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您是怎么找到它们的精魄的？”李道全打破砂锅。

“器物是很难化出精魄的，不仅需要强烈的执念，精魄成形现世之时还必有大灾，这次地震的源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见真和见隐的精魄现世，我把它们放在你和佟临佑身上了。”死神说。

“原来是这样，看来得先去了旺村看看是怎么个事儿才行。”李道全说道。

死神看他干劲满满的样子十分满意，伸手放在李道全胸口，慢慢从心脏引出岁寒冰的寒气，准备再把他复活。

李道全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领导啊…”

“你说。”死神停手。

“佟临佑是我那只小猫吗？”李道全犹豫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是的。”死神答应得干脆。

“那他是自愿的吗？”李道全轻声说。

“是的。”死神又把手放在李道全的胸口，有丝丝缕缕的寒气被引出。

“这一世他并不开心，我们天天吵架。他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人家。”李道全有些失落。

“你怎么知道他不开心呢？”死神把最后一缕寒气引出，语气出奇的温柔：“他在选择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会与你并肩度过怎样的日子。”

李道全张张嘴没说出来话，只觉得心里暖得要烧起来。

……

……

李道全感觉意识在回笼，但他还没完全醒来，想睁眼却睁不开，意识里能听到见隐在说话。

「宿主您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救您的时候，羁绊值反而上涨了10点。」

李道全：见隐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也是你的同事。

「宿主，我很难理解您在说什么。」

李道全作沧桑状：没事，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理解明白的。

「好的，您现在要醒过来吗？」

李道全：来吧。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我承受不来了。

李道全睁眼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很沉，他低头，看见佟临佑正抱着自己的腰，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但他紧皱着眉头，睫毛时不时打颤，貌似睡得并不好。

李道全大脑宕机。

没事，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理解明白的。

没事，其实就是一只小猫而已。

李道全打量着这间屋子，看起来是佟临佑的卧室，和上一世的别墅里布局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换成了灰白主调。

弧形的飘窗改造成了下沉式的阅读区，飘窗底部置了个暗格，李道全一眼望去，居然发现有几本是从密档馆借来的典籍。

可以啊，都混进密档馆了。

李道全暗中赞许。

床头柜上的台灯暖光透过磨砂玻璃灯罩洒落在地，光影层次静谧而不失奢华。李道全却在这样柔和的环境氛围里身体紧绷着僵在床上。

佟临佑没有察觉到李道全已经醒了，依旧在他身旁熟睡着，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李道全从未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尽管隔着一层衣服，但佟临佑身上温度实打实的传过来，显得这层薄薄的布料毫无存在感。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近，佟临佑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腰，仿佛在睡梦中也不愿放开。

除了佟临佑满脸苦相看起来做得并不是啥好梦以外，这应该是他们两个最和谐的时候了。

李道全想着佟临佑或许离自己远点儿就能做个好梦，毕竟他是个噩梦精。

就像最开始，它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或许离他远点也不会被领养，没有被领养就也不会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

李道全屏住呼吸，小声安慰自己没事，给他挪开就好了，但越安慰越紧张，最后腿都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佟临佑似乎有所感应，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李道全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胸腔随呼吸有着轻微起伏。

有夜风轻轻吹开窗帘，月光照进来勾勒出佟临佑沉睡的侧脸。李道全低头看那张平时总是反唇相讥的丑恶嘴脸，此刻安静平和，长长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猫转世的加持，李道全看佟临佑居然有些顺眼。

虽然现在他也算是活了三辈子的人了，但其实李道全始终认为自己的生命只停留在那个一无所有还被煤气毒死的傍晚。

那时候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妹妹，没有工作，本科也没学成自己喜欢的文博专业，考研也考不上，工作也没能进文枢局，开小卖部成了他的主业。

只有一只小猫陪着他，活在这日复一日恍恍惚惚的无法释怀中。

第二辈子虽然现在想不起来了，但看邓俜川紧张自己的样子，想必也是过着父母双全，朋友成群，事业飞黄腾达的幸福人生。就连第一世的小猫也变成人，幸福快乐的在一个富贵人家中当着公子哥。

一切是这样毫无破绽的完美。

李道全这样想着，他慢慢放松，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佟临佑靠着自己。

这个姿势太过熟悉，就差胳膊抬起来放在小猫头顶，于是李道全的胳膊习惯性地抬起来，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正纠结着动不动，佟临佑的眼皮先动了。

李道全如惊弓之鸟，立刻闭上眼偏头倒下装死，但是动作太大，把佟临佑的手压在后背，佟临佑惊醒之后一个没稳住，整个人都压在李道全身上。

李道全没忍住嗷了一嗓子把毫无防备的佟临佑掀翻在地。

几乎是下一秒就有敲门声哐哐作响。

还伴随着张兰的怒吼：“小全！你没事吧？佟临佑你这个兔崽子，小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看我怎么和你井香阿姨交代吧！”

李道全转头对着门喊道：“阿姨我没事，我刚醒呢。”

张兰语气瞬间温柔下来说：“小全你好好休息啊。”

随后她又瞬间暴躁起来说：“佟临佑你给我出来！”

李道全扭头看佟临佑疼得龇牙咧嘴，它捂着胳膊肘从地上爬起来，两人目光对上之后，李道全慌忙开口：

“啊那个那个…张阿姨，我和佟临佑好好聊聊，他看起来照顾我挺累的。”

门外的张兰沉默了几秒，然后嘱咐道：“好，小全有事儿叫阿姨，饿了冰箱里有吃的。”

“好的谢谢阿姨。”李道全伸着脖子说。

屋里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好的谢谢阿姨。”佟临佑也学着李道全伸着脖子的装乖样子。

李道全看这外面漆黑一片，面试应该也早就错过了。

这辈子应该也是开一辈子小卖部了，他突然就觉得很累。

李道全坐在被子里无奈地说：“佟临佑…你有病吧。”

“对不起。”佟临佑低声说。

李道全十分惊讶：“你吃错药了？”

他很少见佟临佑这般低声下气的样子，一般这种时候都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开始么。

“我以为你又要死了。”佟临佑低下头。

李道全刚想说没事我下面有人，但话到嘴边他还是憋回去了。

“没事，这也怪不得你。”李道全无所谓地说。

反正也没死成。

“都是我，我非要让你拿岁寒冰。”佟临佑执拗道。

「宿主，这次确实怪他。」

李道全在意识里怒怼见隐：你闭嘴，他是我的猫。怪谁都不能怪他。哦对，怪你。

「……」

“这岁寒冰到底是什么东西？”李道全避开佟临佑的自责，反问道。

“岁寒冰是佟式拳法的核心，所有学习拳法的人都要在入门的时候将岁寒冰的寒气引入体内，在之后的招式中才能以梅为魂。”佟临佑解释。

“以梅为魂？”李道全重复道。

之前也听佟临佑提起过‘以月为骨，以梅为魂’，却从来没细问过。

只见佟临佑抬手，他的手指微微发力解开几颗衣扣时，暖色光晕中，李道全看见佟临佑锁骨下方隐约可见一抹冰蓝色的纹路，如同寒冬时节凝结在枝上的霜花。

随着衬衫敞开，一朵栩栩如生的霜雪梅花绽放在他胸口，花瓣的边缘似有细碎的冰晶在流转，发散着幽深的蓝光，花蕊处却透着丝丝温润的血色。

那印记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像是活物般在他肌肤上轻轻颤动，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一丝寒气四散。佟临佑目光扫过那朵冰梅，唇角勾起一抹近乎苦涩的笑意。

“这是冰梅印，由岁寒冰的寒气凝结而成，可以随时为拳锋伴上寒气。”佟临佑一边系上扣子，一边说道，“你没有梅魂，一次性又接触太多寒气，身体无处吐纳，寒气逼进心脏里，我险些把你害死了。”

李道全沉默半晌，手指轻覆在佟临佑的胸口上，“练这个…会很痛苦吗？”

佟临佑鄙夷的看了眼李道全。

李道全攥拳抵在上唇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好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好像错过面试了。”李道全挑开话题。

“是的你死了两天，已经错过面试了，”佟临佑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已经入职了。”

“我死了两天？！”李道全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已经通过面试了？”

见隐。在吗？见隐兄。

李道全在意识里疯狂呼叫。

「在。」

李道全：是真的吗？佟临佑说的？

「是的。」

李道全：我擦，活死人竟是我自己啊。

「原则上来说，您确实是。」

李道全：这时候不要你肯定我啊！

李道全平复了一下心情，表面镇定道：“你怎么做到的啊？”

“说了一些密档馆里上辈子人尽皆知的秘密而已。”佟临佑轻描淡写道。

“密档馆？！”李道全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但因为纹丝不动在床上躺了两天，他身上肌肉经不起这么折腾，于是又颓然地躺了回去。

“是的，因为你去当策展人现在对任务起不到一点帮助，我们两个人合作，一个人在典藏馆，一个人在密档馆，正好能查到见隐和见真的下落。”佟临佑倒是不慌不忙。

“不是，我的重点是想问你怎么做到的？”李道全躺在床上问道。

“就。拒绝视频面试，然后在聊天框里说你李道全是太平燕手艺继承人。”佟临佑理所当然道，“当然最重要的是说了一下密档馆里多半文物都不是真品的事情。”

“什么？！”李道全被这三言两语却足够震惊他一阵子的话给钉在床上了。

要说太平燕手艺继承人到可以勉强对付对付，但密档馆里的记载怎么会不是真品呢？

“你说的都属实？”李道全问。

“当然。上辈子我一直在调查这个才进入科考协会的。那个协会表面上是组织大学生科考探险，实际上是为了培养一批既具备专业素养可以带来资源，又心甘情愿能给他们卖命的廉价劳动力。”

佟临佑解释道。

“没想到你傻了吧唧的在那里面玩了这么多年还啥也没看出来。”佟临佑接着说。

“不是......”李道全想狡辩，却发现事实也确实如佟临佑所说，“算了。”

李道全又跳开话题：“佟临佑，完成这个任务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佟临佑不解地看着李道全。

“我是说不管你的任务是什么，这件事就非做不可吗？不做又怎样呢？”李道全一直不明白，他做任务情有可原，他活着的时候浑浑噩噩，平庸一辈子，死了倒是挺有意思的，要给死神打工。

但是佟临佑不一样，这任务不做也罢，没什么能影响到他的。

“对。非做不可。”佟临佑走到床边，垂眸看着李道全，“这两辈子我就跟你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