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小徐素第五次被打头时。
几道神出鬼没的魔气出现,迅猛地攻向徐素。
徐素打出几张符纸,击散了它们的攻势。
又化解了一次危机,徐素却并未感到轻松。
魔气消散处还残余白烟,干扰着幻境内本就昏暗的视野。
随着记忆重放的次数增加,幻境释放的魔气,不论是数量还是强度,都在逐渐上涨。
徐素不敢轻敌,攥着几张符纸,为下一次突如其来的攻击做准备。
幻境内场景切换,正当她要接着被迫追忆过去时,周围突然多了一道气息。
徐素条件反射,扔出符纸,细看竟是一道模糊的人影。
在这种幻境里的,怎么可能有正常人。
徐素先发制人,欺身而上,试图抢先控制住人影。
起先她怕露馅,用的都是燕寻机教的招式,但几次三番扑空。
情况危急,徐素再顾不上那么多,开始用执行者学的招式。
陌生奇异的招式,对方居然也能分毫不差地接上,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来人不好对付,徐素神情凛冽,出招愈发毒辣。
终于看准时机,反拧住对方的手腕,将人拖到眼前。
竟是秦砚!不过……面色阴沉得像被她拖了二里地一般。
他看了眼徐素的手,咬牙示意她松开。
担心是魔物使诈,徐素没顺他意,仍然紧攥着他的手腕:“你怎么证明你就是秦砚?”
秦砚被她问得两眼一黑,深吸口气,说出了极度残忍的话:“你再这么押着我,扣你任务表现分。”
这绝对是他没跑了。
徐素烫手般,迅速松开手,还不忘谄媚地替他揉了揉,为自己辩解:“这也不能全怪我吧,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站人身后,又是这种一对一的秘境,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
秦砚收回手,自行活动着手腕,看着她冷笑:“听你这意思……是应该怪我?”
徐素一噎,干巴赔笑:“怪我怪我,怪我太抠了,不舍得用符纸。”
她翻了翻随身行囊,找出从师父那顺的照明符,如今倒是毫不心疼地用了十来张。
霎时间,幻境中亮如白昼,倘若再有魔气出现,必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也防止认不出人的情况再发生。
徐素求和的诚意十足,秦砚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扣分危机解除,徐素才有心思好奇:“你怎么会进我的幻境啊?孙武不是把人打散了吗?”
秦砚打量着四周,如实答道:“具体原因目前还不清楚,我的幻境一结束,就被拉到这里来了,然后被你劈头盖脸一顿打。”
怎么又绕回来了……徐素心虚,连忙支开话题:“连幻境都能破解得这么快,不愧我们总部最强的系统。”
秦砚皮笑肉不笑,凑近了些,慷慨为她解答:
“我破幻境这么快,是因为我压根没有回忆啊。那只可怜的鸟脑袋都找秃了,也找不到素材,只好放我出来了。”
这人……他怎么到处都是雷点啊!
还有秃鹫本来就是秃的吧。
找新话题失败,徐素干脆闭上了嘴。
然而,秦砚似乎没这个意思。
他在幻境四处晃了晃,伸手戳住记忆里的小女孩:“这个小孩是你?”
徐素如遭雷劈,尖叫起来:“这里不是私人影院吗?你为什么能看到啊!”
秦砚莫名其妙:“我能看到不是很正常吗?我是负责这个小世界的系统,发生什么事我都应该知道啊。”
“连别人的记忆也要知道?”
“准确来说,是因为你的记忆在小世界被提取了,我才能看见。”秦砚纠正她。
“除你之外,不会再有人能看到了吧!”徐素最后确认一次。
秦砚颔首,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反正本质上来说,秦砚就是个系统,要看就让他看吧,徐素安抚自己。
况且他有保密协议,绝对不会往外说她的黑历史的。
她放空大脑,站在秦砚身旁,继续在幻境中熬时间。
徐素熬得昏昏欲睡,毫无身为幻境主人公的自觉。
倒是一旁的局外人秦砚,看得津津有味。
大概是因为,这是只属于徐素的记忆。
这时的她没在做任务,更还未成为执行者,所有的经历都不在秦砚的数据库里。
完全陌生的故事,看上去格外新奇。
他甚至好奇到,时不时还要问徐素一嘴,请求来自主演的剧透。
当看到她被老板追杀时,他补刀:“你小时候也太穷了,这么没营养的食物也要偷,什么时候能吃点健康的食物?”
徐素难以置信:“你说的健康食物,不会是总部发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营养液吧……”
“你也觉得那些颜色标识很醒目吧,那可是总部全体系统分析了五天定下的外表,缺什么元素就补什么颜色,简单明了。”秦砚无比骄傲,扭头向徐素寻求共鸣。
却见徐素神情复杂,就差没把“你们有病”写脸上了。
秦砚木着脸把头转了回来,顺手把徐素的头也扳了回去。
没品味的人类。
或许是看童年的痛苦无法折磨到徐素,幻境又变着法地变化场景。
记忆里的徐素一晃眼就来到了十八岁那年,她终于可以参加执行者选拔了。
秦砚看见徐素坐在总部大厅内,衣服是不合身的老土女装,完全不适合她。
但裤子甚至都不是女款,很大,脚踝处挽了好几圈,裤腰处用一根即将报废的皮带固定着。
狼狈潦倒的外表,坐在总部先进豪华的空间内,她格格不入。
十八岁的少女或许会因此感到羞愧,但十八岁的徐素不会。
因为她太疲惫了,疲惫到秦砚都不用和她处在同一时空,就能轻易检测到超标的疲惫,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让人觉得,她光是活到现在走进总部,就已经很累了,没法再为此准备更多了。
少女麻木地接过一份又一份保密协议,都没有多看一眼,就在最后签上了她的名字——徐素,她昨晚才学会的两个字。
一系列的动作看得秦砚直皱眉,到底没忍住,补充了句:“徐素,我建议你以后签合同还是要看看条件的。”
徐素站累了,早已躺倒在一边,满不在乎回他:“看了又能怎样?我没有别的选择。”
在现实世界号称无所不能的系统,秦砚,第一次感到无话可说。
确实,对一个自小流浪的人来说,不管要求有多苛刻,执行者这个职业,起码能保证她衣食无忧。
再往后,是无休止的训练。
要做穿书任务,就必须能快速适应所有小世界。
徐素没日没夜地学,打斗、练字、绘画、书法……只要总部能教,她就都学。
那时她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盼望着能射出一支最远的箭。
幻境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应该是判断出后面不够痛苦了。
但秦砚的数据,自动补上了后面的情节。
选拔结果没有辜负她,在2639年,徐素成为了合格的执行者。
那一年,报名的人数是54732,合格的人却只有9名。
徐素的确是个天才,秦砚想。
不管是在小世界里,抑或是现实世界,她都能逆转战局。
出于人类的礼节,他应该向徐素说点什么,表达他的敬意,抑或是单纯祝贺她摆脱童年的困境。
可他看着地上的徐素,实在说不出口……
好半天没听见背景音,徐素如梦初醒地爬起来,问秦砚:“又一遍完事了?”
眼前的徐素虽有着相同的长相,但看着她侧脸压出来的睡痕,秦砚还是很难说服自己,这个徐素也能扭转战局。
按照每次回忆结束必出魔气的规律,战斗又要来了。
徐素又去翻师父给的宝贝包袱,点出一叠符纸,自认大方地递了过去:“给,这是我师父燕寻机画的,很管用的。”
话音未落,秦砚就把符纸推了回来:“你留着保命用吧,我有法器。”
“你法器不是琴吗?琴修打斗,还是得用符纸的吧。”徐素疑惑,也没把符纸收起来,直接拿在手里备用。
秦砚忽地笑了,和平时内敛的笑不太一样,神采飞扬的,倒真像个十七岁的少年了:“就是用琴才顺手。”
像是刻意给他创造机会,就在这时,有数道魔气成形,携着毫不遮掩的杀气袭来。
秦砚手持法器,不退反进,透绿的灵气注入琴身,他带着它主动去接那几道魔气。
被接到的魔气丝毫不让,直直撞上琴身。
碰上青绿的灵气,黑气仿若无处可逃,四处流窜着,却逃不过消散的命运。
还有几道落后的魔气,秦砚看了眼它们的方位,随后伸出手,在琴上弹了几个不同组合的音。
下一瞬,几道灵气与琴声一同出现,奔向不同的方位,精准地对上剩余的魔气,抹去它们。
几息之间,刚冒头的魔气,就已被消灭殆尽。
徐素目瞪口呆地看着,感觉自己被骗了。
不是说琴修都爱琴如命吗?她没看错的话,秦砚刚刚是在用它挡魔气吧……这是合理的吗?
徐素目光如炬,盯着琴身上被魔气打出的小窟窿,试图用自己的脑回路论证,秦砚的确是个琴修。
她的眼神完全没想藏住事,秦砚不用多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无语。
“我可不像你们人类那样矫情,把莫须有的情感寄托在物件上,琴坏了再修便是,当祖宗供着做什么,”眼珠一转,他又补了一刀,“特别是有些人居然还在意食物的外貌,简直愚蠢至极。”
最后那句话,绝对是在为他的五彩营养液叫屈吧!
事到如今,徐素已经知道,绝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秦砚是真的很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