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姝跟在烛渊身后,简明扼要将他离开这段时间自己的安排说了。
烛渊边走边颔首,带着人直接穿过遍地的残·肢。
所过之处一片战战兢兢,还活着的死死咬住牙关,蜷着身体不敢抬头。
烛渊目不斜视,胡姝怎么审的,他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压根懒得理会这些杂碎,作战靴踩在血腥之上,径直往前。
只是在楼梯口,下地下室前,回头扫了一圈,又看了眼胡姝。
轻飘飘几句话,决定了这些人的命运,
“既然这么忠心,那就麻烦胡司了,都丢去幻牢吧。到时候和自己主子正好团聚。”
说后面几句话时,他似笑非笑,听着显然是知道什么了。
没管地上的人有多惊悚,烛渊转身下了楼梯。
地下室门前守着一些人,见三人下来,拱手退开几步。
在烛渊的示意下,扶着一个面色苍白意识有些不清的年轻男人上去了。
此刻,面前是一道有些残破的铁门,上面只一条铁链松垮垮缠绕着。
但一旦靠的近了,门板上便有泛着红光的阵法运作。
奇异的纹路扭动着,血红的颜色看久了,让人一阵眩晕乏力。
烛渊来了,胡姝松了口气不是没原因的。
队伍里也有阵法师,就是刚刚那个被扶上去的年轻男人。
那样疲累的模样,是他竭尽全力拖延阵法运作的结果。
之前他们摸到这边,发现了这个奇怪的阵法。
虽然不知道里面情形,但看那些人紧张的模样,便知道里面有什么。
于是胡姝在上面审密匙,他在下面尝试解开阵法。
经过不断试验,他发现,这是阵法大师级别的阵法,他级别不够,解不开。
随着深入探索,有些骇然,这手法,竟然是复合禁术。
两个阵法必须同时解除,只解开一个,便会让另一个吸收破阵的能量立刻运转。
偏偏一个是束缚绞杀,一个是献祭,动哪个都不好。
而局里那位阵法大师哪怕赶到,也不一定有办法。
他就师承那位,很明白师傅压根不屑于这些邪法。
是以对此研究甚少,哪怕过来,也是白费功夫。
而烛渊不同,他对阵法很感兴趣,不拘类型,涉猎广泛。
尤其和阵法相关的邪性禁术,那是相当了解。
别的类别阵法上的造诣,可能比不上那位大师。
但是论阵法相关的禁术,整个妖管局除开不出世的老妖怪,就是他钻研最深。
当然烛渊从未在无辜之人身上用过。
但有些事不需要真的做,只要知道你能,那便是另一种忌惮了。
现在眼前这个复合阵法,简直就是为烛渊量身定做的。
可能幕后之人都没想到,小小的叛乱,他竟然会亲自前来。
加上小黑伞的加持,这个阵法压根抵不住他一个回合。
不过到底是大师级别的阵法。哪怕献祭阵法被黑伞压制。
门前那个抵抗不成,光幕显现破碎,依旧即刻化作漫天的光箭朝里飞去。
光箭泛着淡淡的黑气,带着不详的气息。
看不见门后情形,但烛渊却早有预料,直接拿了一个法宝压制住献祭阵法。
然后反手将绕在自己手边的小黑伞一抛。
顿时所有光箭停在空中颤抖着,僵持几秒后,不受控制调转方向,朝它飞去。
“嗖嗖嗖——”
所有光箭没入,小黑伞抖抖伞身,还打了个嗝,浑身懒洋洋一副餍足的模样。
烛渊则趁此机会,彻底切断这个献祭大阵的能量,用一件法宝罩住,只等它自己损耗反噬。
“行了,走吧。”
拍拍飞回来卖乖的小黑伞,他一刀劈开门口的锁链,推门进去。
小黑伞见没自己的事情了,也没有回去,到处转悠去了。
胡姝紧随其后,冉卿远在后面朝她使眼色,人也没有停住。
等烛渊彻底进去了,他连忙牵住快要进去的胡姝的衣摆。
胡姝停住回头,下意识打量他,眉头一挑,“怎么?”
看他憨憨一笑,有些嫌弃地别过眼,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
冉卿远不觉得被嫌弃了,自以为很小声地问:“烛局那把伞哪里来的啊?好厉害,我也想做一把。”
盯着地下室里,上上下下飞舞的伞,他眼冒星星。
胡姝很无语,什么时候说这些,自己真是脑子被糊了,挑了个憨货。
不过,这个问题嘛。
她扫一眼小黑伞,眉眼弯弯,掩住情绪,
“少瞎打听,小心哪天熊掌被切下来泡酒。”
斜了他一眼,扯回被牵住的衣摆,快步进去。
冉卿远一头雾水,不明白好端端人为什么生气,也跟着进去。
他们两人说话有一会儿了,烛渊依旧站着没动,神色平静看着什么。
胡姝进来,蹙眉下意识屏住呼吸,也朝着那边看去。
刹那间一双幽深竖瞳不受控制显现。
恍惚间回到了那段时间。血腥、哀嚎和痛苦混杂,揉成惊心的仇恨。
她胸膛不断起伏,颇不平静。
将视线移到前面依旧冷静的侧脸上,心中翻腾的杀意才抑制几分。
后面进来的冉卿远闻到一股臭味,退后几步。
忍不住皱眉伸手捂住口鼻,挥舞几下试图扇开扑面而来的臭气。
余光看到什么,顿时眼睛瞪大,眼中怒火滔天,大声骂了几句。
前面烛渊转头,淡淡看他一眼,才低下头安静了。
但过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抬头,上上下下看完之后,憋着气小声骂了几句。
之前被阵法挡住,里面的情形,哪怕是气味声音,外界都感应不到。
现下阵法破了,门推开,迎面一股浓烈让人作呕的臭气。
细细分辨,潮湿的霉臭里是刺鼻的血腥味儿,混杂着浓郁的腐烂和腥臭。
但是最前方的烛渊面不改色,只眼中晦涩。
手指微动,角落突然闪身现出一个垂手掩面的黑衣人。
他始终保持着平静,语气中也分辨不出情绪,
“防御大阵都开了,不做点什么,不是可惜了。可以开始了。”
此话一出,风雨欲来,迟钝如冉卿远,也感受到其中的萧杀之气。
黑衣人没有出声始终垂眸,不需解释便明白要做什么,拱了拱手便消失。
而烛渊的视线再次扫过面前的场景。
可能是为了能多放一些,这边地下室和常规的不同,显然是特意加高的。
死死往里压,堆了大概五层铁笼,远看密集的可怕。
笼子窄小压抑,栏杆上是干涸的血污。关着的动物,具是佝偻趴伏着,扭曲成一团。
几乎没有间距,笼子也很小。
但奇怪,哪怕是体型大些的动物,都能全部蜷在里面。
粗略一看,只觉得这些动物受了虐·待所以很瘦弱。
细看,那些冒出笼外的毛发血块凝结、杂乱稀疏,隐隐泛着腐臭味儿。
胡姝的脸色很难看,盯着那些乱七八糟,明显被截过的毛发。
冉卿远顺着看去,他眼力很好,各种武器都很精通,马上察觉不对,此刻惊诧极了。
那些冒出笼子的部分竟是被切下了。包括骨骼。
乱七八糟的皮毛下掩着腐烂的伤口。
为了塞的更多,竟是活生生的,将被小铁笼挤出来部分切下。
“这、这……”
他嘴唇蠕动,半响说不出话来。
冉卿远一直以为这就是一场打击拐卖的行动。
以往不是没做过,只是这些年少了很多。
这次参与行动的部门,都只是接到指令,然后各自行动,消息并不互通。
冉卿远的最终任务就是保护萧皎,只隐隐知道这件事牵涉很广。
要不是失误了,又没有能力救出人,估计这会儿早就护着萧皎到安全地带了。
可能这次行动后,压根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参与了什么。
只有如胡姝严琼这样的高层,才有资格知道全部。
想起局里老人说的话,冉卿远的视线不受控制落在烛渊身上。
烛渊破门的动静很大,但那些妖怪头也不抬。
就那样麻木地趴着,或者说被挤压着。
哪怕是冉卿远的大嗓门,来了又离开的黑衣人,也不能引起他们哪怕一点反应。
很静,一片死寂。
烛渊收回视线,敲动玉牌,匆匆从别处赶来的医务部纷纷涌入。
其中有个眼熟的胖医生,也就是薄阡。他一进去就开始说话,声音浑厚带着正气。
老远还能听见他安抚那些妖怪的声音,
“我们是妖管局的,来救你们了,不要怕哈,不要怕。这是我们的玉牌,感受一下,这可做不了假哈!”
哪怕医务部的医生掏出玉牌,被困的妖怪还是没什么反应,只眼神空洞任由摆布。
薄阡手上轻缓,一点点割开已经黏在栏杆上的毛发,继续说:“我们是烛局治下的,烛渊局长和胡姝司长,还有严琼司长一起来救你们了!”
之前医务部耐心安抚,小心打开笼子,仔细避开伤口为他们治疗。
这些妖没什么反应。
听到烛渊他们的名字,倒是有了些动静。
薄阡不意外,还有些自豪,见他们有反应了很高兴,继续说,
“还有人记得吗?烛司长?”
这句烛司长,笼子里一些妖缓缓抬起头来。
随着医务部的治疗,和薄阡不断的宽慰,笼子里不再是死寂,缓缓注入希望。
良久,隐隐约约一些微弱的哭声在昏暗的地下室回荡。
烛渊却将那边交给医务部和后勤部后,便带着胡姝离开了。
只丢下冉卿远,让他保护薄阡。
行进速度很快,二人已经到了别的地方。
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腹是扯着他的事迹,在安慰那些妖怪。
烛渊面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但是瞳孔中闪现红光。
一刀斩还是太痛快了。
这全是他妖族的子民,都是已经开智,能化人形的存在。
却被这样对待……
回想那一室的死寂和麻木,脸上越平静。
只不断加深的红眸泄露心中几分情绪。
“胡姝。”
“是。”
胡姝此刻也没有往常的笑意,眼中杀意不断翻腾,看向前面的烛渊,等待下一步指示。
“留几个钓鱼的,其他收拾干净,顺着找到的那些资料往上梳理,一并丢去九转幻牢。”
烛渊回头盯着她的眼睛,“记住,一个不留,打扫干净。”
胡姝眼中闪过狠色,点头应了,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便消失了。
烛渊则运转法术继续行进,想到那些叛徒,他眼中戾气一闪。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那些叛徒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遮掩,会放过什么样的存在?
这些人,只要放过一个,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妖怪受害。
这次抓捕行动中,敢冒头向那边传递消息的叛徒,烛渊下令让人控制住。
但看过那样场景后,要他如何忍耐?
他是渴望力量,但不屑于这种手段,且生平最恨此事。
现下只留几个关键的,其余统统丢进幻牢里。
烛渊要让他们在那些被残害的妖怪的记忆里,一遍遍循环来过。
幻牢出自他手,绝对会让那些人感受到什么是生不如死。
这次行动算是顺利,该抓的该杀的都差不多了,一些资料只等后面验证。
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急不得,要慢慢来。
那接下来该是他自己的了。
现在已经耽搁了,一会儿该察觉异样了。
想到这,总算有件事让烛渊觉得愉悦的了。
他扯开嘴角,长长的睫毛下是嗜血的红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