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明容一直在忙,总算忙完有了空闲她才能出去走走。
没想到就在玉观楼碰见这样一个女子。
她让她想到了芳芸。
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胃口现在几乎没有,她又撑起伞走进风雪里。
从渝疆回来之后母亲委婉地告诉自己,最好不要和她住在一起,不方便。
其实她本也没想凑过去,但被人这样一通知实在是难堪。
为了赌气,也为了给自己寻一个清净,明容在西北街的民巷里租了一处房子,三间屋子,一个小院。
有的是比这个好的,但明容就看中院里那棵梧桐树。
她走了很久才走回家,进门之后摸索着点蜡烛,不期然一个黑影从里间走出来。
明容被吓了一跳。
“是你?!”
“不然呢,还能有谁?”
雁鸣坏笑着,一脸“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明容无心和她多说,放好衣服后就直接赶人:
“今天不想打架,你赶紧滚!”
“切~你以为我多想来你这儿。”
“那更好了,滚。”
“……他在母亲那里过夜,明日我会想办法让他看到些东西。”
“你最好在两天之后击鼓鸣冤,以给亡夫平反为命指认二皇子。”
“……好。”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雁鸣起身准备离开,身后的人这时又悠悠开口:
“这个时间了,你估计也不能回去吧?”
雁鸣冷笑一声,“谁稀罕回去。很快我们就能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姐姐,等着吧!”
明容看着潇洒离去的背影有些艳羡。
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从来没有自己。
第二日
衙门的鸣冤鼓咚咚作响,声音划破天际,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京城。
何大人登堂,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子下边严肃发问:
“堂下何人?”
“前宁王妃明容。”
在坐的诸位眉头微皱,半年前宁王因罪进狱,没多久暴毙而亡,宁王府就此败落。
现如今又出来个宁王妃……
“所求何事?”
“求一个清白!求一个沉冤得雪!”
“冤屈何在?”
“我夫为人谋杀!”
砰——
“放肆!”
金銮殿中,坐在龙椅上的萧玉麟怒气冲冲,台下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大臣。
起因是一个五品小官上书参了二皇子一本,接着又有好几个身份不同的官员揭发二皇子自入主南书房后的中中越权之事。
结党营私,贪污腐败,强抢民女,卖官鬻爵……
桩桩件件要是放在普通官员身上早就死一百回了,偏偏二皇子是皇后所生,他外祖是肱骨之臣王丞相。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萧玉麟听得心烦,旁边的太监王威得到示意之后高喝一声:
“肃静——”
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抬着头等待着皇上的命令。
这时王丞相突然站出来说:
“陛下,老臣有一言要讲。”
“说。”
“二皇子在南书房帮忙不过一年,然而各项政是都处理的十分妥帖,可见二皇子的能力。”
“如各位大人所说,二皇子的行事却有不端,也该罚,但到底是功大于过,陛下不妨再给二皇子一个机会,让他改过自新。”
萧玉麟眯起眼睛看着王丞相,一言不发。
其他朝臣以为他这是要保下二皇子不免有些灰心。
“朕——”
“陛下,臣也有一言。”
“说。”
“二皇子所作所为绝不止如此!臣有二皇子勾结妖道松鹤,残害百姓修练禁术的证据!”
“这!这怎么可能!”
……
众人再次沸腾起来。
“放肆!”
萧玉麟很生气,从龙椅上跳将起来,愤怒地看着开口的人。
不过是一个职位最小的官。
那小官丝毫不惧天威,直直地跪在中央从袖子中掏出小部分证据:
“臣所言句句属实!诸位皆可查证!”
“天下大乱之时落云派以人为药材修练,白骨累累冤魂不散,是以先皇平定天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对落云派斩草除根。”
“陛下宅心仁厚,念松鹤的举报之功留他一命,希望其能改邪归正,没想到二皇子却自甘堕落,与妖道为伍。”
“陛下,二皇子罪过重大,不可包庇啊!!”
又是一阵寂静,萧玉麟脸色阴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太监王威揣度省心,高声喊道: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已经散朝但这件事并没有就此打住,一夕之间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萧玉麟后宫中也心烦得很。
皇后被禁足但仍然想方设法地为二皇子求情,陈贵妃煽风点火想萧玉麟彻底废了二皇子。
就在这忙乱的关头,从宫外又传来了一个消息。
前宁王妃明容为夫申冤。
听到她的名字萧玉麟一下子惊醒。
他知道那女子是任佳莹的第一个女儿,也知道她后来嫁进世袭宁王府。
任佳莹曾经透露说明容生病,被宁王带着游山玩水疗伤,但宁王杀人在狱中死了。
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反转。
“她现在在何处?”
“大理寺已经提审了。”
“她知道凶手是谁?”
“是……”
“有话直说。”
“是二皇子。”
“砰!”
萧玉麟摔了杯子。
第二日明晨殿内。
明容形容萧索地跪在地下,她已经将一切都和盘托出,还呈上了厚厚一沓证据,然而皇上只是坐着,一言不发。
她眨眨眼挤出几滴泪水来。哽咽着说:
“我与王爷自小相识,感情深厚,当年我重病太医建议到江南疗伤。王府只剩下他一人,他也毅然决然地带我去了。”
“这些您都是知道的啊!”
“我们夫妻一场,臣妇断不能让王爷冤死!”
萧玉麟沉默着,面前的女人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使他于心不忍。
但……
“你说是二皇子下的手,又有什么理由呢?朕从来不曾听过宁王与二皇子有过矛盾。”
明容擦干眼泪,抬起头一字一句坚定地说:
“起死回生术!”
“什么?!”
萧玉麟也震惊了,他扶住龙椅的手下意识抓紧,反应过来后才缓缓放开。
“你说起死回生术?那是什么?”
“那是前朝落云派的邪术,可让死去之人起死回生。松鹤虽然投诚,但贼心不死依然祸害苍生,二皇子有一心爱之人多年前去世,松鹤借着这点与他合作。”
“而邪术逆天道,若想让那人活行术法的人必定要交出自己的性命。”
“臣妇当日重病,二皇子与松鹤前去探望,告诉王爷只要他帮这个忙就给我治病。”
“如若不然就直接杀了我。”
“可怜王爷,为了臣妇的薄命答应了他们!”
说到伤心处明容呜呜地哭起来。
萧玉麟坐在椅子上无可奈何,他抬头看着屋顶想了许久,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向王威使了个眼色,对方心神领会将明容从地上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的病,可好多了?”
明容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于是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好多了陛下。”
“那也不可懈怠保养。我让人拿了些滋补品你带着,每日吃些。”
“是。”
“回来可见过你母亲了?”
“见过了。”
“有空多去走走,她很想你。”
“是。”
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却有些悲凉。
母亲很少想她。
“好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
“王威,啊传人送小姐回去。”
“是。”
明容叩谢后告辞,坐上马车驶离皇宫。
马蹄敲在青石板上咔咔作响,明容听着情绪渐渐冷下来。
刚才装得实在是太累了。
她靠在车壁上假寐,没多久马车突然停下。
她惊醒,猛然睁眼。
“怎么了?”
“到了王妃。”
“到了?”
旧民巷可没这么快就到了,她撩开帘子往外一看,果然是她母亲的住处。
这必然是皇上的意思,明容也无意为难赶车人,只好下车叩响了大门。
管家很快来开门,仍然是一副笑眯眯地样子。
明容有时候会想他可真是个优秀的管家,不管面对什么人什么事都这副表情。
“今早养鸡场送来了两只肥野鸡,夫人一早就吩咐人炖上了,就等着您来呢。”
“是吗,我这就过去。”
明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里走。
一推开门满屋的肉香钻进她的鼻孔,任佳莹正在桌旁站着盛汤,看到明容时展露了笑颜:
“回来了?快把衣服脱下来喝碗鸡汤,外边这么冷,暖暖身子。”
明容听话一一照做,在喝到那口鲜亮的汤时红了眼眶。
她太久没感受过来自母亲的疼爱了。
任佳莹给她布菜,明容急忙起身想要自己来,却被轻轻摁下。
“你坐着。让我这个当娘的来。”
言尽于此,明容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乖乖地吃那些被夹进碗里的菜。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母慈子孝,明容犹豫了一下将今天在明晨殿的事坦白。
“皇上虽然没有直接表态要处理二皇子,但看他对我的态度,此事应该跑不了。”
“另外……雁鸣在前朝鼓动的那些人也让皇上开始警惕二皇子。应该不会失败。”
任佳莹捏住筷子,高深莫测地说:“自然不会失败,而且,会异常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