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眨眼间过去，很快，天国一千年一度的吟诵庆典就到来了。

这是所有智慧生命学习最标准的魔法咒文发音的好机会，也是各族瞩目的天国音律集中展现的大典。

在这一时间段，所有有资格进入天国的生灵都竭尽所能地通过天界之门，从第一重天乘坐翡翠飞艇直达第七重天。歌兰蒂亚的居所一时间供不应求，许多生灵只能退而求其次住到第六重天去、甚至还得跳过不容许随意居住的第五重天，住到第四重天的旅馆去。饶是如此，凡界生灵的热情依旧没有被浇灭，有的矮人豪爽地包下了一整间旅馆，但凡是会歌唱的生灵都可以免费入住。在吟诵庆典即将召开的前一周，从第四重天至第七重天，每间旅馆都飘荡着各族音乐大师欢快的乐声。

他们在旅馆门前的空地上弹奏，就好像是凡界随处可见的吟游队伍一般。在凡界价格不菲的吟唱表演，如今成了送给路人的晨间礼物。各族魔法师们则笑眯眯地倚在栏杆上，惬意地倾听楼下热情澎湃的合奏。偶尔也有还没到交接时间的天使守卫加入，用歌喉为乐曲添加上天国独有的优美咏叹调，若是海妖觉得不服气，还可以中途加入，用浪花般华丽层叠的唱音夺得曲子的主旋律。

炽天使们疯忙了一阵，终于抢在吟诵庆典前将所有的灰翼天使集中起来，送到了第七重天。吟诵庆典只会在第七重天的光明祭坛举行，光明祭坛前广阔的光辉广场就是圣歌团大展身手的舞台。由于光辉广场能容纳的生灵有限，绝大部分天使都不会来到第七重天亲自参与，而是会通过魔法道具的转播在自己的家中观看。

毕竟每个天使家中都有一面墙那么大的显像镜嘛。

庆典即将开始前，安格斐涅斯带着烬前往光明祭坛，身边还跟着智天使侍从。歌兰蒂亚的街道虽然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旅人也确实多了许多，不过大家看到安格斐涅斯殿下出现，都热情地欢呼着，还不忘给殿下让出一条路来。

顺顺利利的，他们就抵达了光明祭坛。

光明祭坛是歌兰蒂亚最受欢迎的祭坛。在光辉广场的正中间，一座巨大的金色圣池上架着石质高台，高台足以容纳一百个天使站立，上面摆着圣桌与高脚烛台。圣灵不死鸟的雕像展开羽翼，悬浮在光明祭坛上方，俯瞰整个光辉广场。

圣歌团站在高台上列队，安格斐涅斯和其他炽天使也要站在高台上主持庆典。烬在这种情况下不好上台，他被安排坐在台下第一排，旁边就是留给炽天使们的位置。

烬坐在座位上，好奇地看了看。座位是环绕着祭坛的圆形一圈圈设列的，除去旁边是炽天使的位置暂时空着，他后面的座位已经一排排坐满了天使。他们竟都是苦修者打扮，看起来不同品级的天使都有，他们用头巾将面部遮蔽得严严实实的，沉默不语。有的天使偶尔将翅膀变出来梳理了一下羽毛，烬才发现他们的翅膀是灰黑的颜色，昭示离完全堕化已经不远了。

这些就是在圣战中被玷污的天使们，其中羽毛最灰的那一批，差不多都是流过产的。用天神之眼隔着他们的头巾望去，烬发现他们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好像今日来参加的不是最后一次救命的庆典。若是弗雷改进的大净化术叠加众多六翼天使散发出的信仰之力都无法净化他们的羽翼，灰翼天使们也就没有了任何希望。

灰翼天使们并不是不期盼，只是过去一百年漫长的折磨，让他们已经在这片国度难以自处，同伴的同情与怜悯，只能让他们越发痛苦。

灵魂一点点沾满恶念之力，昭示着不再被灵魂之河所接纳。

无论庆典的结果如何，很多灰翼天使已经接受了心中的审判。

“诸位，欢迎参加天国的吟诵庆典。”弗雷在台上温和地主持道。他的声音掀起了台下一阵欢呼，无数录影的水晶球对准了这位智天使长，录制珍贵的影像。

这也是安格斐涅斯不负责主持的原因，一旦是安格斐涅斯来主导，台下的生灵们不会仅欢呼了几分钟就慢慢停了下来。到那个时候，恐怕庆典在场的所有生灵都必须得哑着嗓子回家了。

如今安格斐涅斯只负责在旁边站着微笑，就已经让生灵们分外疯狂。其他炽天使有意无意地站在安格斐涅斯身后，借着安格斐涅斯的光芒避开天使们过于热情的喜爱。

对于这种时候毫无同伴爱的炽天使们，安格斐涅斯已经习惯了。

后排的生灵看不见前排的情况，他们要么置身于人群中，明明离得不远但还是拿水晶球看转播；要么各自用炼金产品飞到半空中，远远的观看前方的情况。只是他们得记得不能飞得太高或靠近祭坛，空中巡逻的天使守卫可是会把他们按下去的。

弗雷开始了介绍：“吟诵庆典，举办自天国纪１０００年。每隔一千年，我们天国都会举办吟诵庆典，为所有生灵提供最标准的魔法咒文吟唱示范，同时配以音乐使庆典更具欣赏性。为了保护诸位的安全，庆典现场由天国所有炽天使联手设下了禁魔领域，防止有观众过于陶醉不小心现场实践了一下。”

“圣歌团将按标准顺序吟唱，顺序为：魔药篇、变幻篇、祈祷篇……毁灭篇之水系章节、毁灭篇之土系章节、毁灭篇之光系章节。”弗雷说到最后，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台下，但他很快收回了目光，露出优雅的笑容，“诸位，请尽情欣赏庆典。”

观众们各自守着自己舒适的视角，期盼地听着。

炽天使们也纷纷下台坐在了座位上。出于炽天使的礼仪，他们不好在音乐庆典中交头接耳，只能拿出天使长的架子优雅地坐着，微笑着目视前方。

烬都替他们累得慌。

坐在光明祭坛池面的结界上的乐团开始演奏，乐团头顶就是圣歌团站着的高台。借着风魔法运送声音，乐声轻易地传到了每个生灵的耳中，却不叫他们难受。圣歌团开始吟唱魔咒，第一条是独立于所有篇章之外的共鸣魔法，它的咒文转为天使语的意思是——

“我，祈求加入这个世界，与心之所向有所共鸣。”

这是每个魔法学徒吟唱的第一句魔法，他们借此感受到元素的存在。这条魔法还拥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使用者感受到同族的心灵，并选择是否与群体的意志一起遨游。它向每个个体揭示同族的集群意志，借以提供一个茫然时的参考。有的生灵若热衷于“少数应当屈从于多数”，那么只要在场的所有生灵一同吟唱共鸣魔法，就可以轻易分辨出群体意志的指向。

尽管这句咒文用天使语诉说起来会很快，但换成咏叹语，它需要最少三十秒来吟唱。当然，这三十秒的时间，对于后面越来越复杂的魔法咒文来说，算不得什么。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圣歌团慢慢唱完了大部分的魔法咒文。祭坛上被加上了回复魔法，圣歌团和乐团都不觉得疲累，但是有些生灵已经撑不住了，他们或多或少地离开光辉广场，去稍作进食。好在大家都是长生种，短时间内不休息不会出大问题。

自庆典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炽天使们依旧精神饱满地看着，只是已经坐不了那么笔直了，而是靠在椅背上。他们也不再恪守沉默，而是开始小声地交流起来。

“……我的腰好累，来之前我才伏案工作了三天没休息啊……”以列娅抱怨道，“我的腰要断了……”

“我已经十天没睡觉了。”希斯喃喃道，“我是否有黑眼圈？”

以列娅煞有介事地帮他看了看，严肃道：“没有呢，希斯，正常的炽天使都知道自己是不会有容貌上的变化的。”

但拿叶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吓得以列娅和希斯都惊了。

“但拿叶居然会打哈欠的吗？”以列娅眼睛瞪得溜圆。

“我一直以为但拿叶是父神用格列矿石做的。”希斯小声道。

但拿叶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觉得这椅子不舒服，但我觉得这椅子很好眠。”

以列娅万分同情地问道：“说吧，但拿叶，你熬了多久了？”

但拿叶稍加思索：“大概，有五天连凳子的面都没有碰到过吧。”

以列娅和希斯佩服得五体投地：“太厉害了！”

亚修尔和弗雷则在关心另一件事。

“六翼天使们都没有离场的。”亚修尔从感知全场情况用的冥想状态回来，“弗雷殿下，您觉得有多少把握？”

“我不敢保证。”弗雷轻轻摇头，“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大净化术了，拔掉恶念之力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安格斐涅斯则看向了旁边的烬。

烬现在在……呼呼大睡。

没办法，烬使用魔法从来不用吟唱咒文，那些都是用于沟通元素用的，但烬用魔法完全可以跳过元素直接沟通万物。所以这一篇篇的魔法咒文听下来，对烬而言音乐的辨识度更高于咏叹语的辨识度，烬可不就直接把魔法咒文的音乐当催眠音乐听了，无聊的他就这么昏昏欲睡地……彻底睡了过去。

最神奇的是，尽管烬已经睡熟了，他却是坐的端端正正地睡着的，是几乎可以体面严肃地迎接每个来客的姿势。加上光之帏纱将他的脸遮了个彻底，安格斐涅斯若不是听到他舒缓有节奏的呼吸声，还真没有看出烬已经睡着了。

安格斐涅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睡姿，不由得叹为观止。

他想：在睡觉方面，希斯终于是输给了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