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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九曲乐坊曲池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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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薄秋云的残魂。

适才楚剑衣见到这怪异的棺椁,不由讶然,其上的黄纸红符她并不熟悉,但对道、修降鬼的区别有所了解。

一般而言,修士与道士皆能度化鬼煞,其中修士所用招式,以直接打服魂魄为目的,使之心甘情愿散入六道,重新投胎托生。

普通道士通常采用更温和的措施,比如念经超度,做法时间往往不超过七天。

而那些道术高深的道士,遇上厉鬼,则会用符纸、法阵配合,将其困在术阵之中,被法咒日复一日的磋磨,直到最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眼下封着薄秋云尸身的棺椁画满了符咒,又以沙州刃围成法阵,这样大的阵势,不是要她神魂俱灭还能是什么。

薄秋云的魂魄在阵法的消磨中,已经变得残缺不全,没有完整的意识,被楚剑衣强行召唤出来,奉她之命,供她盘审。

这种召唤之术,与问天阵原理一致,献祭提问者的寿命,使回答者讲出事情的真相。

其实面对死者,若尸身尚存,楚家还有一种不必消耗寿命的方法,但问询一旦开始尸身就会逐渐消散,不管最终能否问完,都会尸骨无存。

楚剑衣选择了稳妥的法子。

一方面,璇玑盘已显示薄秋云与离火之象有关,她必须撬开她的嘴,弄清楚如何破题。

另一方面,若是薄秋云尸骨无存,无异于往小小年纪便失去母亲的熙儿心口插刀,一点点念想都留不下,楚剑衣于心不忍。

咒语说出,自她身上散发温润金光,忽亮忽暗,源源不断,薄秋云的残魂发着淡淡白光,逐渐显出生前的样貌。

“奴家薄秋云,愿为仙尊效劳。”残魂朝她盈盈作揖。

楚剑衣没有立刻发问,她指尖摩挲着袖中的璇玑盘,闭目思忖。

该问什么呢。

马凡说薄秋云死于意外,执念太深不肯离去,熙儿却称其是被马凡所害,此地又布下如此恶毒的法阵,想来薄秋云的死另有隐情。

离火所指,会是要她帮薄秋云了却执念,还原真相吗?如果不是,薄秋云又会有什么秘密呢。

“你,可有冤情?”楚剑衣缓缓睁开眼,问道。

“冤情?什么冤情……”

薄秋云的残魂刚被唤醒,意识还在混沌中,她两眼茫然地看看天,又看看地,看向楚剑衣,最终看到了马凡。

“啊——!!!”冤魂仿佛被什么刺到了,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空洞洞的眼眶流出血一样的红烟。

“有冤!有冤,我死得好惨啊,好痛,好痛!火,火,肉烧黑了烧焦了,烤干我的血,头发烧没了,何来脸面见人!痛!痛!痛!!啊啊啊啊啊——”

她痛起来撕心裂肺,扯着不存在的头发,痛苦的力量让她更加汲取楚剑衣的生命。

白色越来越浓郁,自中心点出一粒红光,瞬息放大吞没薄秋云全身,把她变成一个发着火光的鬼物!

暗室里空气炙热起来,楚剑衣没想到薄秋云的怨念如此之大,化身火妾的短短几息,竟反噬得她耗掉数年寿命。

“师尊!你怎么……”杜越桥听到身边人轻咳两声,抬头,只见师尊唇角溢出一抹猩红。

楚剑衣瞥了她一眼,擦去嘴边的血痕,轻声说:“没事,不用担心。”

随即,她释放灵力,将薄秋云镇压回残魂状态,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死的?”

残魂被压得像个无措的孩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回复:“老爷,是老爷打翻的油灯,又把我锁在屋里,我怎么喊,都没人来救我……”

“贱妇!你怎的和那疯丫头一般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死你!”

马凡急得跳起来,指着那道残魂浑身发抖,扬起手臂架势扑过去。

薄秋云下意识往后瑟缩,把身子蜷成一团,似乎挨打挨惯了。

“你还敢打人?!”楚剑衣神色狠厉,挥手刮出劲风,将他掀翻,滚倒撞墙,没了声响。

看到平日的施暴者被轻而易举地收拾,薄秋云抱着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楚剑衣。

“此人我定会给你个交代。你可还有其它未了之愿?”楚剑衣问。

“未了之愿……”得到确切的保证,薄秋云慢慢站起来,嘴里重复这句话好久,终于抬头说,“香方!曲姐姐的香方,我做出来了,我要把它给乐坊的姐妹们,还没来得及,怎么办,我怎么死了……都怪我。”

曲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杜越桥察觉师尊释放的威压明显一滞,语气也变得和缓起来:

“你把香方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薄秋云点头应了,失神地望向屋顶,思绪游荡出困住她的小屋,往事流水般缓缓倾诉:

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九曲乐坊在关中一带享有盛名,出过多少红极一时的伶人。

最鼎盛的时期,红灯伴倩影,夜夜笙歌,丝弦管乐日夜奏鸣,三月不歇,贵人们赏的胭脂香粉由马车装载,在街巷中排成长龙,一箱一箱从车上卸下来,经过一双双健壮的手运进乐坊。

那一年,薄秋云六岁,她还没有正式的名字,沿了姐姐的名字,叫作栖烟,是乐坊的童仆,为客官端茶倒水,伺候伶人的起居。

她躲在柱子后面探出张小脸,谁家贵公子送的宝马头戴金络脑,踏着马蹄神气得像要飞到天上去。

真好啊,四只马蹄子一定跑得飞快,脱了缰绳谁也追不上,想跑到哪去就跑到哪去,不用做拉货的重活,不会被鞭子抽打,自由极了。

小栖烟看得呆了,就偷懒一会儿的功夫,被班主捉到,耳朵揪得生疼:“好你个栖烟,我说怎地到处找不见你,原来跑到这儿偷懒来了!”

班主折磨人的法子高超,疼得栖烟叫苦不迭。

“班主,栖烟已经把事都忙完了,是我让她出来玩会的,你就不要罚她了。”

钳子手终于松开,栖烟逃脱惩罚抬头一看:“曲姐姐!”

眼前这位冰肌玉骨,生得国色天姿的美人儿,正是年初从江南来的新乐伶,现已成了乐坊的台柱,艺名有几分故国神韵——曲池柳。

栖烟连忙躲到曲池柳身后,听她温言温语和班主讲着道理,语调是软软的,言辞也不犀利,说话跟唱曲儿一般好听。

听得忘了神,没发现班主被曲姐姐劝走,也没注意迎面走来一位尊贵瘦削的公子。

曲池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栖烟才回过神来,听到这人娇笑着说:

“你呀,以后可得躲远了玩,再不要被班主捉住啦。”

接着曲池柳又让贵公子低下头,伏在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只见那公子笑着从袖中取出沉甸甸的钱袋子,抛到栖烟怀里。

两人郎情妾意,骑上金络宝马,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中扬长而去。

曲姐姐这样娇柔的人儿,竟爱好骑马。

栖烟羡慕地看着他们纵马驰骋,也羡慕地看着那位公子为曲池柳赎身,由衷地祝愿曲姐姐所遇为良人,幸福一生。

曲池柳脱离苦海,仍记挂乐坊里的姐妹们,有时趁乐坊来往客人少,头戴面纱回来同姐妹们团聚。

临别前,她把带来的钱财都分给姐妹,帮她们攒钱赎身。

偶尔会将她的女儿带来和姨姨们玩耍,只是那孩子包裹严实,和曲姐姐一样,戴着帷帽遮住了脸,乐坊里无人见过她真颜。

每次曲池柳姐妹们聊天时,她都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小短腿一晃一晃的,不哭也不闹,抱着盒桃酥,小口小口地吃着。

曲池柳最后一次来到乐坊,是她赎身的第五年,九曲乐坊将要迁到凉州城。

她把全身的家当都送给了乐坊的姐妹,又从袖中取出一张香方。

这张香方,是九曲乐坊伶人们共同死守的秘密。

乐坊成立之初,前辈的花魁料想到,乐坊姐妹若只凭卖唱,几世几年都难以脱身,不如自制香方做起来香粉生意,有了持续的财源,才能开出生路。

香方由历代花魁保留,不断改进、任任相传,到曲池柳这一任,原始香方大大改良,能使香粉留香三日不散。

曲池柳嘱咐说:“我这些年存下的钱财,不足以为所有人赎身。你们将这方子拿去,再添最后一味香,至少可留香数月,你们赎身后要继续改进,卖出牟利,解救乐坊其余姐妹。”

靠着曲姐姐的资助和平日攒下来的钱财,包括栖烟在内的七位姐妹,为自己赎了身,更多的伶人则随乐坊一同迁去了凉州城。

七位姐妹各自有志,带着香方去往四方寻找最后一味香料,也寻找能安身立命的落脚之处。

可最终的香方还未制出,她们就得到曲池柳被害身亡的消息。

多方打探,只能知道赎走曲池柳的公子家世神秘,似乎是修仙世家,并非凡人能攀惹得起。

她们并不死心,即使不能为曲姐姐复仇,也要将她的女儿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乐伶的女儿,在豪门大家怎会受到待见。

姐妹七个重聚一堂,凑了钱财,栖烟更是把全部身家都搭进去,找了江湖上的探子,调查事情真相。

然而那位贵公子家族实在强大,探子的耳朵还没打听到有用的信息,脑袋就掉了下去,姐妹们的钱财也打了水漂。

失了钱财,连吃饭都成问题,栖烟重新回到九曲乐坊,以薄秋云为新名,改头换面,再度入了这吃人的乐坊。

靠着数年的曲艺积累,薄秋云成为乐坊头牌,被马凡赎身,进入马府当他的侍妾。

她以为自己遇到真情,像曲姐姐一样,诞下可爱的女儿。

可是笼中鸟的命运,或许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谱写好了,短暂的自由不过昙花一现,逃到哪里去,枷锁与囚笼都永远不会缺席。

看似和蔼的马凡,书生白面之下是禽兽般的内心,他在床上无能,便把拳头挥向无辜的女人。

妾室一房一房抬进门,哀嚎每夜每夜从不同房间传到薄秋云耳中。

偌大的马府里,日子像秋天的雨,滴答滴答,苦闷凄清绵绵不尽,人像绣在团扇上的败花,没有化泥重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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