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求婚。”郁朝云说。
他说这句话时,某位小三自然不会在场。那日顾鸢兴起,把穆弘喊来;有人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不走,直到某位工作狂加班回来捉奸为止。
郁朝云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过他这人极为传统,绝不会以情人的身份要求顾鸢为自己守贞。当然,郁朝云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除去对穆家产业的围追堵截下手更猛烈之外,几天之后,他在顾鸢公寓拿出那只给对方新买的尾戒,边递边说:“我会求婚。”
顾鸢差点没接住那个轻飘飘的黑丝绒小盒子。
他没回话,只是先打开盒子瞧了一眼。
是一只低调内敛,只以18k斤与碎钻妆点的优雅男戒。亦如寻常地发挥稳定,既不很适合他,也谈不上喜欢。
“下次挑这种,再多问问别人的意思吧。”
话是这样说,情人依旧很给面子地戴上了这枚戒指。这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肤色莹莹如玉——郁朝云只看了一眼,便知晓这枚低调的戒指并配不上如此美的手。
于是他说:“婚戒我会问问小叔的意思。”
顾鸢已经有点不太想和这人说话了。
他心想:穆弘也好,郁朝云也罢;谁能猜到这俩在外这样威风,私下里说话居然那么惹人生气。
“你要同我求婚,”他笑着道,“没人劝劝你不要这么做吗?”
当然也有。
郁致知道这件事后,少有干涉侄子与顾鸢牵扯的他;专门过来劝了一句。
“不要这样做,”他说,“顾鸢对你不错,不要让他为难。”
“不错,”郁朝云抬眼,冷冷开口,“让别的男人来家里那种不错?”
“别在这种小事上和顾鸢赌气。”
叔侄俩眉眼气质相似,可对待情人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你执意这么做,只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
他叹了口气:“小鸢不愿意这样...他会提前抛弃你的。”
想起小叔对自己说得那段话,郁朝云眉头皱起。顾鸢注视着他的神色,猜到这人又不高兴了,于是笑着说:“郁致劝过你?你该好好听你小叔的话。”
他的语气相当轻描淡写,显然并不把这当做一回事。
郁朝云于是坚持:“我提前与你说过,到时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顾鸢心想:怎么郁家既能出郁致这样识趣的聪明人,也能出郁朝云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
他虽然不把旁人的真心当做什么稀罕物,却也没人让认真对待自己的人难堪的意思。
“既然话说到这里。”
顾鸢不得不把话和郁朝云说明白。他不爱做这种事,无趣且累得要命;于是拧着眉头迁怒着踢了对方一脚。
郁朝云的表情明白写着:踢也没用,今天大家就都把话给说清楚。
“郁总...”
“叫我名字。”郁朝云说。
顾鸢眨了下眼,心想这人的飞醋又是吃到谁身上了——不会只是因为自己直呼穆弘其名,就耿耿于怀到现在吧。
“郁朝云,你要知道。就和游戏一样。如果最终目标能轻易达到,人是很容易厌倦,失去兴趣的。”
“就算我不要你同我结婚,你也早就在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郁朝云不为所动。
他注视着自己的情人,注视着对方美貌的脸与薄情的眼。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分开。”他问。
顾鸢挑眉。
他心想:想甩掉郁朝云这人...还真有点难办。
除去郁朝云本人之外,其实另有一人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展左右为难。
白晓不希望学长同郁朝云分手,因着他在顾鸢身边待久了也慢慢回过神来;这位工作狂“霸总”当初并不是不耐烦照顾学长,只是为了帮学长还人情,才故意做出那种坏老公的态度来。
他希望能一直跟着学长,照顾学长;哪怕只是做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足够白晓感到幸福。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沉浸在某种虚幻的快乐中难以自拔。他并不嫉妒学长的男友们——虽然也说也说不上有什么好印象。
他丝毫没有般配学长的可能,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白晓只求这片刻幸福能更长久一些,直到学长的新男友不知为何,主动与他搭话。
“我知道你,”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说,“家里供你出来读书,不容易吧?有考虑过未来的前途发展吗?要好好努力,不能让你父母失望。”
白晓从虚幻的永久幸福中跌落,在现实中摔个粉碎,
他不能一直跟着学长。
说到底,这只是一份临时工作。其实白晓也不在意钱,如果可以,他愿意不求任何回报地跟着学长——可恰恰就是他不可以。
家里为了供他上大学,无论父母兄弟都很辛苦。他们指望着白晓能更努力些,成为体面又赚钱的城里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白晓明白自己在妄想什么,所以愈发羞愧,心神不宁。
他这几日闷闷不乐,顾鸢自然也见着了。
与郁朝云吵嘴——着实有些伤神,于是便把学弟招来聊天。郁朝云忙得很,可监督顾鸢吃饭吃药又是顶顶重要的头等大事,便只能对白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见着对方,免不得脸色发臭。
“不乐意就走,别吓着白晓,”顾鸢没好气地赶他,“资本家,最近是不是扣我学弟工钱了?闹得他这几天都不开心。”
“没有!学长!”白晓连忙解释,惴惴不安地看了郁朝云一眼。
其实他没有那么多活要做,学长的男朋友来了也应当主动回避离开。白晓自觉应该离学长远些,不应该再这么跟着对方找人厌烦。但、但是...
顾鸢责怪地瞪了郁朝云一眼。
“这几天怎么都不开心?”他耐心询问,瞧着白晓表情极窘迫,于是开了个玩笑,“怎么,刚刚学长被求婚这件好事都不值得你笑一下?”
白晓怎么能笑得出来呢?
但他愿意为了学长笑,所以勉强挤了一个出来,呐呐地问:“太...太好了!学长结婚,那我还可以跟着学长吗?”
他实在是太忧烦,以至于这句话是脱口而出,根本没过脑子。
郁朝云默不作声,只是搁在桌上的手捏成一拳,很明显在压抑着揍人的冲动。顾鸢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说:“当然。郁总,不会结婚之后你就要让我自己付工资吧?”
“如果我不付,”郁朝云冷笑,“愿意替你付的人那么多,不管怎样都轮不着你自己花钱吧?”
顾鸢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于是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不会。”郁朝云冷声说。
“别担心,有我盯着,他不敢开了你的。”顾鸢又轻声安慰。
但是。但是...
“是我做得不够好,配不上这么高的工资。这份工作是学长一直在照顾我,我拖累了学长才是...”
顾鸢专注听着,神情认真,模样似有几分圣母般的怜悯。
“可怜。”他说。
鉴于白晓一直被他迷得晕晕乎乎——顾鸢猜到这份纠结痛苦恐怕不是凭空诞生,而是某些人故意说了什么。
他拉住学弟微微颤抖的手,并不吝啬地冲着对方笑。
是同对郁朝云,对穆弘,对所有为他倾倒的男人一样的笑。
“不厉害又有什么关系。”顾鸢说,“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你的唯一价值——”
郁朝云紧紧盯着情人。
对方的唇微微笑着,唇珠圆润。勾起的弧线优美流畅,偏偏能吐露这般残酷的话。
“只在如何讨我欢心上。能做好这件事吗,白晓?”
白晓的自我被全然剥落,但他就是想要学长如此对待自己。
“算我的婚前财产,”顾鸢转头对郁朝云说,“别再为难他了。”
“很少,”郁朝云答,“你该去和另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