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
他低哑的嗓音裹着夜露的潮湿,忽然揽住她纤细腰肢一个旋身。檀木书案上的卷宗哗啦啦散落一地,几本奏折堪堪擦过她粉蓝的裙摆。
“嗯啊......”
温初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惊得轻呼,琉璃钗上的流苏剧烈晃动,为她多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动人。
还未回神,后颈便被一只灼热的大掌稳稳托住。
盛祈年俯身逼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眸中翻涌的暗潮。他薄唇微启,带着清冽松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要含住她那娇艳欲滴的唇——
却在即将触碰的刹那骤然停住,转而将滚烫的唇轻轻印在她光洁的额间,虔诚又温柔。
方才那刻,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吻上去,抵死缠绵,势要把这些年隐忍的相思全都倾注其中。
可理智又在最后将他拉了回来。
若是不慎惊了公主,她不喜欢,生气了,再也不来找他了,该如何是好?
他不允许来之不易的幸福和甜蜜被自己搅和,功亏一篑。
“这样......”
盛祈年凝着她如花似玉的美颜,眸色中氤氲着浓到化不开的爱意,呼吸紊乱,“够让公主信了么?”
温初瑶同样微微喘着气,红唇润泽,双瞳剪水。
她还以为,他要不管不顾地吻上来,温初瑶甚至都做好了要与他唇齿相缠的准备,粉嫩的小舌几乎要伸出来。
可随着额间一热,温初瑶却并不恼,脸上的红霞反倒更甚。
隐忍克制到极致的他,确实才是她认识的盛祈年。比起一时兴起的占有欲,他的感情、温柔和人品,从来都更经得住考验。
“够。”温初瑶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的喉结上。
前世被薄遇也伤得透彻,又见景露的丈夫同样心里没有装着她,温初瑶觉得,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除了她的皇兄。就连她敬爱的父皇,虽然将她过世了的母妃深藏于心,但后宫的妃子同样源源不断。
直到宫变,温初瑶才发现,原来一直有个人默默地在自己的背后守护了如此多年,不娶妻,也没有任何莺莺燕燕,绝对称得上守身如玉。
今生,她愿意给他这个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身侧的机会。
可敏感和不安,还是让她贪心地开口,“但我想要你再多爱我一点。”
“会的。”
盛祈年深深地将她拥入怀中,“此后经年,微臣会一直陪着公主,不离不弃。”
即便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公主还如从前一般视他为陌生人,盛祈年心想,他都会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守护好他心爱的公主。
只求她一世平安,万事顺遂,自己如何都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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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莺时居内灯火通明,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林籁紧攥着手中的绢帕,急得冒冷汗!
“公主怎的这般大胆!宫门都下钥了,这要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知道......”话未说完,眼眶已然红了三分。
泉韵忙递上热茶安抚,“公主定是去了大理寺。小侯爷素来谨慎,必能护公主周全。”
她说着朝窗外望了望,“好在明日太后娘娘要去相国寺进香,免了晨省,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啊!”
忽然!
外间一阵窸窣!
二人顿时噤声,林籁疾步至门前张望,见确实无人,方长舒一口气。
这深宫里的墙,从来都是漏风的。
不过多时,远在华清宫的欣荣公主得知了此事。
“当真?”
温舒雅斜倚在缠枝牡丹榻上,指尖绕着鬓边一缕青丝,“你是说,温初瑶跑出去跟人私会了?”
“是薄遇也还是盛祈年?”
“小张公公听得真切,莺时居那两个丫头都快急疯了!”婢女黄鹂点头如捣蒜,“奴婢想来,许是小侯爷的可能大些。”
昭云公主厌弃薄遇也一事,整个汴京无人不知。
温初瑶素来敢爱敢恨,不至于前脚刚甩了,后脚就又恩爱如初。好比她手边的首饰,一旦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戴。
温舒雅也是这般猜想,可又觉得不太对劲,轻摇团扇,“温初瑶爱胡闹就罢了,你说这小侯爷,平时看着那般冷漠,安分守己,竟也会和公主干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这有何稀奇的呀公主。”
黄鹂掩嘴笑道,“您想想,他不才在城门口对薄公子大打出手么?平日里盛家小侯爷岂会干出这等事?”
“要奴婢说呀,嫡公主驸马之位,天下就没有男人不想的。”
“此言有理。”
温舒雅同样贵为大周公主,平日里去一些诗词歌会时,世家公子,官家子弟,总是蜂拥而至。意欲攀龙附凤之人,不计其数。
她只是没想到,那风光霁月的大理寺少卿,居然也拜倒在了温初瑶的石榴裙下。
真是可惜了那清雅温润的薄公子,一朝驸马梦碎,也不知他还有何颜面呆在东宫,继续奉承太子。
温舒雅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她忽而灵光一闪,“黄鹂,你说...若是让薄遇也知道温初瑶深夜与盛祈年私会,他会如何?会不会又打起来?!”
“这...还真是说不定啊!”黄鹂会意,“奴婢这就去让人把消息带给薄公子!”
万一又惹出事来,温初瑶这次绝对免不了一顿罚!
到时候父皇和皇祖母肯定知道,谁才是大周最得体,最端庄,最温和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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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少卿的书房素来清肃,乌木书架列着齐整卷宗,青玉笔山上悬着几支狼毫,只留干净清雅的少许饰品点缀。
在「公正严明」的牌匾下,薄薄的粉蓝襦裙与深蓝色仙鹤银丝暗纹衣袍相互交叠,轻柔妩媚与清冷端方融在一起,暧.昧又旖旎。
温初瑶侧躺着在盛祈年的怀中,姿势慵懒,软若无骨。
男人的黑眸柔情似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替她整理脸颊的碎发,嗓音悦耳,“公主怎么这个时辰从宫里出来了?”
“还不是叫你给急的。”
温初瑶娇嗔,“听闻有个什么...古家的表妹?今日是不是来大理寺找你了?还哭哭啼啼的。”
“公主消息真灵通。”
盛祈年笑得动容,清隽的俊颜蒙上一层浓情,“公主这是...不开心么?”
“当然不开心。”
美人撒娇嗔怪时,简直是在勾魂摄魄。
修长而带有薄茧的手抚上她如瓷般的肌肤,盛祈年的心砰砰跳着,很有耐心地哄道,“微臣只在家宴中见过叶小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且从未独处。”
高高在上的千金之躯,如今在他的怀中云娇雨怯,甚至纵容着他逾越的抚摸......
他好似,真的将那天上的皎皎明月摘了下来,捧在了手心里。连在梦里,他都不曾试过对公主干出如此出格之事来。
可如今,他却犹如鬼使神差,怜爱而珍惜的动作全然按捺不住。
“千真万确?”
温初瑶未曾对他手中的动作有异议,只是高傲地睨他,随后威胁道,“若是被本公主知道你有所隐瞒,小心我治你罪!”
“好......”
盛祈年贴近了她一些,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她纤长又卷翘的羽睫,“公主要如何,微臣都心甘情愿。”
闻言,温初瑶嘟起嘴,“你别说得,好似很期待我罚你似的。”
“嗯,很期待。”
盛祈年应得很快,“公主要做什么,微臣都很期待。”
愣了一瞬,温初瑶了然。
想要更多的闷葫芦,终于敢说出口了?
她轻笑,水眸再次魅惑起来,“那你方才...明明有机会要吻我,为何又不吻了呢?”
“你知不知道......”
温初瑶在他耳旁低声吐息,“我都把嘴张开了在等你啊......”
说着,她退开了一些,让他清晰地看到——
檀口微张,娇艳欲滴,还有若隐若现的粉舌......
在撩人这一块儿,盛祈年始终不是她的对手,毫无反击之力。
他闭上眼,不敢看,俊颜又红得滴血。
得逞了的温初瑶俏皮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怎么样,投降了吗?”
“投降。”
盛祈年喉间溢出声喑哑的叹息,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平稳。
他清了清嗓子,“咳嗯...时候不早,微臣送公主回宫吧。”
“怎么送?”
温初瑶很是好奇。
她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后果,或者说,她并不在乎有什么后果。留宿在外也罢,偷偷溜回宫也罢。总之,被偏爱的人向来有恃无恐。
“微臣武功尚可。”
他说,“定会将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去。”
温初瑶抬眉,语气玩味,“若是被禁卫军发现,你不怕?”
“为了公主,微臣什么也不怕。”
盛祈年弯起唇角,“而且,微臣相信公主不会见死不救。”
闻言,她笑他,“油腔滑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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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皎月如银。
黏腻的夏风裹着栀子香气,掠过空寂的长街。汴京城的夜并不宵禁,只不过大理寺所处的街区并无太多酒肆,以官宅、官府为主,相对静谧。
两人手牵着手,温初瑶娇俏地问,“我这两日没来找你,你可曾想我?”
盛祈年的语气极其真诚,“微臣备好了茶水,日日盼公主。”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噗嗤笑出声,鬓边步摇穗子簌簌作响,解释道,“皇祖母让我抄经文,说我心气浮躁,我可是写到今天早晨才写完呢。”
心气浮躁。
那也就是说,公主是因为自己才受罚的。
盛祈年默默地垂下眼睫,“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公主大可交给微臣。”
“交给你作甚?”
温初瑶抬头看他,“字迹不一样,皇祖母眼光敏锐得很,定会发现的。”
“不会,微臣可以模仿公主的字迹。”
盛祈年作画的能力,温初瑶是听说过的,尤其是画疑犯的画像,惟妙惟肖。有这等天赋,会模仿字迹也并不稀奇。
不过,他的好意,温初瑶心领,“不必如此麻烦,你公务繁重,难得闲暇时,还不如与本公主一同游山玩水呢!”
“可是......”
身姿颀长魁梧的大理寺少卿,此时却低眉顺眼得很,“微臣不愿看到公主受罚。”
“这点罚算得了什么?”
温初瑶抱着他的手臂,软着嗓安抚道,“好啦,反正我平日在宫里也闲来无事,就当练练字了。”
良久,盛祈年才沉吟,“公主日后遇到任何困难,以后都尽管与微臣说,无论大事小事。”
月光下,她水眸涟涟,“好,听你的。”
此时,不远处的青色身影将这一幕看得清明。
薄遇也紧握双手,目眦欲裂。
月光照着他惨白的脸,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嘶哑的一句——
“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