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袁令冬原意是等雨停了再走,不料雨势渐涨,外加沿途多为泥路,返程的计划就被搁置了下来。
徐母告诉袁令冬,这雨看着吓人,实则下过这一阵就好,让她安心等待。
雨水在屋顶积聚,顺着黑色瓦片滑落成线,形成一道雨帘。
没有风的作用,雨丝便直直垂落于地,低洼处水纹涟涟不息。
袁令冬观察了好一阵,徐明湖给她端来一碟徐母蒸制的糕点。糯米的香甜混杂着绿茶的清新,成了往后袁令冬关于下雨天的独家记忆。
60.
袁令冬吃了小半碟便有了饱腹感,雨滴落入瓦罐里闷沉的声音令她放松。
徐家不允许出现把客人晾在一边的情形,徐明湖不善言辞,便拿着一本英文书坐到她旁边看。看得有些吃力,时常需要查阅词典才能领悟透彻。
他也是上了大学后才意识到,能够对付得了应试考试,不代表英文水平有多高超,十几年的鸿沟需要今后更长的时间去弥补。
再次遇到生僻的单词,徐明湖在翻阅词典查找时,嘴里没忍住念叨了这个单词。
袁令冬听到了。
在考虑是缄默不言维护他的自尊心,还是直言挑明他的口语错误的问题上,选择了后者。
徐明湖认真地学着她的发音方式复述了一遍,请教她:“这样有好一点吗?”
袁令冬从不施行鼓励教育,仍是客观地指出不足之处。
徐明湖挺有讨教的劲头,见对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便直到将发音矫正过来才罢休。
这个问题解决了,两人之间又没话说了。
61.
雨水浸湿了掌心和指缝。袁令冬手指蜷曲着搓了一下,凉意被摩擦出的热量取代。
徐明湖突然出声询问:“你是怎么想到学手语的?”
一般要么是身边有人需要,要么就是出于志愿或职业的要求,他不知道袁令冬属于哪种。
袁令冬偏过头看向他,淡淡说:“说不准哪天我也能用上。”她常常会有这样的忧虑。
追溯到十几岁时,当时户口簿上的四个人一道出游,意外地迎来了和今天差不多的雨,雨衣和倾斜的伞,乃至是今天的屋檐,她都没能分到一半。
湿衣服穿在身上太久,受凉发烧实属正常。那次烧到头昏脑涨之时,她喉咙干苦、呼吸艰涩,支吾应答的声音粗粝沙哑。
也是那天,她便萌生出了一个预想——说不定哪天,她就真的开不了口了。
虽然愿意听她说话的人少之又少,但如果哪天真的说不了话呢?
她后怕于设想的成立。
62.
袁令冬一度认为自己的五感是封闭着的。
说出口的话没人听,其他人的话也像加密过了一般难以理解。
厚重坚实的屏障隔开了她与外界的交流渠道。
63.
话说完了,袁令冬就继续安静着。徐明湖也没追问下去。
袁令冬撑着脸打盹,耳边唯有清晰的雨声和书页声。
慢慢的,噼嗒声演变成淅沥,最后云消雨散,小虫掠过瓦罐的水面留下一圈圈波纹。
“我先走了。”袁令冬站起来,和徐明湖说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