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庄皇后凤眸圆睁,“竟有人胆大至此?!”
“阿玉莫急。”
兆宣帝轻抚她颤抖的手背,“多亏了瑶儿机敏,暗中联络孟襄与盛祈年,在曲声谷将晋儿安然救下,连片衣角都未损。”
庄皇后闻言稍霁,却又蹙起描画精致的远山眉,“瑶儿?她何时......”
“这便要问咱们那个小祖宗了。”兆宣帝眼中闪过诧异。
他素日捧在手心的娇娇女,竟能这般不动声色地救下皇兄,事后更是守口如瓶。若非慎王妃透露,他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为免打草惊蛇,此事一直由盛祈年暗中查办。未动东宫一兵一卒,反以清源城命案作掩护,当真不知鬼不觉。”
“这些孩子!”
庄皇后又是心疼又是后怕,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子女遇此大险却瞒得滴水不漏,真不知该欣慰还是气恼。
“都长大了。”
兆宣帝轻叹,“想必是不愿你我忧心。”
“罢了......”
庄皇后长舒一口气,云鬓间的九凤衔珠步摇微微晃动,“平安就好。”
“可查出幕后之人?”她压低声音问道。
兆宣帝摇头,“昨夜才从祝明淑口中得知,暗卫方才回报这些。”
见皇后欲言又止,默契十足的他轻按她手背,“不必惊动国舅。朕猜测,慎王府之所以收到的消息比我们快,必定是有什么事惊动了祝家。庄氏远在东北,鞭长莫及。”
庄皇后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陛下以为...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晋儿他......”
她话音未落,兆宣帝便道,“若容易对付,以晋儿之能何至于隐忍至今,不向我们透露半字?”
太子素来沉稳也就罢了,连平日最跳脱的昭云公主都能缄默如瓶,其中深浅令人心惊。
“祝明淑知道得更多。”
兆宣帝目光渐冷,“阿玉,务必盯紧她。”
庄皇后郑重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翡翠玉镯,“我明白。”
-
翠碧楼雅间内,慎王妃命人摆了满桌珍馐,皆是楼中最负盛名的佳肴。
“瑶儿来,多吃些。”
慎王妃执银箸为她布菜,将炙得焦香的羊肉夹到她面前青玉碟中,“你最爱的炙羊肉,特意嘱咐厨子用苗疆香料腌过。”
温初瑶眸中漾起惊喜,“叔母竟还记得瑶儿口味?”
“那是自然。”
慎王妃眼尾泛起温柔细纹,“你与你母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是长相还是习惯。”
提及早逝的宸皇贵妃,少女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她对生母的记忆,不过几幅画像与旁人口中的只言片语。
“我母后和皇兄也常这般说的。”
温初瑶抿唇一笑,语气温婉,“叔母,瑶儿记得您从前说过,您和我母妃以前去过苗疆,对吗?”
“当然。”
慎王妃执起玉青色的瓷盏,“那时你舅父、我兄长还有王爷,他们三人奉先帝之命彻查赈灾款贪污一案。我和惜恩姐姐是偷偷跟着他们一起,等出了城他们才发现。偏生西南本就是我们祝家的地盘,一路又有官兵护送,他们这才答应的。”
温初瑶噗嗤一笑。
难怪母后只要一看到我淘气惹事儿,就说我不是她亲生的。
原来我真是随了母妃啊~
慎王妃继续娓娓道来,“我和你母妃自幼住在汴京,我回苗疆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就想趁着嫁人前去游山玩水。”
温初瑶听得兴致勃勃,可转念又狐疑,“那时候我母妃和我父皇可曾认识?”
在她的印象里,父皇对母妃用情至深。如果她偷偷从汴京跑去苗疆,那父皇定然心急如焚吧。
慎王妃颔首,“这是自然。不过那时他们还不算特别熟络,惜恩姐姐倒是和王爷有更深的交情。”
“叔父?”
温初瑶一惊,这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
慎王妃解释,“嗯,你舅父,也就是我月章阿兄和王爷同在户部,从前也都是龚先生的门生,惜恩姐姐自然与王爷更相熟。和陛下更早认识的人是你姨母。”
温初瑶震惊得张口结舌。
这怎么跟她以为的截然相反呢?
“那我母妃和父皇...?”
“我们从苗疆回来之后,各自都到了婚配的年龄。先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有意让几大家族都与皇室联姻,太后娘娘便多次宴请我们这些适龄的女眷到宫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母妃和你父皇才生出感情来。”
“原来如此。”
正待追问,忽瞥见静坐一旁的薄遇也,顿时噤声,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后来,我们......”
慎王妃接着忆往昔,却被少女急急打断,“叔母,咱们还是回宫之后再细说,可好?”
慎王妃会意,静悄悄地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薄遇也,开口打个圆场,“薄公子,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谢王妃娘娘,微臣感激不尽。”薄遇也执礼甚恭。
“不必拘礼。”慎王妃和婉一笑。
雅间内玉箸轻碰的声响渐歇。
慎王妃身子抱恙,不过略动了几筷便搁了箸。碍着薄遇也在场,温初瑶也兴致缺缺。
“叔母,我们回宫吧。”她轻扯慎王妃衣袖。
“瑶儿先回。”
慎王妃拍拍她的手,“叔母难得来汴京,还要去见几位故人。”
转头对薄遇也道,“薄公子,劳你送公主回宫。”
温初瑶美眸瞪圆,“诶?”
“微臣领命。”
薄遇也答得极其迅速,生怕温初瑶逮着机会拒绝。
待慎王妃的鸾驾远去,温初瑶压根不想与他虚与委蛇,霎时冷了脸色,“本公主还有事,你可以滚了。”
“微臣奉王妃娘娘之命护送公主回宫,不知公主还要去何处?”
“要你多管闲事?”
“公主可是要去大理寺?”
薄遇也唇角勾起,俊颜泛着淡淡讥讽,“早晨太常寺,下午大理寺,公主真是日理万机。”
温初瑶不稀得与他废话。
刚走出雅间门,手腕忽地一紧。还没来得及甩开,那只手已顺势滑入她掌心,一如往昔,熟稔得令人作呕。
“放肆!!你松开!!”
温初瑶勃然大怒,仿佛他的手掌心是什么冷血的蛇蝎。
好不容易来的机会,薄遇也岂会放过?他捏得用力,硬是将她往自己身边拽。
“瑶瑶...哦,不对,是公主殿下。”
他贴着她低语,气息喷洒在她粉白的耳廓,“比起你的闺名,你更喜欢听这种端庄守礼的称呼是不是?”
“盛祈年能做的,我也能做,我比他更能让你满意。”
“无耻!!”
温初瑶气急败坏,用尽全力要挣脱却无果。
即便薄遇也并非习武之人,但在力量上,温初瑶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泉韵见状,赶紧上前帮忙,“薄公子,你怎能拉着公主不放呢!!你不松手奴婢就让楼下的侍卫......”
“呃啊——”
腰间传来一道狠狠的力气,薄遇也一声闷哼,被猛地踹到在地。
好在温初瑶被泉韵扶住,没被他拉倒在地。
“盛祈年?”
温初瑶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扑到他怀中。
一身玄色锦袍的男人沉稳有力地扣住她的腰,黑眸中盛满了浓浓的担忧,“公主没事吧?可有伤着?”
温初瑶摇头,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好在你来了。”
看着心爱的人又在旁人怀中,薄遇也捂着腰侧爬起,面目狰狞,“你、你......盛祈年,你欺人太甚!!”
盛祈年一记眼风扫过,凛冽如刀。一字不语,足以令人震慑。
上回与此人在城门过多纠缠,有损公主名声,还惹得公主受太后责罚。
盛祈年不愿看着温初瑶再被这些事情烦忧,强压怒意,只将怀中人护得更紧,转身离去时,玄色的衣袍扬起凌厉的弧度。
薄遇也身边的贴身小厮扶着他道,“公子可还好?要不我们去前面的医馆看看?”
“看什么看?!”
薄遇也气得甩开小厮,“去东宫!!”
小厮明了。
公子怕是要去太子殿下面前告状了。
-
侯府的马车就在翠碧楼门前。
临行前,盛祈年身边的侍卫向掌柜提点道,“今日之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掌柜比我清楚。”
“是是是,翠碧楼绝不会有损公主殿下和两位贵人的名声。”掌柜连连作揖。
车帘垂落,熟悉的熏香萦绕其间。
温初瑶慵懒地倚在盛祈年臂弯,指尖绕着他腰间玉佩的穗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盛祈年认真地回答,“刑部的欧阳侍郎前日喜得麟子,今日宴请身边的官员沾沾喜气,微臣来送个礼便走。”
温初瑶嗯了一声,挑眉,“这么快就宴请?”
“不过是个由头。欧阳侍郎好酒,家中夫人管得紧,借机讨杯酒喝罢了。”
盛祈年轻轻抚着她的肩,嗓音温润,“微臣不喜热闹,便顺道先来送了贺礼,之后的百日宴便不必去了。”
“哦~”
温初瑶甜甜地弯唇,玉指抵住他唇瓣,“那我们少卿大人呢?好酒么?”
“不。”
盛祈年握住她不安分的皓腕,声音明显弱了些许,“微臣...只好公主。”
这下,温初瑶的雪腮猛地氤氲着红霞,羽睫扑闪,“你什么时候这般会说话了?”
“微臣说过...会努力取悦公主的。”
盛祈年有些羞涩地看向她,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眼底,“不知公主...可还欢喜?”
“欢喜。”
温初瑶凑上他的耳朵,语调娇软,“如果你能再让我欢喜些就更好了。”
贴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盛祈年的耳根子发红发烫,“请公主赐教。”
“往后,不要再喊公主。”
她呵气如兰,“我喜欢你喊我...瑶瑶。”
闻言,盛祈年喉结滚动,下意识想要拒绝这样僭越的做派。可不知为何,妒火混着某种隐秘的渴望在胸腔翻涌。
薄遇也那样的人都有资格,自己,应该不输他才是。
思及此,盛祈年把心一横,抬手轻抚着她温热的雪腮。
这张仙姿玉色的容颜,莹莹润润的水眸,总能勾得他做尽羞耻之事。
“瑶瑶......”
他轻声呢喃,裹着压抑多年的情愫。
下一瞬,温初瑶勾起笑意,对着他光洁英俊的侧颜,轻柔地留下一吻。
他这闷闷柔柔的一声,让温初瑶回忆起前世他在床边的声音,几乎重叠。
“以后都这样叫我,也不要一直微臣微臣的,听得我头疼。”温初瑶娇哼,“我不要相敬如宾的感情,懂吗?”
“懂。”他很听话。
温初瑶很是满意,眼波流转,勾勾缠缠。
盛祈年一张清冷的脸被熏得通红,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眼尾绯色,心颤得大脑无法思考,唇瓣却鬼使神差地向她靠近,就像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过的那样。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惊得他马上回过神来,慌乱退开半寸,仿若自己亵渎了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