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程满心激动从办公室探听到一点小道消息，正试图来发泄他旺盛的分享欲，结果这一小圈人只剩下一个直愣愣的二傻子方润算客气地看了他一眼，两个原本就不爱理人的大佬似乎变得更不爱搭理人。
“你俩很熟吗？才几天，就腻乎成这样。”赵远程坐在后面的空桌子上，不满地撇撇嘴。
黄芮芮刚从前边孟雨霏的书桌边绕过来，嘴里哼着歌，脸上晴空万里。
“我和自家人聊天，你谁啊。”她居高临下地抬了抬下巴，勉强给他一个斜眼。
赵远程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咋了，你俩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黄芮芮哼了一声，心情颇好地解释，“我前几天才知道，她居然跟我是同担，而且咱俩粉龄完全一致，简直太巧了。”
这话题对她来说简直像开了闸的洪水，眼里尽是虔诚，没完没了，甚至企图兴致勃勃介绍，满是想要把赵远程也拉入伙的热情。
赵远程敬谢不敏，拱了拱手，“不了不了，这辈子我只对游戏有兴趣。”
“没品味。”黄芮芮撅起嘴。
正瞅着孟雨霏抱着书路过，她赶紧把人拦下，继续没持续下去的话题。
小道消息的最后一个听众是没有指望了。
赵远程无趣地仰天长叹一声，这人肺活量大，竟然把一声叹息叹出了九曲十八弯，还有余音绕梁的惊人效果。
这声叹息直接把何昱想到一半的解题思路给打断了，他忍了又忍，最终没有赶人，毕竟前面那个一动不动也没什么声响的人看着比赵远程还烦人。
尽管他确实现在能自学，但毕竟没了保姆式一对一全天候辅导，效率还是降了一大截。
这时，他才知道以前有个能给自己排学习任务、随时给出答案解析、勤快送笔记的学霸开小灶，确实跟开了逆天buff一样。
画画上一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什么大波折的何大少爷憋着火，埋头跟题死磕。
他把书翻出偌大的动静，死死拧着眉似与这本习题册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们是不是有点吵？”孟雨霏注意到何昱的表情，压低了声音。
袖子被扯了扯，正说得澎湃激昂的黄芮芮勉强停下，豪气万丈地一挥手，“我们去走廊上聊就好啦。”
孟雨霏又一拉她的袖子，“别，外面太晒了，还是教室里说吧。”
黄芮芮茫然地望了望窗外的廊道，五月多的天，热实在算不上，但确实万里无云，晴空下的校园亮得晃眼。
“行，哎呀，昱神平时就这样，没事的啦。”看她还纠结的模样，黄芮芮反手掏出桌兜里的相机，“给你看哦，他平时笑得可开心了。”
在后面无聊到偷听的赵远程：“……芮芮你信不信我告诉何昱你诽谤他。”
黄芮芮一肘子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一下，往后边瞄了一眼，见坐在角落里的人压根没注意他们这儿，便放心地把相机抱到怀里。
侧身时，还把赵远程拖了拖，让他当个人形立牌挡住她俩和相机。
屏幕有点小，两人需要弯着腰才能看清。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黄芮芮在体育课和各种活动期间抓拍的照片，大部分的镜头下，何昱总跟郑淇走在一起，偶尔能看见他嘴边微笑的弧度。
“这叫笑得挺开心？那你平时笑起来得是个疯婆子。”赵远程撇嘴。
黄芮芮当即没扔下相机和他打起来。
孟雨霏忙护住她手抖拿不住的相机，继续往前翻。
“是吧是吧，我觉得昱神笑起来有点可爱，居然还有个小酒窝。”黄芮芮叭叭评价。
翻着相机的人嗯了声，泛出笑意。
更前边的时候，何昱的表情就淡了不少，就算想拍也总抓不到人，更早些的多半就是郑淇的单人照了，偷感十足，还抓拍到一张对方冷冷凝视的镜头。
“班长居然还有这么吓人的时候吗？”赵远程惊奇道。
“吓你个大头鬼，这叫拽，又酷又帅，看见没，和后面的路人根本不在一个图层。”黄芮芮喷道。
“哦，看不太出来。”赵远程耿直道，“就感觉班长想杀了你。”
黄芮芮：“……你走开，别污染我的相机。”
“就这张，老帅了，简直是神图，我给你看……”
“在干什么？”呵斥在他们背后炸开，“老远就看见你们几个低头围在一起。”
三人瞬间跳了开来，露出最里面一个抱着相机无措的孟雨霏。
在看清是谁后，教导主任严厉之色稍稍消退，再一看人手里拿着的单反，脸色当即多云转晴。
近段时间突击检查，不少学生被翻出了手机，被上缴的在办公室已经整整齐齐摆了一抽屉。
看原来是单反，他也不尴尬，摆摆手，“不是手机就行，照相机你们自个儿玩，别影响学习就行。”
面对老师就怂成胆小菇的黄芮芮弱弱应声，把单反收进自己的相机包。
“给我看看，你们拍了什么东西？”教导主任正待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返身回来。
黄芮芮战战兢兢地把相机重新掏出来，仗着教导主任看不懂操作，迅速把最早期的几张照片给调了出来。
“我就拍了一点点，很少用的。”黄芮芮起身小心地把屏幕展示出来。
“这个是郑淇啊。”他扶着眼镜凑近了眯着眼看。
教导主任嗓门没压着，招得正主都闻声看了过来。
他对着上面的小图乐呵说：“拍得挺好，拍得挺好，那什么……”
“黄芮芮，陈老师我是黄芮芮。”黄芮芮高高举起相机狗腿道。
“不错，拍得挺好，下次学校有这种拍照啊拍视频的文艺活动你积极点参加嘛。”陈文亮满意地点点头，不知是对她的拍摄技术满意还是对照片里的人满意。
黄芮芮机灵举手，积极表示只要下次有需要，她一定到场。
“好好好，这么着吧，那你就来帮忙拍个我们学校下个月要新上的宣传片。”陈文亮笑呵呵，一锤定音。
还举着手的人顿时傻眼。
等陈文亮走开之后，她慌张地扯了扯旁边人，压低了嗓音，“什么玩意儿什么玩意儿？陈老头刚才说啥？”
“叫你去拍宣传片，积极分子。”赵远程幸灾乐祸，冲她挤眼睛。
黄芮芮仿佛看见天崩地裂。
教导主任两句话间就已经抬步走向另一边，语调温和，“郑淇啊。”
郑淇放下笔，起身问了声好。
“坐下坐下。”
陈文亮嘴上说着没什么事，下一秒就拍着他的肩，不带商量道：“期中考完之后抽空去拍个一中宣传片怎么样？”
黄芮芮眉毛都快惊出了脑门，嘴张得能吞电灯泡。
哇哦。
“拍班长我可以！”她低声冲旁人吼，说完她又翘首以盼，“我昱神捏，昱神这么好一张脸，怎么能白费。”
然而她的期望并没有让陈主任听到。
“孟雨霏也在，正好，你俩都去，展现一下我们一中优秀学子的风貌。”
在场众人：“……”
赵远程插嘴，“我们这宣传片只有男女主吗？我可以当路人群众啊。”
陈文亮瞪了他一眼，“还上不上课了，我这片子不是拿来给你们放假的。”
待教导主任走后。
黄芮芮先一个崩溃了，“听到我哭泣的内心了吗？”
“啊，不是让你光明正大拍班长吗，这还不够你嘚瑟？”赵远程拍开她。
“你不懂。”黄芮芮看看郑淇，又看看角落里若无其事的另一个。她转头见孟雨霏也默默看向何昱，苦着脸抓住她，“你懂的吧？”
然而后者像被她这句吓了一跳，茫然地摇摇头。
黄芮芮惆怅中叹息一声，没有人懂她猛猛磕CP的心情。
“我形象好气质佳，怎么就不能呢？”赵远程还在那嘟囔。
“你这屌丝样，进我镜头我还嫌它脏了。”黄芮芮没好气道。
铃声正好打响，语文老师拍拍手，示意上课，各人各散回原位。
郑淇保持着半侧向后座的姿势，微微侧着脸，是个欲言又止的模样。
“上课，转过去。”何昱拿出语文错题本。
“我没想到会需要拍这个。”郑淇语速飞快低声道，但在这话脱口的时候，他又觉出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要解释这个。
“关我什么事。”何昱瞥了他一眼，“你就算下海拍片都行。”
郑淇转了回去，他就不该废这句话！
打开课本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阵，何昱撑着侧脸，目光落到前桌那人后背上，笔尖在手上转了几个来回。
最后他放下笔，啧了一声，袖口太宽松，遮到手腕，这会儿被水笔划了数道墨痕。
宣传片具体排练和拍摄都推到了期中考之后，这几天，他们还是照旧学习的学习，延迟晚自习的延迟晚自习，斗鸡走狗的斗鸡走狗。
随着考试时间的推进，何昱找郑淇讲题变得更频繁，毕竟这人留着跟他一起自习，不蹭白不蹭。
晚上九点后，他干脆把自习教室里的两张单人桌合并在一起，两人挨着一起学习。
“来吧。”看到他的动作，郑淇自觉地拿出数学试卷，他还记得今天的数学课后，何昱在他背后撑着头对着这张试卷算了半天。据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张习题多半能把他卡一天。
何昱大爷样坐在另一边，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习题本翻开。
讲完所有题目，已经十一点多。
每次接近十二点的时候，都像是一场推磨赛。
“走吗？”何昱低头整理自己的错题。
“等会儿，让我背完这段。”郑淇道。
又五分钟后——
“走了走了。”郑淇眼睛牢牢粘在书上，口头上开始催促。
“你先整书包，我把最后一题写了。”
几个来回如此反复。
最后，还是何昱先败了，他用力合上书，啪地一声，“别写了，我饿了。请你吃夜宵。”
郑淇隐隐同样感受到自己空落落地叫嚣着的胃，点头同意了。
“回去我还得接着看政治，晚上一直给你讲题，就没学多少我自己的。”他掐指一算，“我说你怎么天天晚上也留下来，算不算白嫖？”
“是诶，你要不要投诉一下。”何昱把书包甩到自己肩上，走去教室门口关灯。
然而这人在门口站定，状似不经意地又提了一嘴，“不是你自己想回家吗？”
这反问让郑淇听得一愣，莫名觉得胃有点沉。
“走了，别磨蹭。”何昱不等他反应，一手拍上开关，整个教室变得昏暗。外面的走廊早已熄了灯，转瞬把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