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裹着黑烟一看就属于魔域的黑色的纸鸢悠悠飘进了我的手心，我将这抹纸鸢向空中一带，便在空中显出几行熟悉的字迹来。

：自你上次来信已过去几年，你那枚破……你那非常破的灵蛋究竟孵出来没有？

：你上次似乎还不是来信，只是为我送来了一张辟雷符而已。

：所以那个破蛋差不多也该孵出来了吧？

：对了，最近闲来无事杀了几头异兽，做成了肉干。你尝尝味道如何，觉得味道尚可的话我下次便再给你送些。

我嚼着随纸鸢一块儿送来的异兽干，转头，看向了被我特意放在软榻上的的那枚蛋。

我走过去，怜爱地拍了拍那枚蛋。

我的宝，我心想——虽然他说你是枚破蛋，但我依然很爱你。

这灵蛋是我刚入宗门出去历练时在秘境深处寻得的，和焦业认识的时间……若是不算上我没有记忆的前世，只算这世的话，都没有捡到这枚灵蛋的时间早。

打算孵化完全是因为临时起意，谁知这一孵就是许久。

若不是焦业来信，我大概会在此处待到灵蛋孵化成功为止。毕竟元婴大圆满后我就已经辟谷，虽然我还是很喜欢吃各种美食，但不吃也使得。

我将那枚灵蛋给小心放好，用灵力为它周围设了几层屏障，随后叼着肉干往外走－－我打算去宗门里寻点乐子，再找好友聊聊天。

说起来……虽然焦业是个魔皇。我边嚼肉干边想。但他做的食物是真的很好吃。

下次让他试试为我烤兔肉好了，一会儿写信给他说。

似乎忘了什么东西，我又想，但是应该没关系。

……可真的没关系吗？

不，很有关系。

我的门很有关系的破了，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弄破我房门的罪魁祸首施施然收回那只踹烂门的脚，随后脚的主人环视一圈房内，跟就站在他跟前的我对视。

接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干脆踏了进来。

“焦业，”我唤他的名字，语气沉重，“我的门破了。”

被你踹破了。

“要吃糕点吗？”焦业将几包小布包放在桌面上，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提出一壶酒，闻着就很香。

“我的门破了。”我重复，试图让他感到愧疚。

被你给踹破了。

“你是想先吃桃花糕还是梨花糕？”他拆开了布包外的红绳，馥郁的花香很快从中飘了出来。

我张嘴，想把那句再重复一遍，却在视线触到那些模样精致的糕点时，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唾沫：“我要先吃桃花糕！”

“喏。”焦业将桃花糕递到我嘴边。

我‘啊呜’一口咬下。

焦业一边喂我一边问：“你那宝贝的不得了的灵蛋呢？”

我随手往蛋在的方向一指，焦业的神情立马不复刚才的温柔－－他直接提起我胳膊，把我拖向灵蛋的位置。

我一边顺着他的力道让他托，一边伸出手，把唇边的碎末给推进自个儿嘴里。

焦业被我这幅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气笑，手上暗自使力：“你给我站直了。”

我不情愿地站直了。

“看你这灵蛋的花纹，说不定到时候会孵出一条龙来。”焦业推了那蛋一把。

灵蛋本就有灵智，被推得往后仰的下一刻就重新直起来。

龙好啊，你看它现在就这么聪明，知道被推倒要站起来了！龙多好，帅气又可爱！

我不自觉拍了拍手，不过还未拍几下，便让焦业给瞪得把手缩了回去。

……行吧，龙也不见得多好。

“为什么不肯回我的纸鸢？”焦业这次问，语气沉沉，大有一番‘风雨欲来’的架势。

我正欲问你说的是什么纸鸢，我怎么不记得了。但接下来脑袋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成了哑巴，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

早知道刚才就该先着封纸鸢送往魔域，省得他如此生气。

“终于想起来了？”焦业冷笑，“七年都不肯来找我，也不传纸鸢来，你还真是好得很。”

对于我们修真者来说，人间七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我莫名觉得有点儿理亏，毕竟哪怕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元阳而与他们共同游历的时候，我都会时不时抽出时间去见焦业，和他聊聊天。不至于到连续七年都不理他的地步。

尽管这理亏很快就被不满给替代了。

“……我出去游历时不也从来不给你发纸鸢？”我说。

“你出去游历只要不又给我拐只兔妖来，”焦业再次把那蛋给推倒，这次没给灵蛋起来的机会。因为他刚把蛋推下去，手便按上去，死死地压住了正准备再次弹起来的灵蛋，“我就都可以不当回事儿。”

“此话当真？”我立即问。

那鹿妖虎妖佛修各种有元阳的门派我是不是都可以——

“当然都不可以。”焦业盯着我的眼睛，缓缓道，“只是我尤其讨厌你成天挂在嘴边的兔妖而已。”

我正要反驳这是污蔑，我什么时候成天把兔妖给挂在嘴边了，但紧接着就想到了每次逗焦业都会说‘我现在就要去跟十万大山的兔妖去玩儿了’，立马乖乖闭上了嘴，怎么感觉越来越心虚了呢。

“说到底，这不就是个破龙蛋吗？”焦业边说边松开了压着灵蛋的手，“你若是喜欢龙，我为你去抓几只来便是，何苦为了个破蛋成天待在屋中？”

“这不一样，这枚灵蛋可是我自己去秘境时寻到的。况且它现在还只是个蛋！”我疑惑于焦业语气中的醋味，笑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奇怪，也并未发热啊。”

这句自然是调侃他瞎吃醋的意思，我和焦业的境界都已过了会得风寒的时期，又怎么会忽然发热？

“因为它会幻化成人形。”焦业并未接下我的调侃，他轻轻挪开了我放在他额头的手，随后拉下来握住，跟我十指相扣，“这些灵兽的精气远比……”

他后半句并未说出口，但我就是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先前并不知晓此事，”我立即道，“真的！”

“我知道。”焦业回答。

“你若是实在不快，那就同我一块儿照料它，如何？”我又问。

焦业转头，看向了我。

“我只当它是灵兽，想养它也不过是出于一时兴起，但事到如今就因为它会幻化人形就直接把它抛下。无异于有了孩子却不好生照顾，只想着丢弃。”我看向他，“你觉得呢？”

“魔域的环境不适合孵化灵蛋。”焦业忽然道，“那里信奉强者为尊，更遑论这让你养了许久灵智和精气都是上乘补品的玩意儿。若是将它带往魔域，大概很快就会被那些魔修给分食。”

“所以……”他说这话时没看向我，“还是放在你这处地方，更为妥当。”

我读懂他话里的意思，大喜，拼命点头。

“不过你还是要记得时常来看我，”焦业说，“毕竟我才是你的道侣。”

－－我才是你的道侣。

他除了对上我那些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的元阳情孽，素来不喜将‘道侣’一词给挂在嘴边，因此这话在此刻就显得无比难得。

我将这句无比难得的‘你是我的道侣，我也是你的道侣’给放在心中反复咀嚼，终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冲动，凑上前去，揉乱了焦业的头发。

“记住了吗？”焦业问，不过说这话时视线并没落在我的身上。而是落在了灵蛋上，看上去倒像是某种孩子气的示威。

“记住了。”我把他脑袋推回来，让他看着我，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记住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