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塘村中,风澜麾下部众按照长老所说,找好法阵薄弱之处于每日逢魔之时灌入收集到的黑雾,侵蚀千年前荒川之主清凌留下的结界。
水滴石穿,固若金汤的结界逐渐溶解开来,最后彻底消失。
顷刻间,沙塘村的上空乌云沉沉,风暴将近。
“这黑雾真令人又爱又恨,终于搞定这结界了。”
一名身着黑袍,袍上暗纹彼岸花,面容清秀的少年。
仔细看他竟然与风澜有几分相像。
少年的身后的黑袍侍从,气息深不可测,时刻戒备四周,以防意外发生。
“霖少主,结界已破,该去取华之沙棠。”黑袍侍从提醒道。
“知道了,阿林你还是小时候可爱,对我言听计从。现在有了大哥撑腰,倒是管起我来了。”
这少年竟是风澜的弟弟——风霖。
风霖抱怨中带着几分亲昵,甚至气不过转身揉搓着侍从阿林的脸。
冷酷的面瘫脸此刻被挤在一块,阿林一动不动,添了几分搞笑和生气。
阿林却振振有词:“界主行事自有道理,皆是为了须弥界。”
风霖无奈扶了扶额头,阿林对大哥的死忠自己早有觉悟才是。
他松开手,捏了捏阿林的脸颊。
“阿林,你就不能笑笑嘛,难得大哥允许我们出深渊,三大神器的下落也有了,等找到须弥印,我们就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也许被家这个字触动,阿林不再一副冰冷模样,轻轻将少年放肆的手握住,“霖少主,大事要紧。”
“知道了。”少年脸上微红,转身前往华之沙棠所在的四阿婆住处。
阿林紧随其后。
两人相伴离开。
不久之后,沙塘村外出现两道身影,正是赶来的荒川之主和清松。
“沙塘村中的结界刚破不久,还有强大的气息残留,应该是你所说的须弥界之众,我们跟上去。”
荒川之主决断,清松点头,不一会赶上了风霖与侍从阿林。
四周熟悉的景致,让清松明白这两位的目的是华之沙棠,便说与荒川之主。
“华之沙棠是水族圣物,除却让人水下如履平地之外,还有一个隐藏的秘密,恐怕他们也是为了这个来。”荒川思索片刻道。
“什么?”清松问。
难道是长老所言与净泉石相关的辛密?
“华之沙棠作为天地水源的源泉所化,得到完全形态的他就能控制天地水源。对于依赖河湖大海的我们来说,便会受制于人,身不由己。”
荒川之主道出的秘密令清松震惊不已,眉头紧皱。
“长老曾说华之沙裳单于我们人鱼一族不过鸡肋,若是配上族中的净泉石,则会发挥出巨大的力量。我们一族避世多年,私底下也找过华之沙裳,遍寻不得,渐渐就放下了。”
谁曾想峰回路转,竟然在荒川边上这毫不起眼的沙塘村找到了华之沙裳。
可惜,净泉石已被小草吸收,长老说过的神威怕是见不到了。
只是华之沙棠如此重要,为何没有严加看管。
荒川之主看穿清松的疑惑,解释道,“你们人鱼一族怀璧其罪,于华之沙棠来说亦是如此。越少人知道,他就越安全。”
荒川与清松趁机探查了一番沙塘村,发现须弥界人已将整个沙塘村包围了起来。
恐怕不仅是为了捉华之沙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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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的幻境中,白驹过隙。
草间岐跟在阿岐身后,一动不动。
阿岐一直静静待在昊天殿中打坐,高贵冷漠,全身充斥着无人能靠近的孤寂之感。
遮掩阿岐面容的白光还是没褪·去,面目模糊。
可他就是在意,想看到完完整整的他。
正当草间岐神游天外,阿岐忽而睁开璀璨金眸,起身离开昊天殿,一瞬回到了最初的宫殿。
漫天的星图漂浮在宫殿之中,只是有些星图上已然黯淡,其中的星星在逐步消失。
最后星图也会消失。
这样的星图与宫殿万千星图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大片的星图光华灿烂,一切风平浪静。
接着阿岐走进一幅璀璨星图,其中一颗星星忽隐忽现,他抬手察看。
这颗星星就是一个世界,却一副死气沉沉,仅剩下一些顽强的生灵苟延残喘与黑雾搏斗。
这黑雾与未来的世界里肆虐的黑雾如出一辙,也是极阴之力所为。
其他世界的极阴之力怎会如此泛滥,竟将整个世界的生机耗尽。
若是平安世界没有控制住,怕也会步上后尘。
阿岐冷漠将那颗星星收入掌中,握拳一用力,再散开时掌中之星化作星尘,不复存在。
那些为了活着而殊死搏斗的生灵还来不及反应就消失在天地之间。
草间岐第一次直面身为一宙之主阿岐的冷酷无情,这般轻描淡写抹去了一个世界的存在。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异常渺小,宛如他也是被抹去存在的一员。
高高在上的压迫感令草间岐被钉在原处,颤栗不已。
他深呼吸,克服恐惧,不服输地看向已然转身面对他的阿岐。
他,草间岐,不认同阿岐的做法。
“你还是这般感情用事。”阿岐直视草间岐的所在,严肃道。
“你看得到我?”草间岐问道。
“自然,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便知晓你的存在。”
那岂不是一进入门后,他的所作所为对方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是特意支开昊天,将我引到此处是为何?”
草间岐一点即通,自己的存在对方知晓,那幻境中展现的一切都是刻意为之。
在他面前抹去一个世界的所为也是做给他看。
“你只知我抹去那方世界的残酷,却不知不尽早抹去,只等那黑雾蔓延开来,那片星图的里的世界都会落得如此下场,因小失大,你就忍心?”
阿岐的劝说却并没有打动草间岐。
“若不一试就轻言放弃,又怎么对得起仍然在奋力抵抗的生灵。只是你不在意,失去一个小小的世界却能护住一片的星图,是一个不会被拒绝的打算。”
可对于被判了死刑的世界何其不公。
他们还未彻底死去。
草间岐质问中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伤心。
因为阿岐的做法与岐山君的做法如出一辙,自己不知不觉就将对岐山君的几分怨怼,朝无辜的阿岐发泄了出来。
“对不起,是我无理取闹了。”草间岐低头萎靡。
阿岐神色中带着几分心疼,伸出手,想触碰草间岐的头,又害怕缩回了手。
一瞬恢复了冷漠。
“你已知黑雾是世界的极阴之力所化,极阴之力又为创造万物的混沌之力之一。它无处不在又不可毁灭,极阴之力消失,世界也将不复存在。”
阿岐一番解释,草间岐之前一直萦绕心头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
既然主人想要让他成为至高的主宰,那自己必须掌控混沌之力。
从一开始,他对极阴之力的堕神散避之不及到逐渐抵抗,最后吞噬到了太极印记之中。
他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造化珠来吸收所有的极阴之力。
再伺机解决。
可阿岐如今却说不行。
“为何?”草间岐追究根底,一定有办法。
“黑雾状的极阴之力是世界不稳定时溢出的,它在吞噬了生灵之力同时也会沾染上这个生灵一生中的七情六欲。贪婪、嫉妒、恶念、厮杀赋予了极阴之力强大的力量,吞噬极阳之力。变异后的极阴之力——堕神散会肆无忌惮吞噬万物,直至世界毁灭。”
所以平家处碰到的极阴之力炼化的堕神散才会如此厉害,自己都差点跌了跟头。
“若是有办法将黑雾扭转到最初的形态,未沾染上生灵的欲·望又如何?”
阿岐看草间岐心存幻想,不由叹气,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却还是执迷不悟。
可他依旧不忍苛责。
“这被污浊的黑雾,也就是极阴之力,只能靠被吞噬的生灵战胜自己的欲·望,才能真正恢复成最初的极阴之力。”
“这,谈何容易。就单单拿人类来说,他们重蹈覆辙多少次,依旧学不会教训。”
你又何必费尽心思,阿岐的未尽之语草间岐看出。
“阴阳相生相克,极阴之力如此厉害,一定有克制它的方法。我想知道如何获取极阳之力。”
草间岐试探性问道,他并非想知道极阳之力的下落。
他在赌,极阳之力会是那一线生机。
阿岐颇为惊讶看着心有丘壑的草间岐,眼中闪过一丝的满意。
果然长进了。
也罢。
“我曾言,失控的极阴之力会毁灭世界,更重要的是世界毁灭之后,极阴之力依旧存在。”
阿岐摊开手,掌心之中是一颗漆黑的珠子,里面充斥着浓郁的极阴之力,毁天灭地。
草间岐却注意到阿岐掌心中淡淡的伤痕。
这极阴之力竟然穿透禁锢灼伤他,他不是一宙之主,万物不伤才是。
“你不是问我极阳之力在何处?”阿岐毫不在意手上的伤痕,让草间岐凑近看珠子。
漆黑狂暴的珠子内竟然有光亮一闪而过。
莫非?!
“就是你想的那样,极阳之力就在极阴之力中,它们从未分开过。”
也就是说极阳之力一直被克制着,无法制衡极阴之力。
一定还有办法。
阿岐接下来的话打破草间岐的幻想,“污染过的极阴之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恢复,甚是会失败,得不偿失。”
“是什么?”草间岐追问道。
“极阴之力只能吞噬的生灵自己战胜欲·望,可生灵被吞噬后就消散于天地间,谈何战胜欲·望。所以必须借由外力……”
阿岐罕见停顿,草间岐不禁追问,“借什么力量?”
“一界之主的献祭。”阿岐缓缓说出口。
“可这献祭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启,如今的你不行。”
草间岐不在意自己的差距,他想的是,前世的昊天成功了吗?
若是没成功也算拖延住了,若是他一定会有后手。
这个后手或许就在门后等着他。
也就是木行光他们所说的存在。
阿岐突然挥袖吹散宫殿中的星图,星图褪·去伪装,取而代之漂浮的是数不胜数的黑色珠子。
一眼望去竟然全包裹着变异后的极阴之力。
一颗珠子代表着一个世界。
这么多的珠子代表着一样多的世界已经湮灭。
“你总是倔强,以为竭尽全力乃至奉献自身就能拯救世界,却不想值不值得。”
阿岐抽中其中一颗珠子,“与你所想的界主不是没有,可他们都失败了。”
“这个世界界主跟你一样,想着献祭拯救苍生。可他又怎能想欲·望若是能轻易克服,那世界便不会毁灭。即使救得了一次,当极阴之力重染污浊,又谈何力量去救第二次,第三次……”
“一切皆是徒劳。”
所以阿岐才毁灭世界来以绝后患。
那阿岐手上的伤痕或许是世界毁灭的反噬,毕竟跟着昊天受阿岐多年教导。
一界之主也不能肆意妄为,更何况是一宙之主。
阿岐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这是导致他消失的原因之一吗?
草间岐被阿岐所言震得哑口无言,片刻后又道,“或许他的世界生灵不够坚定以及其他的原因,可他终究是成功了。我相信他是自愿奉献自己,因为那些生灵是他一点点创造出来的。”
与昊天一共经历过创世的草间岐感同身受。
不到最后一刻,不应该放弃。
“阴阳相生相克,既然他能成功,就是找到了力量转换的关键。不能全盘否定,即使只有他一个找到,我也认同他的付出,不会嘲笑他白费一番功夫。”
“我相信他不会是唯一成功的一个,即便没有,我也会成为他的下一个。”
为了玉玉、镜子和他熟悉的大家,自己喜欢的世界。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