做老师的男人开口了。

“既然来了就先坐下吧。”

杰瑞指的方向还算清晰，Z没花多久时间就找到了工厂。这工厂能建在废墟上自然好不到哪里去。Z轻而易举地就混进了门。工厂里面几乎没有人，全都是设置好的机器工作。Z自己逛不明白，干脆直接开口喊到:“有人吗？

回声一层一层地荡开。没有人回应。

真是奇怪了。Z想。难道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还是说这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Z不动声色地思考着。

他一个人的时候脸上常带的戏谑笑容退去，整个人如冰山一般寂寥而沉默。他审视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向里面走去。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一扇门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扇结实严固的门是那么得格格不入，像上了锁的宝箱大声叫喊着:“我有问题！我有问题！快来打开我！”

Z试着输入密码。000000，不对。又输入123456，不对。888888也不对。Z不耐烦了，一通乱按。

“什么鬼玩意啊……”他嘀咕着。

这时候就要动用一点江湖智慧了。只见Z四下打量，找到防火用的烟雾报警器，熟练地掏出烟草纸片，正对着报警器点着。浓烟滚滚向上，很快惊动了报警器。嗡鸣地警报声顿起响起，锁住的门滴地一声打开。

为了消防安全着想，这种无人看管的电子门一般都和消防警报相连，一但触发警报，大门自动解锁，供遇难者逃生。幽都大多数公共场合都是这样设计的。假如这里的老板真的是安吉儿，那么有这种装置一点也不奇怪。

Z顺利进门，他没有继续深入。反而猫猫祟祟地躲起来。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很快有人被警报声惊动，从里面跑出来。Z粗略地看了一下，此人披着白大褂，带着眼镜，一路慌慌张张的。待人走远了，Z毫不犹豫地从暗处出来，向人过来的方向走去。

Z怀着好奇地心往里走。他走到路的尽头。那里有一间实验室，它的主人因为匆忙离开没有关上门。

Z走了进去，看见了里面的光景。

一声轻笑从他口中发出。他道:“呵，我就知道。”

一罐又一罐的，散发着荧荧光辉的液体被装在培养皿中，里面漂浮着人形的生物。人生每个阶段的切片，从生到死的不过百年的成果，都在这里了。

Z注视着实验室，他的目光忽然被其中一个培养皿所吸引。

那是一个人年轻时的身体，它闭着眼睛睡着，仿佛沉浸在无知无觉的幸福中。

Z注视着它，眉头逐渐皱起。

他觉得眼前这张脸有点像一个人。

林见鹿。

有人打断了他的思考。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刚才出去的确看样子应该是研究员的人回来了。他指着Z大声叫唤。

Z冷冷地一回头。

“自然是有人要我来的。”Z扮猪吃虎道。

“这些是什么？”

研究员狐疑地看他，他想起最近来来往往的人，最后还是选择相信。

他回答Z的话:“这些是实验品。放心，它们只是长的像人，实际上不是的。”

研究员开始收拾工作台。

Z道:“废墟里贴地到处都是的灵药广告是这里生产的吧。”

研究员理直气壮道:“那只是实验的副产物。我一个人管理这么大个工厂，赚点外快是应该的。”

他又补充说:“虽然那药没有合格证，但它真的有用啊！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废墟的人吃了也高兴。”

Z:“还有一件事。”

他指向培养皿中睡着的那张脸。“我觉得它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Z缓缓道:“一个男人，白色头发，琥珀色眼睛，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研究员顿了。

他脸上透露出恐慌。

“你你……你怎么认识他的！他在哪里？”

“你果然认识他。”Z道。

他漆黑的双眼盯上研究员。

“他是谁？培养皿里的又是什么？”

会客厅里，奥兰上将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见鹿回答道:“只要您不放弃调查您父亲，我们的重逢是迟早的事。”

“只是，”林见鹿看向一旁的海盗们。

“我真没想到上将您居然会和‘杀鱼’的人一起。”

林见鹿一口一个您，却不见半点尊敬，这个字被他说出来带着莫名的讽刺感。他看向被称做“老师”的人，说道:“我是来找安吉儿的。”

“老师”缓缓开口:“你来晚了，安吉儿不在这里。她在几年前离开再也没回来。”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瑞文，曾经是给索西尔打杂的修理工。现在负责给废墟这个大铁块拆东墙补西墙。”

“奥兰上将是为了约瑟夫将军来的。”瑞文替简·奥兰回答。

“你呢？”他问林见鹿。

林见鹿浅浅地叹了口气。

“我来解释一下吧。早晚都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