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策几人回来后，就和谢云容约了个地方见面。
谢家淇表情淡淡，连调侃也不咸不淡，“你真的很喜欢奥伯斯。”上次谈事情也来这。
谢云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因为这里上楼有门禁，安全。”
“进去再说。”宁海看了眼周围，推开包房的门。
包房内的装潢一如往常，繁杂又华丽。
可这次连方一策都没再多看，他直接反手关上门，就把金盛那颗药丸塞到了谢云容手里，“谢小姐，麻烦了。”
谢云容没多看，直接将药丸收了起来，“我待会就送去检测。”
“结果呢？”
“最快明天。”
“好。”
谢云容随手拖开一张椅子坐下，“你们让我找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
方一策一怔，“这么快？”
“嗯，叫唐菲菲。”
“可以约她出来见个面吗？”
“比较难。”谢云容表情凝重。
方一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谢云容抿了抿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她今天手上没有美甲，敲击声有些沉闷。
过了好一会，她才看向方一策，“失踪了。”
“什、什么意思？”方一策微微睁大眼，“她昨晚还在别墅那……”
“她昨晚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坐车走的，但是两人现在都联系不上，不在家，也没回店里。”
方一策怔怔地看了眼时间。
现在已经下午六点，将近20个小时，再怎么样也会有一点消息。
谢家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摸电话。
可电话那边似乎很久都没回音，谢家淇忍不住喊了起来，“谢家豪！快接啊！”
方一策连忙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体温偏低，手心一直很凉，可是现在比往常还凉，冰得吓人。
方一策下意识地更握紧了些，看向谢云容，“金盛？”
谢云容微微摇头，“不知道，但这事警察应该会管。”
“……会吗？”
谢云容一愣，“你什么意思？”
方一策声音有点抖，“如果真是金盛，他没理由报警的。”一旦报警，他干的所有事情都会被顺藤摸瓜，无异于置自己于死地。
宁海皱起眉头，“云容，你快看一下她们俩是哪家店的。”
这个信息一早就有，谢云容直接亮出来，“叫东园。”
“谁的店？”
“……这我怎么知道！”
宁海眉头不展，“问问你那个谁？”
“……就是不乐意问！”谢云容忿忿划手机。
闻到一丝八卦味道的方一策：“……”所以谁？
许久没开口的谢家淇突然冒出一句，“不用问了。”
谢云容看向他，“你知道？”
“嗯。”谢家淇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家豪的店，这名字是我选的。”
当时谢家豪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大串名字，他随手挑的这个。
方一策皱着眉按他的嘴角，“谢家淇，不要笑了。”
谢云容呼吸一滞，“所以……”
“但这也不代表什么。”宁海走到谢家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她们。”
“你说得轻巧，去哪找。”谢云容双手抱头。
宁海神色凝重，“如果他们不报警，不如我们……”
“不可以！”方一策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哀求。
宁海叹气，“我知道你们……”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谢家淇立即按下接听，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干什么去了！”
对面被他吼得有些懵，“你找我有事？”
谢家淇深吸一口气，“谢家豪，你刚干什么去了？”
“在外边逛了逛。”
“你平白无事地……”谢家淇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十分熟悉的提示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在剧院？”
“路过，就进来看看。所以怎么了？”谢家豪语气平淡。
“你在附近的咖啡厅等我，有事和你说。”
“你怎么又有事，直接电话里说。”
“很重要的事。”
“重要你就现在说！”周围开始有人回头看过来，谢家豪不得不压低了音量，“我待会还有事。”
“你非得现在？”
“现在。”
“昨晚那两个女的失踪了。”
“什……”谢家豪更压低了些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谢家淇咬牙，“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告诉我，你知不知道？”
谢家豪已经随着人潮走到剧院门外，他抬头看了眼有些昏黄的天空，“我不知道。”
“你店里的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谢家淇，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怎么样？是你一句实话不说，我又该怎么办？！哥！”谢家淇语气悲怆。
“……”谢家豪垂眸，坐在路旁的树下，“谢家淇。”
对面安静了片刻。
忽然响起一道女声，“不是谢家淇。”
谢家豪轻笑一声，“谢总也在啊，你们果然是一起的。”
谢云容声音颤抖，“哥。”
“别啊谢总。”谢家豪叹气，“我可受不起你这一声。”
谢云容吸了吸鼻子，“无论你想要公司还是别的，我都给你。你先和我们说实话，我们给你想办法。”
“我……”谢家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喉咙里明明卡着一句话，却咽不下去，也吐出不来。
他只好再度抬头远望。
正值傍晚，有颗大圆球悬在几栋高楼后头，摇摇欲坠。
橙色的光芒混着万家灯火的星光一同扑过来，刺痛着他的眼眸。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被虚无的仇恨蒙蔽了双眼，甚至伙同外人来针对自己的亲人。
可当他昨晚看见谢家淇毫不犹豫地要喝下那杯酒时，他才忽然明白——
恨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因为他曾有机会拥有，又被自己亲手推开。
他垂眸，淡淡开口，“谢云容。”
“说。”谢云容的哭腔越来越明显。
“傻不傻，别哭了。”谢家豪扬了扬嘴角，“把手机还给谢家淇。”
对方没接话，两秒后，熟悉的男声出现，“哥。”
“谢家淇，我只说一次，你记好。”
“你待会打字给我发一遍，我记不住。”
“……”谢家豪失笑，“谁管你。”
谢家淇叹气，“你说吧，我自己写。”
“我会去找律师，处理我的股份转让手续。”
“你要干什么？”
“我会离开佳和。”
“……好。”
“同理，你们离金盛越远越好，不要再和他有任何接触。”谢家豪看了眼周围，放轻声音。
“哥，你呢？”
“我可能……脱不了身了。”谢家豪轻笑一声，“所以，这也是我和你要说的第二件事。”
“……什么？”
“谢家淇，我们不再是兄弟了。”
“你放什么……”
电话挂断。
谢家豪遥遥再看一眼那万家灯火，拨出去另一通电话。
“你把我的人弄哪去了？”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压着声音低吼。
对面满是不认同，“什么叫弄，只是请她们来喝杯茶。”
“你和金盛一样下作！”谢家豪咬牙，“不要再牵扯无辜的人进来了。”
对面哈哈大笑，“在你店里的人，能又多无辜？”
“放了她们！”
“消消气。”对面笑得异常刺耳，“既然你想要人，就自己来领吧，豪总。”
*
自谢家豪那通电话挂断后，谢家淇再没说过一句话。
几人在包房里顺便吃了晚饭，可是各怀心事，明明是超过四位数的一顿大餐，却全程味同嚼蜡。
解散后，谢家淇开车带方一策回公寓，两人一路无话。
门后，有只谢家倩照常趴在鞋柜顶。
方一策过去蹭它的下巴，回头一看，却发现谢家淇已经默然脱了鞋，背对他坐到了沙发上。
明明以往总会凑过来一起陪着逗一会小猫，再占一堆便宜才肯进房。
方一策看向小猫，声音很轻，“家倩，该怎么办？”
谢家倩眨了眨它宝蓝色的圆眼睛。
“谢家淇不高兴了，是我的错吗？”
谢家倩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
“你怎么和他一样。”方一策露出浅笑。
谢家倩仍旧亲昵地蹭他，大尾巴晃啊晃。
他手里给小猫顺毛，偏头看向沙发方向，“谢家淇？”
没人应声。
“家淇？”
还是不应。
“哥哥？”
“嗯。”
……这时候还要占便宜！
方一策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抱起小猫，走过去蹲在谢家淇身前。
他用小猫挡住自己的脸，强行让它陪自己演双簧，“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不说话。”谢家淇淡淡地笑了笑，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只是在想事情。”
“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方一策用拇指搓他的嘴角。
“好。”谢家淇把他手抓下来，亲了亲他的手背，“让方方担心了。”
方一策抽回手，把小猫塞进了他怀里。
谢家淇一脸疑惑，偏头时却只看见他走进卧室的背影。
一阵抽屉开关的声响过后，他又缓缓走了出来。
谢家淇手里捋着小猫，目光却一直黏在他身上，“找什么？”
方一策不说话，径自把一个东西放到了他手心。
谢家淇一怔，低头看去，发现是他一直放在这的发圈。
他染了金发之后就再也没扎过头发，谢家淇看着这发圈，还莫名有些好久不见的感觉。
“哥哥，给我扎头发。”方一策眨眨眼。
“……”他这安慰人的方法乖巧又笨拙，谢家淇不由得笑了起来，凑过去亲一下他的额角，“傻方方。”
方一策不大乐意，“你才傻。”
“是，我最傻了。”谢家淇让他转过去，用手指给他梳头，“连亲哥都骗我。”
“……不要这么说。”方一策声音有些闷。
谢家淇给他梳顺了头发，开始抓小团子，“虽然他性格很古怪，脾气也很臭，其实人没有多坏的。”
“……”方一策表情微妙，“没有吗？”
偷拍弟弟谈恋爱、骚扰前女友、伙同外人和自己的妹妹抢公司，现在还疑似涉嫌违法犯罪……
“呃……”谢家淇手上动作顿了顿，“一般坏？”
方一策失笑，“要是让你哥听见，又要发脾气了。”
“可能吧。”谢家淇终于完工，戳了戳那颗小团子。
方一策伸手摸了摸，表情无奈，“水平退步这么快？”之前扎得还挺好。
谢家淇把小猫递给他，再连人带猫搂进怀里，“没事，很可爱。”
方一策偏头看他，“谢家淇。”
“嗯？”
“要不算了吧。”
“……什么算了？”
“我们的共犯关系，”方一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