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聚宝儿缩在陆拾离的帽兜里抓着她的衣领瑟瑟发抖，“我害怕。”

晚上十点，陆拾离准时带着聚宝儿到了滨庆一中的北面墙边。因为没有妖管局的证，为了进去，所以她只能不走寻常路了。

从外面往里看，整片教学楼都沉入了黑暗中，只有道上几个路灯还亮着。白天热闹喧嚣的校园此刻寂静无比。

正是偷鸡摸狗，不对！干活的好时候！

陆拾离将聚宝儿从帽兜里提出来，盯着它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是妖啊，怎么还能怕鬼。”不都一样吗！

“对哦，我差点忘了。”

聚宝儿松开了自己抱着的尾巴，一秒钟变得无比自信，都不需要陆拾离下一步的指示，就自己跳下地，站在了墙边，嘭的一下，变成了一张弹簧床。

“来吧！我做好准备了！”说着还掂了掂脚。

“来了！”

陆拾离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全力冲刺跑了过去一脚蹬上弹簧床，顺利翻过了高墙，落地站稳身后，才小声示意聚宝儿可以过来了。

“我们要去高三教学楼，吴虞是高三二班，那我们就先去那里看看。”她将聚宝儿抱在怀里，举着一个小电筒小心往那儿走去。

滨庆一中也不算太大，只是历史比较悠久，算得上百年老校。校园里最大的三幢红白相间楼，就是高一至高三三个年级的教学楼，从林荫大道走过去会依次经过它们。

因此陆拾离找起高三教学楼来毫不费力，只是周围的黑暗与安静让她不由得有些许紧张。

毕竟，虽然她不怕鬼怪，但是不代表她不会怕突然从阴暗处窜出来什么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个梳妆镜，从一楼开始，一层一层从下往上，从左往右，经过一间间教室，找寻吴虞口中那名鬼学姐的身影。

啪嗒——

在陆拾离聚精会神地走到第三层楼时，她被偷袭了。

打中她后脑勺的罪魁祸首滚落在她脚边，她低头看去，弯腰将它捡起来，只是用一张极其普通的作业本揉成的纸团。

打开来一看，里面还有一句话：下课一起去小卖铺啊。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陆拾离转头看向右边走廊外，月光出现的很适时，说话的女生坐在一棵开满白色玉兰花的树上，双腿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一双深色的帆布鞋，撑着树干的右手上露出一块咖色皮带的手表，修长的身影半掩在玉兰花间，披散的长发与树枝纠缠在一起，玉兰像是从她发梢上盛开的。

铺着平整地砖的路上，怎么会长出这样高大、繁茂的玉兰呢？况且现在离玉兰开花的时间还早了一些吧？

陆拾离将纸团揉在掌心里，“你又是哪个班的学生？不知道爬树是违反学生守则的吗？”她把手中的纸团朝那女生轻轻砸了回去。

纸团正中她的眉心。

女生微微睁大双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不可思议地看着走廊上陆拾离，“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呢。”

不仅能看见自己，还能砸中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那是。”陆拾离在空气中嗅见了些许的火药味，她转过身面朝着树上的女生，将双袖微微捋起做好准备，“就没有什么能吓着我的！”

寒风吹起女生的发丝，在一瞬间的静默之后，纸团像是雪球一般向着陆拾离砸去。

“还等什么呢？！”陆拾离一边捡起地上的纸团反击女生，一边不停闪身躲避，“聚宝儿，快帮忙啊！”

女生：“你耍赖皮！你怎么能喊帮手呢？！”

陆拾离：“哪有喊！聚宝儿它明明是自愿帮我的！”

聚宝儿：“就是就是！”

下一刻，在陆拾离防不胜防时，她反射性接住女生投来比纸团大上许多的东西，却因巨大的冲击力止不住往后撞开了三年七班的教室大门，倒在了地上。

“嘶～”

门没锁，她抱着怀里的东西从地上爬起来，扶墙时恰好摸到了一个开关。啪嗒一声按下，黑暗的教室瞬间一片光明。

整齐排列的不算整齐的课桌，搭配歪七扭八的凳子，高高堆积的书本，和铺在桌面上的试卷，黑板的右上角标着高考倒计时——158天。

“就算这样也不害怕吗？”女生幽幽道。

陆拾离低头看去，怀里赫然是女生的头颅，黑色的发丝遮掩了她一半的面容，与刚刚在树上所见时有些不同。

刚刚的她面容干净，而现在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脸颊上有干涸的血渍，甚至还在努力的扮鬼脸。

“啊！！！鬼啊！！”聚宝儿成功被吓得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头缩进了陆拾离的帽兜里。

“咦？会说话的松鼠？”女生收起鬼脸，疑惑道。

陆拾离笑了笑，捧着女生的头颅往教室里走去，挑选了一张桌面比较空的桌子，用脚勾出凳子，坐了下去。

她将头颅放在桌面上，用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开，这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看起来脏兮兮的，原来她画了不适宜的妆容，额头和脸颊上还有被树枝划伤的伤口。

“你、你、你要做什么？”女生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好像飞不回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叫陆拾离，是一名捉妖师，你呢？”

听见陆拾离的回答，女生变得更加慌张，铆足了劲要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你怎么把自己画得丑兮兮的？”

陆拾离见她这么抵触，只好换个方法和她聊。她从包里抽出几张湿纸巾，打算替她好好擦一擦。

“丑兮兮的？明明是你自己不懂得欣赏好吧！”女生忽然就不挣扎了，双眼瞪着陆拾离手上的湿纸巾。

“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妆容！我好不容易画的，你别给我擦掉了！”

陆拾离手一顿，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流行的妆容，不过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事。那个时候很流行这样杀马特的风格，只可惜配上伤口，和血迹看上去更为惊悚了。

眼前这个女生的时间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

“你要我不擦也行，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捉妖师吗？我又不是妖！你怎么还管跨界的事！”女生答非所问，像一只充满戒备，脏兮兮的小狗，张开口想要去咬她拿着湿纸巾的手。

陆拾离笑着躲开她乱咬式的攻击，用湿纸巾按在她额角上的伤口处，沿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血渍。

她说：“一定很疼吧。”从高楼坠落的时候。

女生张着口忘了下一步的攻击，瞳孔因她这句话微微一缩，随后，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下可不能怪我擦掉你的流行妆了，都被你自己的眼泪冲掉了。”陆拾离拿着湿纸巾为她擦去眼泪。

“都怪你！”女生憋住眼泪，红着眼眶瞪向陆拾离，“本来我都已经忘掉了！！”说完又爆发了更大的哭声。

本来她都已经忘掉有多疼了！

“别哭了，别哭了……”陆拾离手忙脚乱地哄她，她带的纸巾已经不多了。

夜风从学生们忘记关拢的窗户里吹进来，吹起临窗桌子上的一张空白试卷，试卷随风盖在了女生的脸上。

女生的哭泣戛然而止。

陆拾离盯着这张语文试卷，楞了两三秒，没忍住，发出了不适宜的笑声，“噗呲～”

女生怒气冲冲地甩掉盖在头上的试卷，“我叫钟语灿！高三七班的学生！今年十七岁！你满意啦？是要把我抓走送去超度吗！”

“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法离开这儿，所以你别妄想带走我！死了这条心吧！”

无法离开？所以是地缚灵吗？

陆拾离：“所以你是很想离开这里的，对吧？”

钟语灿噼里啪啦的嘴一下安静了。

“欸？咱们班的灯没有关吗？”

“不会啊，我走的时候只是没锁门，关了灯的！”

外面走廊传来了几名女生的声音，陆拾离和钟语灿双双看向门口。

陆拾离嚯地一下捧着钟语灿的头从凳子上站起来，“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来啊？！”

钟语灿斜睨了她一眼，“就是啊，这个点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拾离捧着钟语灿的头在教室里急得团团转，然后目光盯向了还没关上的窗户。

钟语灿惊道：“这是三楼！”

“管不了那么多了！”被人发现她是有嘴也说不清的。

陆拾离抱着钟语灿的头一起躲在了空调外机上，她刚刚蹲下，那几个学生就恰好进了教室。

“没人啊。”

“可能是我们走后有谁折回来拿东西忘记关灯了吧，好在没把教室门关上。”

“好了好了，我们快开始吧！别等会被保安发现就麻烦了。”

听声音，一共有四名女生，她们是来为其中一个人过十八岁生日的。

“十八岁生日啊，真好，在这个时候跑回学校教室过生日，以后肯定会很难忘记吧？”钟语灿似感叹的说道。

陆拾离垂眸看向钟语灿，失落与羡慕两种情绪在她脸上参半。

她刚刚说她多大来着？是永远到不了十八岁的十七岁啊。

“没关系，我会带你出去的。”陆拾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当做安慰。

钟语灿反抗：“小屁孩别摸姐姐头顶！不知道会长不高吗？”

陆拾离动作一顿，目光瞄向钟语灿的脖子下，“你身体呢？”

“喏，在下面呢。”钟语灿朝着下面努了努嘴。

在空调外机下的教室窗户外，钟语灿的身体探出来朝着两人一妖挥了挥手。

陆拾离：……这样看上去真的诡异而惊悚啊。

“表白！表白！还有158天就高考了！”

教室内热烈的氛围再度吸引了两人一妖的注意力。

表白之人显然是用了许多心思，她将‘我喜欢你’四个字，融入了一封字字玉珠的情书中。

委婉的字句被少年用赤忱而坚定的语气说出口，让青涩懵懂的‘喜欢’两个字变得那么情长。

陆拾离听着听着就发起了呆，想到了楚情词。

喜欢吗？

“真过分啊，过生日就算了！居然还搞表白这一套？！”钟语灿在此刻才看起来像一个怨灵，她抬头看向发呆的陆拾离，“你该不会也在想你喜欢的人吧？”

陆拾离立即否认：“我没有！”

钟语灿眼睛一眯：“爱而不得？！”

“呵，爱而不得？我？怎么可能？！”陆拾离克制住自己的音量，再次否认，“我没有！！”

但不知是一激动，还是聚宝儿发力了，她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从空调外机上掉了下去。

钟语灿惊叫：“我就说蹲在这里很危险了！这里是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