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风带着炙热的温度卷起花瓣和蒲公英,纷纷扬扬如同洛斯白此刻纷飞雀跃的心情。
黑色轿车被迫停在半路,下车的傅珩极其熟练地张开手臂接住飞扑过来的人,双手小心托举着,防止对方跌落。
“怎么跑下来了?”男人声音低哑,显然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等不及想见你。”洛斯白说完便仰头堵住对方正要说话的唇。
这是他为数不多主动献上的深吻,不同以往小心翼翼的试探,过于迫切的动作让傅珩都有些受不住。
洛斯白被抱上车,低头玩手机的傅丘则终于抬起头,脚底油门一踩,车子飞速往道路尽头的小院驶去。
得知傅珩这一次可以住上三天,洛斯白更加欣喜,不管做什么都要和对方黏在一起,仿佛要把前些日子错过的通通补回来。
而男人也任由他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甘之如饴。
但美好的二人世界终止于潜水的066上线冒泡。
【宿主,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在乎,但作为系统我有义务提醒,好感值已经滞留在90有一段时间了。】
洛斯白从迷蒙中惊醒,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感值是什么。
原来好感值还是90啊?
他侧头看向男人沉睡的容颜,曾经冷若冰霜的脸现在凝着肉眼可见的幸福。
这样炽烈的爱意竟然还没有达到满值,到底还差了什么?
洛斯白挪动身体往傅珩面前更加靠近几分,抬手拨开对方散下的额发,目光仔细描绘眉眼。
正看的入神,腰背忽然被往前一揽,两具身体便紧贴在一起,紧接着额头被印上一个极轻的吻。
“怎么了,睡不着吗?”
男人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抱着他,用脸颊轻蹭他的额头。
其实在洛斯白清醒时下意识颤动身体的瞬间傅珩就已经醒了,不过是没有动作,任由对方盯着看罢了。
嗅着男人身上好闻的冷香,洛斯白声音略显沉闷:“我是不是不够好?”
搂着他的傅珩愣怔片刻,低头目光认真地询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对我有所保留。”
洛斯白同样认真回视,当捕捉到对方迅速颤动的眼睫,他心头一酸,忍不住攥紧手指。
“我知道比起贵族少爷和小姐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特长又笨又娇气的人,也没办法给你带来利益。”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曾有过的自卑。
“我会努力学习,让自己变聪明,也可以尝试做生意,学会独立,虽然可能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和你比肩,但我会努力成为值得你喜欢的人,所以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脸颊被捧起,洛斯白没办法继续说话,只能眼巴巴瞅着面前的人。
“小白确实很笨。”傅珩望着青年倏然瞪圆的眼睛,低头吻了吻对方的嘴角,“笨到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你是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温暖的小太阳,总是能照亮身边的人,包括我的人生。”
“我希望小白想要改变不是因为与其他人比较,也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单纯享受自己的人生。”
用手指擦去青年眼角的湿润,傅珩眼神温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想,但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骗子,明明好感值还是90。
洛斯白红着眼圈,将脸深深埋进男人怀中,不愿让他再看自己,可心底却像拨开云雾般,豁然明朗。
管他什么好感值,一个数字怎么比得上自己亲眼所见所感?
他的哥哥,他的傅珩,是真的爱他。
原本就昏昏欲睡的洛斯白眼皮又开始打架,却听头顶忽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我会辞去现在的职务,离开傅家,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再次被惊醒,洛斯白睡意全无,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因为我刚刚的话才这样想的吧?”
事业蒸蒸日上的傅珩怎么能突然辞职?甚至还要离开傅家。
然而傅珩只蹭蹭他的鼻尖,轻声解释:“我早就开始准备了,只等着三洲会议结束。”
洛斯白蹙着眉,眼中满是不赞同:“就像你不希望我自卑一样,我也不希望你为我放弃重要的东西。”
“不是重要的东西,那些对我来说都可有可无,甚至是枷锁,我不喜欢,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我想光明正大、安安稳稳和你在一起。”
许久的沉默后洛斯白终于叹了口气:“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之后我们是不是要像普通人一样了?”
他认真思考:“那我继续开针织店吧,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傅珩轻笑:“这个不用担心,我的个人资产足够我们安享晚年。”
但这样为两人未来考虑的小白太过可爱,傅珩克制不住深深吻下,直到被人拿拳头砸在胸口才心满意足地放开。
“我把钱都给小白,小白养我。”
三天转瞬即逝,接下来一段时间洛斯白要继续在小山坡上等待傅珩处理完最后的事务。
他知道对方已经向洲长提交辞呈,但交接工作整个流程下来可能需要月余。
另外傅珩要在这段时间处理与傅家的事。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忙得连轴转,洛斯白十分心疼,但即便如此男人还是每天不落地抽时间拨打视频通话,让他既生气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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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真的要离开?”傅丘则抱着一摞文件走进办公室,精神状态堪比连续加班一个月的公仪修诚。
他原以为三洲会议之后少爷会带着傅家走到更高的位置,却没想到对方毫无预兆地选择隐退。
上面文件批下来时傅丘则才知道这件事,也了解到洲长拖了十天才签下的字。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前途光明的傅代表为何会这样自断前程,但傅丘则明白,这一定是因为洛斯白。
自从对方出现后,少爷便改变了很多。
傅珩接过文件翻阅,同时神情平淡地回答:“嗯,我已经向一些值得信任的政客推荐你,你可以选择合适的人跟随,不会比现在差多少。”
“我姓傅,这辈子只为傅家效力,从小到大我所接受的教育只为辅佐继承人,这是我的使命。”傅丘则声音冷硬,眼底满是失望。
“您知道这样傅家会变成什么样吗?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拥护您的人?”
傅珩终于抬起眼,然而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令人心寒的淡漠。
“你想留在傅家随你,我只是觉得你有更好的选择,另外,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大概是因为拥有属于成年人的记忆,傅珩极其早慧,又因为没有家族遗传病,他“幸运”地取代大哥成为了家族的培养对象。
十岁和父亲一起出席洲级会议,十五岁发表批判性杂文引起社会轰动,二十五岁成为洲长的代表发言人。
他经历过严酷的家法,住在永远漆黑暗淡的房间,周围只有批评、教育以及别人看怪物一般畏惧的眼神。
还要定期接受反向治疗的心理干预。
傅家要的不是一个健康的继承人,而是绝对优秀没有污点且听话的工具。
这样的家庭有什么好值得他感恩的?
还有那些拥护他的人。
傅珩花费将近十年时间走上三洲会议,近三十条发言中有二十多条有关民生的建议,促使完善了多条相关制度。
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人生,和小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傅丘则被看得浑身冰冷,后知后觉低下头:“是我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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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职文件批下来的这天,傅珩被召回了傅家主宅。
没有关心询问,甚至没有一杯热茶,只有脸色苍白的傅夫人将他领入书房。
一脚刚踏入书房,厚重坚硬的书脊便砸在额头,伴随着傅夫人的尖叫声,傅珩额角缓缓淌下鲜血。
女人颤抖着手想要帮忙止血,却被书桌后脸色阴沉的男人打断。
“出去。”
没有感情的声音夹杂着暴虐,傅珩平静与自己的父亲对视,同时将颤抖的女人往门外推了推:
“母亲先出去吧,我和父亲谈一谈。”
沉重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傅珩不顾额角淌血,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缓缓走近几步,将书放回桌上。
他声音冷淡:“文件已经批下来了,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谁允许你擅自做出这个决定的?”傅家主额角青筋暴起,还算英俊的脸此刻只剩下狰狞。
“你让傅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白费,真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吗?”
那双黑眸中此刻弥漫着杀意,傅珩知道对方是真的想杀自己。
很早之前他就明白,父子情、兄弟情是这个家里不存在的东西,甚至连他曾以为的父母相敬如宾都是假的。
冷漠暴力才是这个家中男人们的常态,傅珩至今不明白这样劣等的基因有什么延续的意义。
在这里生活久了,他甚至怀疑当初医生检测出现了失误,他也许同样患有精神疾病。
只不过小白治愈了他,让他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傅珩忽然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手背蹭去脸侧的血渍,平静转身:“你想怎样都无所谓,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今天就当是道别。”
身后传来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音,以及夹杂在其中的阴冷话语。
“你会后悔的。”
傅珩不会后悔,他只是大步离开。
上车前看到不远处僵站着的母亲,他眉眼间的冷意稍淡:“母亲,如果你想离开,我会帮你。”
然而女人只苦涩的扯起嘴角,双脚往后退去。
傅珩明白了对方的选择,不再迟疑,转身坐进车中。
回去继续做交接的傅珩到底还是在小山坡附近加派了一些保镖。
当天视频通话时,洛斯白蹙眉看着男人遮住额头的头发,总觉得有些奇怪:“你还没有洗澡吧,怎么今天散着头发?”
傅珩下意识碰了碰被遮挡的伤口,随后十分自然地放下手:“等下就去洗澡,只是提前放下来了。”
“哦。”洛斯白说完便抽出一张纸巾猛擦鼻涕,又顶着红彤彤的鼻尖哑着嗓音叮嘱,“最近降温啦,你一定要注意别感冒。”
“轻点擦。”傅珩有些心疼,“有好好吃药吗?”
“当然。”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许久才结束通话。
洛斯白这次感冒时间持久,一连几天不见好转,反而将小院其他人全部传染。
看着戴着口罩来给自己端药的兰姨,他有些愧疚地耷拉着嘴角,鼻音让说出的话都变得含糊不清,像是在撒娇:“对不起,兰姨。”
兰姨忍不住咳嗽一声,赶紧又止住,声音同样沙哑:“对不起什么,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今天药效加强了一倍,快趁热喝吧。”
加强一倍……那不是更苦了?
洛斯白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但在兰姨严厉的目光中只能捏着鼻子往喉咙里灌。
“呕……”
刚喝完他便开始干呕,舌头又酸又苦,一张嘴便有苦涩的味道往上涌。
看他呕得眼泪都出来了,兰姨有些懊恼自己忘记提前准备清口的东西,余光瞥见房间小桌上摆着一盒糖,立刻拿来递到眼泪汪汪的人面前。
“咖啡糖?”洛斯白瞄了一眼,发现是昨天补充物资的人送来的糖。
亚兰洲大品牌新推出的产品,据说很火热,是傅珩让人特意送来的。
他想象不到苦涩的咖啡怎么能和糖结合在一起,这糖在房间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被动过。
不过现在是特殊情况,洛斯白觉得这糖至少比药甜,于是犹豫一秒后便拆开一颗放进嘴里。
果然下一秒嘴里只剩甜味,甜盖过了微妙的苦,浸着咖啡的醇香,竟无比美味。
“呜……活过来了。”
看他满脸感动的小模样,兰姨忍不住捏捏那微微鼓起的软嫩脸蛋,笑着端起药碗,离开前叮嘱道:“好好休息,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嗯,晚饭再叫我哦。”洛斯白扯过被子躺下,嘴里还含着咖啡糖吃得津津有味。
不过可能是味觉逐渐恢复的缘故,嘴里糖块的味道越来越怪异,到最后甚至有比肩药汤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