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静静的妈妈。江显想，可能真的是他低估了母爱的力量。

叹了口气后，他转身上了个厕所。没错，他被林尧关在了卫生间。卫生间的窗子和门都被林尧给堵上了。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不见一点光线。他只能摸索着解决各种生理需求。

说来也可笑，在这种黑暗、无聊又令人恐惧的空间里待着，江显连一个基本的精神支柱都没有。抛开糟糕的家庭情况不谈，他与为数不多的朋友们的联系也只是存在于商业互捧层面。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这个助理了。林尧一见到他就对他表现出了异常的崇拜与爱恋，还说要做他的助理。江显哑然失笑，没想到第二天林尧还真出现在了他的实验室门口。

身为助理的林尧可谓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从实验室到生活起居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甚至有人调侃江显问他是不是找了个男妈妈。

可就是这人拿了把刀顶在他的背后用温柔的嗓音说着威胁他的话。这叫江显如何再去相信他人？

对于林尧的这个手段，江显很没有诚意地“反抗”了一会就求饶了。

林尧好笑地看着他故意揉乱的头发，上前几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柔软偏黄的发丝中穿梭。突然一股强力迫使江显向后仰去。对上林尧依旧温柔的眼睛，江显兀的打了个寒战。

“林尧，稳定……情绪平稳”生理性的泪水滑落伴随着断裂的话语一同砸在地板上。

林尧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江教授别误会，我只是帮您提提神。”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江教授这么深情。生死存亡之际还挂念着恩师的书信。”

江显瞳孔倏地缩小。往日场景如海水倒灌，刹那间填满心房。溢出的好奇与渴望驱使着他的身体四处寻找被他不知丢在何处的信件。

“江教授可是寻找这个？”

江显应声看去。踩满了鞋印信封被林尧拿在手中。江显冲过去，手明明已经抓握到了信封，却又被抽空。

“为了保持绝对平静，江教授还是不要看了。我怕你伤心。”虚伪的笑脸让江显感到阵阵痛苦，当初怎么就相信了他这么个家伙！

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

“咔哒”。上锁声悠悠回荡在空荡的大厅里。

林尧上楼，敲了敲门，提醒道：“明天早上八点开始实验。祝你好梦！”

凌晨两点，一身黑衣的江显偷偷溜出房间，赤着脚在别墅里转了一圈。不出他所料的，房子内绝大多数的设施都被林尧动过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朝林尧休息的房间走去。

林尧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衣而眠。江显嗤笑一声，开始翻找起来。好歹被林尧照顾了这么久，江显对林尧的了解不可谓不深。果然，在林尧头下枕头的右侧压着那封熟悉的信件。

用一招“狸猫换太子”拿走信件后的江显静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间。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谢砚留下的信件？江显的解释是谢砚是他的老师。谁不想得到自己老师的肯定呢？

读完信的江显难掩笑意地弯起眼睛、勾起唇角。身体因憋笑而不住的颤抖着。“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老师，我原谅你。毕竟谁看到我这么天才的人都是会嫉妒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显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怕你伤心”

两人相处了四年，林尧总不至于觉得谢砚的嫉妒、打压会让他觉得伤心吧。如果说谢砚怎样做让他伤心的话，那就是他到死也不肯支持他的论述，到死也不相信他能将“精神永生”带到世界上来。

可信上的字迹又的的确确是谢砚的。也只有谢砚的字还保持着过去人类字迹中的感情与个人的特性。只有谢砚会用靛蓝色墨水一笔一划写下对他的生日祝福。

不对，江显仔细盯着这封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江”字出现了十六次。每一次“江”的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的几率有多大？

如果说这还不足以让江显确认这封信确实是伪造的，那“我”字呢？谢砚有一个或许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毛病。谢砚收笔时有向上勾的习惯。因此，他写的“我”，最后一笔不是点而是半路夭折的对勾。

而这里不是。

既然如此，林尧替换信或者说伪造信的目的是什么？他无非是想让他乖乖进行实验。林尧很清楚他对谢砚承认自己成果的执念。就像刚刚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谢砚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服气的脸。

那句“怕你伤心”，怕是迷惑他的又一手段吧。

“我无法预判未来的我是什么模样，更无法预判未来的我的思维与行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我不会自杀。”

老师，你失去了生的意义了吗？

他无法想象认真负责的谢老师、潜心研究的谢教授失去了生的意义是什么模样。他突然很想去看看谢砚。看看那个仿佛全部生命都只有教学和研究的谢砚到底是什么样子？

“老师，你知道吗？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见到你羞愧又感激的神情了。”江显面无表情地将这句饱含激动与兴奋的话说了出来。

另一间房内，林尧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数道：“三、二、一。”门外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林尧揉着眼睛佯装不情愿地打开门，看见门外精神奕奕的江显，他假意皱皱眉，问他干嘛。

江显压下眼中的兴奋，平静地问：“做完实验实验成果是我的吗？”

得到肯定回复后，江显又问道：“那时我就重获自由了，是吗？你让我完成实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林尧挑了挑眉，“好奇害死猫。做好你该做的就好。”

江显语气里染上了几分不耐烦，“行吧。那我们快点开始吧。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了。”

林尧上前掐住江显的脖子。“江教授还是不要耍花招的好，不然我没办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如果不是早就猜到了林尧的目的，江显一点也不怀疑这个表情的林尧是真的想把他掐死，“你放心。我想活着。”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江显剧烈地咳嗽几下，眼里的恐惧暴露无疑。

趁着江显缓冲的时间，林尧走过去准备好实验仪器。灯光下，各种颜色的线相互交叉连接在三十一号和旁边的一把躺椅上。

这把躺椅是江显顺手设计出来的。失去意识的人躺在上面脑中的各种活性指标都会出现在它背后的显示屏上。

根据之前的实验，意识一旦离体，就很难再以原样重新回体。所以这把躺椅的作用就是让贡献者的意识在不离体的情况下直接与被收集者的意识接触。

如果背后的显示屏没有了数据，就意味着贡献者的意识因为其他未知的原因离体且失去了重新回到这具身体的机会。

一束阳光透过玻璃窗溜进来时，林尧已经做好了实验所需的一切准备。江显站在光束下，任由阳光雀跃在身体上的每一处。或许就是最后一次晒太阳了呢。

江显平静的躺在椅子上，盯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怀表，重重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