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过秦月枝递过来的三明治,徐杳拆开包好的包装咬了一口。
“好吃诶。”点点头,他朝秦月枝笑了笑,打开手机开始查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而秦月枝也吃着三明治,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综艺,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观察着徐杳的反应。
先粗略的看了一眼哪些平台有什么消息,然后把所有消息一股脑的划掉之后,徐杳才点开一个个查看。
点开短信,他咬着三明治,挑了挑眉。
——【卓越集团:您的简历经过了复选后……】
点进消息后,徐杳嚼着三明治看完了短信。
大概意思就是,前两天被拒绝的简历,他们现在又看上了,让自己明天下午去面试。
放下手机,他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陪着秦月枝看起综艺来。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感觉你兴致不高的样子……”秦月枝咬着吸管,侧头看着身边百无聊赖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
“噢。”徐杳刚把剩下的三明治三下五除二的塞进嘴里,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的嚼嚼嚼。
“哈哈哈……”她笑了笑,拿起桌上他的甜牛奶递过去,“噎着了吧,赶紧顺顺。”
徐杳双手接过牛奶盒,嘴里还在不停的嚼嚼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差不多咽下去后,咬着吸管嘬了几口,直到牛奶盒发出空响。
“谢谢啊……”终于顺下去,叹了口气,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手上的空牛奶盒扔进垃圾桶。
“也没什么,就是我前几天很想找个地方去上班,开个实习证明什么的来着,然后有一个公司今天早上给我发了条短信,让我明天去面试。”坐起身,徐杳看着她,然后抿唇笑了笑。
“啊,这样啊,这不挺好的嘛。”秦月枝看着他,抬手想理一理他头上又隐隐翘起的头发。
徐杳不自觉的条件反射往后撤了撤身子,反应过来后又凑了上去,低着头,让她顺利摸到。
“是又翘起来了吗?”没有继续工作的话题,电视机里响着综艺夸张的音效,他声音闷闷的。
“嗯,不过现在理好了。”点点头,秦月枝收回自己的手,放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牛奶盒,应了一声,假装不经意的扬起声调问道,“那你明天去面试的话要早起咯?”
徐杳打了个哈欠,又歪着身子重新躺在沙发上:“不去。”
工作什么的,还是太累了,现在的晚班工资可以足够他的房租,也可以支撑他的日常,毕竟自己又不追求什么高品质生活。
学费一般他都是在暑假的时候进厂做流水线,更何况现在大四,最后一年的学费也已经交过了。
抠抠搜搜省下来每个月也能坚持给家里汇款五百或者六百块钱。
现在这样躺平也挺好,反正离毕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去找工作也不迟。
“不去?!”秦月枝一个没注意,没控制好表情,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声音也不自觉放大,“为什么不去呀?你不是找了很久的工作了吗?”
“好啦好啦。”徐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安抚的塞给她一个沙发枕头,“这么震惊干嘛,搞得好像是你丢失了一个面试机会似得。”
“不是……”秦月枝下意识的拿过他举着的沙发枕头,抱在怀里,声音也渐渐收小,眼神茫然不解中,还夹杂着一丝急切,“为什么呀?”
“嗯……”摸摸下巴,他故作思考,“前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吧,我梦见了一个算命小老头,他告诉我,过两天我会收到了本不应该收到的东西,如果我接下了东西,到时候可是要加倍奉还的。”
听着徐杳拙劣的借口,秦月枝无语的笑出了声:“我也是服了你了,半仙徐同学。”
“嗯……算命的小老头还说,姓秦名月枝的小女孩,今天会吃到一顿大餐,你信不信?”徐杳换了个姿势在沙发上,葛优躺的笑着看她。
秦月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无奈的笑出了声音,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后躺,靠在沙发上。
“信啊,怎么不信。”她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还是没忍住的问出了声,“不过说实话,你为什么不去啊?”
“累,每天都不知道做什么,感觉什么都没做,又感觉做了好多事情。”徐杳也看着电视的综艺,温声回答着她的问题。
“躺平吧,反正也没什么追求……”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徐杳拿起一看,原来是睡觉前定好了的闹钟,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啊。
关好闹钟,他正准备放下手机,继续看综艺的时候,手机又震动着响起铃声。
拿起手机一看,是来电显示。
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徐杳皱了皱眉,看了秦月枝一眼,举了举手机,示意自己去接个电话。
起身回到卧室,虚掩上门,手机依然在震动个不停。
卧室房间里窗帘紧闭着,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房间里唯一的光线就是虚掩着的门,透着客厅的光。
把最后的门缝也紧紧关上,即使是大中午的房间里,也昏暗一片。
徐杳坐在床脚边沿,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喂,爸……”
声音一瞬间暗哑,徐杳往床上缩了缩,把脚也缩了上去,整个人蜷在床脚抱着腿坐着,扯过被子围住自己。
电话的那一头一时间没有人出声,只有零零散散的声响,听不真切。
“找我什么事,爸……”他再次出声。
“额,咳。”电话终于传来声音,“小声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听说你们大四不怎么忙哈,爸也不是有意打扰你……”
徐杳安静的听着。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上学,生活,其实他一直很喜欢回避,这也是为什么报了这个学校,来到这座城市的原因。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以前的名字,叫徐声……
也没有人知道,他有个死去的妹妹,叫徐杳……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女人声音。
“喂!徐声吗?”很刺耳,徐杳闭了闭眼,把手机拿远了一些。
“赶紧回来把你那个精神病的妈领走!天天来我们家算什么事啊?!啊?!”
他愣住。
“少说少说,我来讲……”电话里重新开始响起男人的声音,“那个,小声,你也知道哈,你赵阿姨脾气是不太好,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妈妈她最近应该是精神病状况越来越厉害了,砸了我们家蛮多东西。”
“爸爸我呢,也叫了相关医护人员来,这个额……医药费爸爸是先垫上了,送去咱们县里的那个,精神疗养院,你也知道,这费用不低。”
徐杳就这样安静的听着,手紧紧的揪着被子。
“爸也不是让你还钱的意思,这医药费,第一个月的,垫了也就垫了,离婚这么多年,于情于理帮衬一下,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这个呃……后续的费用啊……”
电话那头又隐隐约约响起来争执,充斥着“凭什么”“不行”的字眼。
“我会……打钱给你。”徐杳咬牙,打断对面的声音,颤抖着声线,“这次的医药费,算我借的,下个月……打钱给你。”
电话对面的争执声音停止,徐父出声。
“小声啊……爸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我都懂……”徐杳稳住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脆,不至于低下头来,“妈那边,不用再管,我会支付医疗费,送妈去疗养院的事,谢谢……”
说罢,等了一会儿,电话对面也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他放下举在耳边接电话的手,把电话挂断。
房间并没有那么隔音,客厅的电视机声音很大,综艺的欢声笑语和搞怪的特效声音,透过门压进了徐杳的耳朵。
他低下头,又扯了扯被子,把脑袋隔着被子埋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气,薄薄的背也微微颤抖。
缓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被子上两片小小的深色的湿濡,和四周的浅色格格不入。
他的名字,在以前是叫做徐声,他有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妹妹,叫做徐杳。
他的家不在江城,甚至不在荆楚。
而是在另一个省份,在潇湘,在潇湘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父母有着较为稳定的收入。家里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甚至于其实,父母都更喜欢妹妹。
因为他不喜欢说话,至少在父母面前是这样的。
徐杳……
不,是徐声。
徐声从小的时候,就是被爷爷奶奶带在身边养大的,那个时候父母都在大城市打工拼搏,他在小小的县城里有着自己也玩耍的很好的小伙伴。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童年是不幸福的,甚至长大了还会时不时想起那段模糊而又色彩浓厚的时光。
直到他上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应该是,刚三年级开学,大概现在的这个月份时候,没熬住一场秋风的爷爷离世。
正赶上政策发展的好,在外打拼有了一些小存款的父母决定回县城发展。
也是在爷爷的葬礼上,徐声才知道,自己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名字叫做徐杳。
爷爷的葬礼结束,八岁的徐声固执的要继续和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陪伴着自己小小的孙儿熬过了新年,熬过了九岁的生日,但是还是没能熬到看着自己的小孙儿徐声上四年级。
是一场很突然的车祸,久治不愈的疾病没有带走奶奶,但是压着四个轮子,会到处跑的大家伙带走了那个慈祥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