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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南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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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韫秋终是松了口,只是这一次去南织场,她竟破天荒地带上了王怀秋。

临行前,谈黛又去路舒的房间探望,可那人却不在。她不禁在心里担忧:伤得这么重,怎么还到处乱跑?万一再不小心碰着了,怕不是要留下遗症。

她这么想着,走路时一个不留神,差点同行色匆匆的赵捕快撞上。

“对不住,对不住。”赵捕快忙不迭地道歉。

“无妨,也是我不小心。”谈黛略笑一笑,“赵兄这是来找路大人?”

“正是呢。”赵捕快往屋里探身,却也只看到空荡荡的床铺,顿时变了脸色,“路大人,他已经出去了?”

谈黛点点头。

“这可怎么好?”赵捕快面露忧色。

“赵兄知道他去哪了?”

赵捕快犹豫片刻,道:“他带着周弟一个人去省城了。至于要去做什么,我问周弟,他不肯同我说,说是路大人说的对任何人都不要讲。”

他的语气里夹杂了几分落寞。

谈黛顿时了然,但开口仍道:“许是他一时只找到了周兄。”

赵捕快苦笑着摇头,“我同周弟几乎时时都在一起。”

这下,谈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谁料,赵捕快竟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锭来塞给她,谄笑道:“谈姑娘,路大人定是对我有些误会,您能不能?”

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贿赂”,谈黛忙将那烫手山芋放回对方手里,淡淡地道:“赵兄,这不好。”

那银锭约莫足有五两,赵捕快没想到她会拒绝,愣了一瞬又劝道:“求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

话说到这份上,她索性同他挑明。

“赵兄,今日在城外,你刻意晚来一步,就是想在情势最危急时出手相救吧。”

赵捕快瞠目结舌,支吾了几次有些不敢看她。

“若是一开始便逼走那贼人,路大人或许不过赠你些银钱作为报答,但救命之恩就完全不同了,赵兄,你想要的,”谈黛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是什么呢?”

话已至此,赵捕快也豁出去了,直接道:“我想跟路大人去京城。”

原来如此。

“谈姑娘,我在南汶做了多年捕快,也招待了几次上面来的大官。可他们不把我们这些底下做事的当人,呼来喝去地使唤也就罢了,有时候,甚至要我们自掏腰包替他们做事。只有路大人跟我们说话时不摆官架子,出去那几日吃住还给我们贴补。所以,我想跟着他,请您帮帮我。”赵捕快茶壶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完,反而轻松不少。

谈黛看得出他说的是真话,可是,她帮不了他。

“赵兄,”她谨慎地开口,“若是你直接同路大人提,或许他会答应,可你如此一来,反而断了此事的可能。”

“您去劝劝呢?”赵捕快坚持道。

谈黛轻轻摇头,“权力中心如同旋涡中心,稍不留意就会被卷进去。坐到他那个位置上的人,凡事无一不是如履薄冰。你在他身上玩手段,他……”

她此番话已说得足够明白。但她还是补上了一句,“赵兄若不信,大可自己再去试试。”

赵捕快点头称是,但谈黛看他神色,便知他不会就此放弃。

可是,他一定会失望的。

*

南织场位于县城南门外不远的河边。王、谈等一行人到场子时已是日暮黄昏,场里星星点点地亮起盏盏烛光,织机吱吱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

“东家,可是要直接去机房?”陈敬问道。

“没错。”王韫秋面容整肃,步履不停。

在她身侧,谈黛悄悄给楚脂使了个眼色。

楚脂会意,十分默契地捂住肚子,皱眉道:“哎呦,王姐,我突然想去更衣。”

“阿碧,你带谈二妹妹去。”王韫秋吩咐道。

“是。”名唤阿碧的丫头应道。

剩下众人仍朝那机房走去。

“诸位,小心脚下。”陈敬掀开厚重的棉帘道。

只见机房内两百余张织机参差排开,数不清的木架列阵般矗立着。机杼声如暴雨倾泻,响彻整间机室。木踏板“咔哒咔哒”上下摇摆,成千上万根丝线不停转动,梭子在丝线间来回穿刺,留下道道残影。

织工们头也不抬,手指在丝线上翻飞,一刻不停。上百支烛火在开门时挤入的风中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砖墙上,晃动不息。空气中,蚕丝、染料与汗水的气味混作污浊的一团,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里。

“啪。”不知是哪架织机上的经线断了。可无人停手,无人侧目,只有更急促的机杼声填补那短暂的空白。

而此时,距离陈敬前来禀告,不过过去了短短一个半时辰。谈黛不禁心中暗暗赞叹。

相比于她的赞叹,这场景对王怀秋来说,就可以用震撼来形容了。

人生的前十几年,他从未来过这里。

原来那些流光溢彩,被他嗤之以奢靡的丝绸,竟是如此诞生的。

“天……”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陈敬在一旁道:“二爷,这还只是一半的织机能用,若是那些坏了的也运转起来,那场面。”

他下意识朝一台织机上的经线探出手,却被老师傅一把拉住。

“当心!”老人的声音穿透嘈杂,“若是卷进去,您这手就废了!”

他猛地缩回手,第一次以一种近乎是拜服的眼光看向他的姐姐。

“诸位。”王韫秋开口。她的声音不大,但话音未落,机房内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这位年轻的王氏掌门人。

“想必大家已经知晓,今日有贼人坏我织机,想让我们无法完成明年的订单。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阴毒行径,我王韫秋定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今晚我来这里,就是要请诸位宽心,淳记不会倒,大家的工钱也一分不会少!待明年买了新织机来,只要诸位愿意就仍有一份工做。这一次,我恳请诸位与我王氏共克时艰!”说罢,她朝众人抱拳施了一礼。

这一番话说完,便有一名老妇人站出来泪眼婆娑地道:“大小姐待我们仁义,去年我儿病得快死了却请不起郎中,便是大小姐出钱请来的吴大夫。如今有了困难,我绝不能忘恩负义!我愿意追随大小姐!”

机房内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应和之声。

“我愿意追随大小姐!”

“我也愿意!”

“决不能让贼人得逞!”

“没错!”

“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料子赶出来!”

……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起初杂乱,而后却渐渐汇成一股洪流。他们中许多人自上一辈起就在这织机前讨生活,如今东家遭难,反倒激起了骨子里的血性。

角落里,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学徒攥紧了拳头喊道:“我,虽然我刚学会理丝,但我也愿意!”

稚嫩的声音划破嘈杂,屋内骤然一静。

随后,爆发出一阵笑声。那不是嘲讽,而是带着疼惜和赞许的哄笑。他身后的老师傅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骂道:“小崽子,毛还没长齐就敢逞能!”

他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已经利落地给机上织物打了纬。

王韫秋望向众人,喉头微微发紧。她深吸一口气,深深躬身,声线轻颤,“拜托诸位……”

*

南省省城位于南汶县西北方三百里处。去省城走水路较陆路要快,需得三日左右。

这一晚,月色郎朗,平静的内河水面如同一块玉璧,影影绰绰地映出两岸树丛民居。河面上,一条沙船安静地驶过,只带起浅浅的涟漪。

一节船舱内,烛火摇曳,将沙船低矮的舱室映得通明。檀木案几上,几张信笺摊开着,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路舒斜倚凭几,月白色直裰垂落如瀑。他修长的手指落在纸张上,眉目间沉静得恰如今晚景色。

窗外的水声隐约可闻,偶尔有浪花轻拍船板。夜风从窗棂潜入,带着水汽拂动他未束的鬓发。少顷,他微微蹙眉,提笔又在那信上添作几句。

一旁的小榻上,周捕快怀抱着朴刀睡得正香,错过了有人轻叩舱门后门扉的开合声。

直到来人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他方一个激灵醒来,下意识拔刀,“什么人?”

那人一身年轻书生的装扮,脚步却极轻,应是有功夫在身上。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位兄弟不必紧张,在下是路大人的昔日幕友老明,白天在甲板上便觉得路大人有些眼熟。只是当时人多眼杂,未敢拜见。”

周捕快连忙收刀,“……见过,明……先生。”

他哪里老了啊?!

“明兄,许久不见了。”路舒笑道。

明先生朝他施了一礼,“三年了,路大人,”他瞥了眼路舒渗出血迹的肩膀,“您这一向,似乎并不怎么安好。”

周捕快忍不住腹诽:这人怎么跟谈二姑娘一样会说话?!

路舒却仿佛早已习惯了明先生的“冷幽默”,回敬道:“可见失了明兄,我是寸步难行啊。”

“您这么说,我实在是不胜惶恐啊。”明先生这么说着,面上可看不出半分惶恐的样子。

路舒笑了笑,没再回应他,反而转向周捕快温和地道:“周大海,你先回去休息吧,有这位明兄在,我安全得很。”

周捕快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几圈,点头称是。

待他一走,路舒对着明先生笑道:“行了明先生,别装了,过来坐。”

听他此言,明先生立马褪去先前还算端方的皮,现了原形。

他先是把外氅随手一脱,然后十分放浪形骸地靠坐在案几边,懒散地翘起了二郎腿。

路舒点点桌案上的信,“看看,有没有问题?”

明先生抄起信纸,顺便还不忘拿了碟子里的花生来吃。

他看东西时很专注且速度极快,说是一目十行都不止。三颗花生米下肚,他将那信放下,认真道:“我会尽力配合。在南省的地界,这王家也算是难得的义商,唉,可惜了。”

“王韫秋手段很是了得,论起来,她之于我朝外贸是有功的。”路舒遗憾地道,“可她那个弟弟却不大成器。”

“禀赋天定,家族也好,王朝也罢,气数将近谁也没有办法。”明先生耸耸肩。

路舒明显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对此不置可否。

明先生又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不会拦你,只是,这趟去南粤,我去拜访了江老,他很记挂你这个得意门生。他年岁大了,很想见你一面。”

“是我对不起恩师。”路舒指尖摩挲着袖口,戚戚然道。

“自古忠义难两全,你也是为难。”明先生感慨,“诶,对了,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我竟不知道路大人什么时候成了绿林好汉。”

“十有八九是京里的人。”路舒缓和了语气。

明先生顿时了然,“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难怪难怪。”他话锋又是一转,“听说你最近认识了个红粉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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